第二十四章 我昨晚虽然睡得很晚,但今天一早就醒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感到心里 有事,怎么也不能再次入睡。我从床上坐起来,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明辉的家乡, 应该先去熟悉一下这里的地理环境。 我洗刷完毕来到宾馆的大门口,街道还很清净,只有少许的车辆和行人在街道上 经过。昨晚我是午夜一点多到的这里,当时街道的路灯已经关闭,什么也看不见。而 现在,一条宽阔的大道展现在眼前,大道两边高大建筑物的颜色都很鲜艳。宾馆大门 正对着的,是一个大楼,上面写着“东方红商场”的这样几个大字,只是随着岁月的 磨砺和风雨的侵袭,字上的颜色已经退却,东方红商场的“方”字上的一点已经不见, 只剩下“万”字依稀的轮廓。 东方红商场的一楼挂着三块牌子。左边挂着“XXX 协和医院门诊”的门牌,中间 则是“服装商场”,右边却是“家用电器商场”。只是现在时间还早,医院门诊和商 场还未开门营业。 看到“东方红商场”的这几个字,我便猜想宾馆门前的这条街道,一定是叫东方 红大道了。因为这条路很宽,并且路的两边都绿化得很好。看得出,这条路建的时间 并不长。我转头看了一下宾馆门口的路牌,正如我所猜测的一样,路牌上写着“东方 红大道”这几个字;左边是东大道,右边是西大道。只是刘明辉的家,是处在人民路 上,不知往何处才能去。 我站在宾馆大门口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宾馆斜对面,也就是东方红商场正面的 左侧有一条街道,由于隔得远,路牌上的字看不太清楚。我跨过东方红大道来到对面 的路上,只见路牌上写着“学前路”这几个字。而沿着学前路往里走,好象是老街了, 因为路面已经很陈旧,并且两边建筑物的颜色也已不再鲜艳。 学前路是条弧形的路,很短。在弧形的最大处,挂着一块“第二小学”的牌子。 原来这条路,是以这个学校而得名。 走过学前路,街道就变宽了,路牌上便写着“人民路”的字样。哦原来明辉的家, 就是在这条路上。 人民路,也分东路和西路。从学前路出来,转右手,是人民西路,而左手则是人 民东路。刘明辉曾经对我说过,他的家是处在人民路凌云巷中,并且是一所破旧的平 房。而我现在所处的是人民西路,不象是刘明辉的家所处的地方,因为这儿的建筑都 很现代化,看来刘明辉的家是处在人民东路上。 我从学前路出来,顺着左手往前走,虽然商店还没开门,而早餐店则早就开门营 业了,三三两两的男女在那儿用着餐。我没有急于到早餐店里去吃早点,而是沿着路 一直往前走。走了大约200 来米,看到路的右边挂着一块“双好超市”的大牌子,一 些服务员正在开启超市的大门。 双好超市规模很大,可以和家乡的华达超市相媲美。只是双好超市的右边有一条 大路,不知通往什么地方。那条路还刚建不久,路面用沙石打下了路基,还未铺上水 泥。路过去几十米,两边一些新建的楼房还未竣工;路延伸的前方,是一座桥。一些 装运沙石和红砖的拖拉机、小四轮等,拉着沙石和红砖从路上到前面去,看来前面是 个开发区。 刘明辉对我说过,他在老家一个叫“水槽”的地方买下了一块地,准备为父母盖 一栋别墅;这个叫“水槽”的地方,过去是蔬菜社,后来改成了别墅区,并取名为 “新晨花园”。难道明辉买的地,就是在前面的那个地方? 我这样想着,便顺着沙石铺就的路基往前走去。走了不到300 米,来到了那座桥 上。这是一座新做的跨河大桥,把河的两岸连在了一起。站在桥上,真的就看到了桥 对面的楼上写着“新晨花园”四个大字。原来明辉买下的地,真的就在这里。 我没有跨过大桥到新晨花园里去,因为我不知道明辉买下的地是哪一块,并且新 晨花园里虽然在路的两边,一些楼房已经建成,但两边的别墅区里,只有少数的别墅 完成了初坏建设,更多的还是空地或正在建设中。 我站在桥头这样观望了一下对面新晨花园的场景,便转身往回走,我想在正式到 明辉的家里前,先探访一下他家里的情况。 回到双好超市再往前走,拐过一个弯,景象却又改变了,那儿已经是老街。老街 的路已经变窄,而两边的房子全都是用木料做成的,颜色已经变黑。 看到明辉家乡的老街,我便想起了赤岗中路我住的那条小巷子。明辉家的这条老 街和赤岗中路的那条小巷子相仿,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只是这条老街比赤岗中路的 那条巷子宽,路面经过改造后全都铺上了水泥,并且两边的房子都是两层建造的。看 来,这些临街的房子,楼下都是店铺。这些店铺不象现代建筑的楼房有整齐完整的店 面,只是隔三岔五地有些餐饮和商店点缀在其中。 这里是人民东路,明辉的家可能就在不远。我顺着老街道往里走,不断地看着两 边巷子上的路牌,进入老街大约100 米处,在街道右边的一条巷子口,看到了凌云巷 的牌子。原来明辉的家就在这里!明辉的家,是在凌云巷一号,进入巷子的第一户人 家,就是明辉的家了。 站在巷子口,看到时不时地有人从巷子中进出,我有点紧张。进到这条巷子,可 能就能看见明辉的家人了。虽然到明辉的家里来,我进行了很多的思考,也作了很充 分的准备,可真的就要接触他的妻子和父母亲,心里还真有点慌乱。我装着象一般过 路人一样向着巷子里走去,进入巷子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女子在家门口晾衣服。 那女的看到我,愣了一下,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大约两钞钟,便把目光移开,继续 做着自己的事情。我知道,她就是明辉的妻子——党彩屏。 凌云巷一号住着两户人家。进入巷子,左边是墙,右边则是一栋老式的房子。老 式房子的中间是一个大厅堂;厅堂的右边住着一户人家,左边则是刘明辉的家,因为 刘明辉的妻子正在厅堂左边的屋檐下晾衣服。 看到这个女人,我便断定了她就是刘明辉的妻子,因为她和明辉向我描述的很相 似。她的个头有一米六四左右,一条手绢随意地扎在披肩的秀发上,穿着一身浅黄色 的睡服,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只是破旧的屋檐下站着这么一个绝色的女子,场 景的反差实在太大了。当她看到我在巷子中走过,并把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又从我脸上 移开时,我被她身上那少有的气度所震慑。 我接触的女性也算不少,李珍,雷蕾,还有公司里的那些同事,可没有哪个女孩 子能有她给我的这种第一感觉。她的身上透着一种给人和蔼和亲切的感觉,却又使人 感到你离她很远;她那秀丽的脸旦和窈窕的身材常常会引发人们很多的遐想,却又使 你觉得她高不可攀。我听王文炳爸爸描述他和母亲第一次见面,被母亲的美丽和身上 高贵的气质所吸引,不敢正眼去看母亲时,我还以为他有点夸大其词。因为母亲的容 貌,我最清楚,只是没见过她年轻时的模样。而当我看到了这个女人后,我才真正地 领悟到,世间有一种女人,美丽、端庄、典雅、贤淑、高贵……把世间所有赞美的词 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真的,她真的象明辉所说的那样,既不娇柔也不俗气,使人感 到是那样神圣、圣洁和不可侵犯!只是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时,神色有些激动。 也许我和明辉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看到了我使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吧。 那个女的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做着自己的事情,我便佯装到厕所里去。刘明辉 家的旁边有一公共厕所,只是厕所里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进到厕所里,我心有点呯呯 地跳。我在厕所里站了一会儿,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便出来往回走。 走到刘明辉的家门前,刚才那个晾衣服的女子已经进到屋里,只听到屋里有碗筷 的叮当响声。看来,明辉的家人正在用早餐。听到碗筷的叮当声,我感到自己的肚子 也有些饿了,正想离开,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老太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明辉的消息?他这几天来过电话了吗?”说话的人, 显然是明辉的父亲刘应根了。 “没有,可能是他工作忙呗。”老太婆接下话后,问道,“彩屏,明辉这几天给 你来过电话吗?” “没有。爸爸妈妈你们别心急,这两天明辉一定会来电话的。”回话的女子操着 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定是明辉的妻子党彩屏了。 “明辉这个混小子,这么多天都不来个电话,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老头子,你想到哪去了?明辉没来电话,可能是到外地出差去了。” “到外地去出差,也不能关手机呀!我这几天都打了他的手机,一会儿说关机, 一会儿又说是空号,过去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可能是明辉已经换过了新手机号了吧。” “换过了新手机号,也应该打电话告诉家里呀!我昨天碰到财政局的吴股长,他 硬拉着到设计院蔡院长那儿去看图纸。蔡院长说,我们和吴股长家合做的联体别墅的 图纸已经通过了审核,只是室内的设计还有变动的余地。吴股长问我现在的这种室内 的设计有没有什么意见,我看不懂图纸,他说的那些我又听不太明白。我只有对他说, 再给点时间,等明辉回来再说。可明辉这个混小子,连电话都打不通。” 明辉的父亲说完之后,就听到明辉的母亲说:“彩屏,你等会儿再同明辉联系一 下,叫他这两天一定要回来一趟。建房是个大事,不能再担搁了。” 彩屏的语气中带着稍稍的无奈:“好吧,我等会儿再和他联系。” …… 听到一家三口的对话,我知道他们正在为建房的事情而着急。明辉的父亲打过明 辉的电话,彩屏也肯定打过明辉的电话,不然的话,她的语气中也就不会带着无奈, 只是明辉再也无法接听了。明辉的手机伴随着明辉一起倒入珠江中,他的手机号已经 变成了一个空号,又怎么能够联系得到他呢? 他们在担心着明辉,却并不知道明辉已经去世。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冒失地进到他 的家里,把明辉去世情况告诉他们,显然是不妥当的。还是先约彩屏出来见过后,再 作打算吧。 我这样想着,便离开了凌云巷,循着来路向着宾馆走去。 彩屏来到宾馆,是上午八点来钟。 彩屏进到房间看到我,并不感到惊讶,而是说:“王大哥,原来真的是你。” 听了彩屏的这句话,我知道她早晨见过我后不久,就接到我的电话,肯定猜到了 给她打电话的人就是我。 我一边让彩屏在沙发上坐下,为她倒水,一边问:“你接到我的电话后,可能就 知道了我就是早晨你在凌云巷见到的人。” “是的。”彩屏接过我递给她的水杯,说,“在凌云巷中进出的人虽然很多,有 些人我叫不出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从事什么职业,但那些面孔却还是熟悉的。你 一进入凌云巷,我就感到你不是这个县城中的人。特别是你又和明辉长得很象,我当 时就感到你可能就是明辉对我说起过的王世贤王大哥吧,只是当时我心里也只是一种 猜测。后来接到你的电话,我便知道就是你了。” 彩屏说着话时,声音很平静,只是脸上带着凝重。既然明辉已经把我的情况向她 作了介绍,我这次到明辉的家乡来,她肯定能猜出明辉出事了。彩屏猜到明辉出事了, 却还能保持这份平静和镇定,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看到彩屏平静地坐在那儿,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马仔服,美丽中带着端庄,我真的 不忍心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是自己受明辉之托来到她的面前,又怎么能不把明辉 的事情告诉她呢?我只有说:“彩屏,我这次到这儿来,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 情吧?” 彩屏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良久才问:“是不是明辉已经出事了?” “是的。明辉已经不在了。” 听了我的话,彩屏没有哭泣,也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饱含着伤悲。 “明辉去世前,留下了一封信给你。” 我说着,便从旅行箱中拿出明辉的信递给她。 彩屏接过信,两手有些颤抖。 我想让她静静地看完明辉留下的信,便说:“我到外面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彩屏点点头,我便走出房间。 我走出房间,顺手把门带上,只是彩屏那镇定的神态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从过道 上向着一楼大厅走去,想着明辉这短暂的一生中拥有两个漂亮女人,而这两个漂亮女 人之间的差异却很大。雷蕾美丽而聪明,只是还带着一些孩子气,并且性格比较冲动 ;彩屏则端庄贤淑,矜持稳重,有大家闺秀之风范。只是明辉的离去,对于彩屏来说, 实在是太残酷了! 我到一楼的大厅,在沙发上坐了10几分钟后,又回到了房间。彩屏已经看完了明 辉留给她的信,虽然她的脸上还是那么平静和镇定,却掩饰不了内心的伤痛;脸上的 泪已经被擦去,泪迹却仍然清晰可见。 我走进房间,在她对面的床上坐下来说:“明辉是在那天凌晨五点钟左右,在洛 溪桥的大桥底下倒入珠江中的……” 看到彩屏在静静地听着,我便把自己是怎样和明辉相识,以及明辉出事的前后经 过对她说了。 我叙述着明辉的事情,彩屏的脸上时而紧张时而惊惧,又时而悲痛。我叙述完明 辉的事情后,说:“当时只怪我一时大意了,没有抱住明辉。如果当时我抱住了他, 可能事情就不会象今天这样。” 我说完之后,彩屏轻微地摇了摇头:“不。王大哥,你不用自责。明辉把手从你 的肩头松开,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我一直都认为明辉已经是真的不行了,身上无力,才会把手从我的肩头松开。听 彩屏这样一说,我便问:“你的意思是……” “明辉在倒入珠江的那一刻,是不是还对你说了一句话?” “是的。他用尽了身上最后的力气对我说:‘好兄弟,拜托了!’。” “这就对了。他既然能够说出那句话来,说明他并未完全失去知觉。他把手从你 的肩头松开,是有意那样做的。”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那样做的目的有二:一是他感到自己伤得太重,即使送到医院也无力回天, 并且那样还会拖累你,甚至给你惹上麻烦。二是他那样做使你感到是你自己的一时疏 忽没有抱住他,心里愧疚,更觉得有责任去担负起他未了的心愿。” 听彩屏这样一说,我才真的恍然大悟。不是吗?我之所以能够到明辉的家乡来, 一方面是我感到明辉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明世已经去世,我有责任去完成他未了 的心愿。另一方面,也真的是自己当时疏忽了,没有抱住他,心里感到愧疚,更觉得 要去担负明辉无法再去担负的责任。 “原来明辉真的是用心良苦。” 我知道,自己对明辉的了解肯定没有彩屏深。 “只是难为了王大哥你,为了明辉的事情而到这样一个小地方来。” “别这样说,明辉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现在明辉不在了,我有责任去担 负起他未了的心愿。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明辉已经去世,你要节哀,保重自己!” “谢谢你,王大哥,我会保重自己的。只是明辉的这一离去,我怕他的父母亲接 受不了这一现实,精神上会承受不了这一沉重的打击!” “是的。我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约你出来见个面,想看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明辉是家里的独生子,一家人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他这一离去……明辉 的母亲身上有病,身体倒还健壮,只是他父亲有高血压,听到明辉去世的消息,我怕 他会受不了的……” 听着彩屏的话语,看到她脸上带着愁容,我的心里感动万分。明辉的去世,对于 彩屏来说,是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啊!而她却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明辉父母的身上。 就这种胸襟和情怀,真的叫从心底感到敬佩! “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先不把明辉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只说我是明辉派回来 为他建房的。明辉回来不了,是因为工作忙,走不开。而现在建房之事,又刻不容缓, 所以就叫我过来代替他。你说这样行吗?” “只怕他们不会相信。这些天来,我常打明辉的手机,总是打不通,一会儿说已 关机,一会儿又说是空号,我就预感到明辉可能出事了。虽然我把担心放在心里,没 有对二老说。可明辉的父亲这几天因建房的事要明辉回来,也打了明辉的手机,打不 通。这种事情,是过去所没有过的。明辉的父亲已经开始怀疑明辉是不是出事了,所 以按你说的那种方式,只怕他们不会相信。” “那可怎么办?” 我正感到忧愁时,彩屏却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也只能用你说的这个办法了。” “如果他们不相信呢?” “如果他们真的不相信,你只有照实把明辉的情况对他们说。明辉去世的消息能 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终究他们还是会知道的。只是能瞒一时,就瞒一时。时 间长了,他们也能猜到一点情况,那时再告诉他们,相信他们心里承受的打击会小一 些,这样也就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好,那就这样吧。只是我不知什么时候到家里去合适?” “你明天上午七点过来吧。明辉他爸吃完早饭就到茶馆里去喝茶、打牌,有时中 午都不回来吃饭。下午去,我怕他没有回来碰不上。” “那我明天上午七点前一定到。” 我说完之后,彩屏浅浅地饮了一口水,语气中带着伤感和无奈:“王大哥,我知 道你到这里来,是受明辉临终前所托,要担负起明辉再也无法担负的责任。” “是。” “难得你对朋友的这份真心,明辉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也不枉此生!只是到这 儿来,让你受委曲了。” “彩屏,别这样说。明辉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就是为父母建一栋别墅。我过去在 学校是学建筑设计的,相信在建房上,还懂得一些。” “我会和你帮助明辉实现他的愿望,把房建好的。” 听彩屏的口气,好象有帮明辉建好房后离去的意思,我便说:“只是……” “王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只是,帮明辉把别墅建好后,你还能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不知是因为我肩负着明辉临 终前的重托要保持他一个完整的家,还是彩屏身上那迷人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我 好象真的怕彩屏帮明辉建好别墅后,会悄然离去。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彩屏说完,便站起来,“王大哥,我先回去了。明天 你来,我会在家等着你。” “好的,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王大哥,你歇着吧。” 彩屏说着,已经走出门去。 我来到门口,彩屏已经跑着下到大厅里。我只有回到房间,打开窗户,看到彩屏 哭着跑出宾馆的大门。她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拼命地向着学前路跑去。好在宾馆 门前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车辆都停在停车线内。目送着彩屏的身影消失在了学前 路口,我感到自己的眼中也有点湿湿的…… 彩屏走了之后,我便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有什么好节目, 便有点想睡了。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了,要不就这样先睡一觉 吧,醒来之后再去吃午饭。我这样想着,便想关掉电视睡觉。这时,手机却响了。我 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彩屏打来的,便接通电话:“喂,彩屏吗?” 就听到彩屏急促的声音在电话里说:“王大哥,你赶快到家里来,明辉的父亲出 事了!” “你说什么?”听了彩屏的话,我大吃一惊,“是不是明辉的父亲知道了明辉去 世的消息?” “是的。好了,这些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等会儿再告诉你。你最好打个的过来, 要送明辉他爸去医院。” “好的,我就过来。” 我挂断电话,急忙跑出门去。 我一边向着楼下跑去,一边想,刚才彩屏说,明辉的父亲天天到茶馆去喝茶、打 牌,有时中午都不回来,难道今天他没有到茶馆里去?就是没到茶馆里去,也不会知 道明辉的情况呀?难道是彩屏告诉他的?不可能。彩屏是个沉着稳重的人,刚才还在 宾馆里商量着怕明辉的父母接受不了明辉去世的这一现实,怎样来把风险降到最低… …那他又是从哪里获得明辉去世的消息的呢? 我无暇去多想,只感到现在情况很危急。 我下到一楼的大厅,就看到宾馆门口一辆红色的夏利车上下来几位乘客,便赶紧 跑过去,坐进车里对师傅说:“去凌云巷,要快!” 的士便拉着我向着学前路驶去。 宾馆离凌云巷很近,只几分钟车就来到了老街口。我坐在驾驶室的副座上,远远 地就看到凌云巷口一个中年男人身上背着一个人。那人的左边站着彩屏,用手扶着他 背上的人;右边是一位老年的妇女,一边哭着,一边说着什么,那肯定是明辉的母亲 了。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些人围在那儿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既象是邻居,又象是 看热闹的人。而那个身上背着人的中年男人,却正是昨天和我从广州同车回来的那个 人! 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我便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那人是明辉家的亲戚或朋友,或 至少是关系不错的人。明辉去世的消息,可能就是他带回来的。难怪昨天上车后,他 一直在打量着,原来他和明辉的家里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可是,明辉去世的情况,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车已停在了他们身边,我对司机说:“调个头去医院。”便下车来帮着那个中年 男人搀扶着他背上的老人。 那背着人的中年人看到我,愣了一下,便向我点点头,只是明辉的母亲还在一边 哭,一边说着:“老头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我们可怎么办啊……”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我,好象突然间受到惊吓,哭声停止,脸 上的肌肉有点颤动,身子想往后退,这时彩屏却扶住了她。我无暇去顾及这些,只说 了一句:“快上车。”便帮着中年男人把明辉的父亲扶进车里。 明辉的父亲坐进车里,他的嘴已经向右歪着快到耳根上了,嘴里支支唔唔地说不 出话来,并且两眼目光好象是直直的,那是明显中风的迹象。 我和那中年男人一左一右把明辉的父亲夹在中间,对着彩屏说:“彩屏,你坐前 面。” 彩屏正在和明辉的母亲说些什么,或许是向她介绍我的情况,听到我叫“彩屏, 你坐前面”,彩屏便说:“你们先走,我和妈随后就到。”便扶着明辉的母亲向着老 街口停着的拐的走去。 我向司机说了一句去医院,的士便拉着我们向着医院驶去。 的士直接开进了住院部,我和那中年男人把明辉的父亲抬到内科的观察室里的病 床上,几位医护人员便围了过来。护士拿着血压计为他量血压,医生则拿着一支小小 的手电筒翻开他的眼睛、嘴巴等不停地照射着。 护士量完血压后,说了一句“100 ——170 ”,医生便说:“中度偏重的脑硬塞, 要住院治疗,家属先去挂号。” 医生说完,我正要走出病房去挂号,那中年男人则说:“这里你不熟悉,还是我 去吧。” 中年男人去挂号,我便问医生:“医生,他这个病……” 医生只说了一句:“先观察再说吧。”便同护士一起走出病房。 彩屏和明辉的母亲还没到,现在病房里只剩我一个人,隔着病房的窗户可以看到 护士台里医生、护士正在忙碌着。 我坐在明辉父亲的病床边,看到他想说却又说不出话来龛动的嘴和身体时不时地 颤动,只能用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揉着。本来彩屏和我约好,明天早上七点前到家里见 他们,却想不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一边用手在明辉父亲身上轻揉着,一边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心情非常沉重。 我受明辉临终前所托到他家乡来照顾他的父母亲,可人都还未谋面,他父亲就发生这 种事情。如果他父亲一旦有什么不测,我又怎么对得起已经去世的明辉呢……我不敢 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只是坐在病床边看着明辉父亲那张痛苦的脸。看着看着,我心 里不由萌发一种感觉,好象明辉不是他父母所亲生的一样,因为明辉和他父母之间没 有一点相象之处。明辉长得那样高大英俊,脸上总是显现出一种帅气,而他父亲的个 头只有一米六几,相貌平平,倒是和去挂号的那个中年男人有几份相象。明辉的母亲, 刚才已经见过,一米五几的个头,长相更是一般偏丑。 不知为什么,坐在明辉父亲的病床前,我会把明辉和他父母的相貌作比较。在我 的感觉中,象明辉的父母这样一对夫妻能够造就出明辉那样一个美男子,真的是个奇 迹。也许人年纪大了,容貌也会改变的;说不定明辉父亲年轻时,也是一个帅哥吧。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去挂号的中年男人便同彩屏和明辉的母亲一起进到病房。 明辉的母亲进到病房看到我,不再有害怕的表情,而是对我说了一句“小王,真 的难为你了!”我知道,定是到医院来的路上,彩屏把我的情况向她作了介绍。明辉 的母亲向我说了这句话后,便扑到明辉父亲的身上摇着哭道:“老头子,你可千万不 能有事啊!你可要挻住啊!现在明辉已经不在了,你再有什么事,叫我这把老骨头还 怎么活啊……” 听到明辉母亲那哀恸的哭声,我和彩屏赶紧把她拉住。彩屏说:“妈,你不要这 样,让爸爸先躺会儿吧,医生马上就会过来给他打针的。”我也同时说:“伯母,你 要冷静点,伯父不会有事的。” 我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非常地担忧。彩屏抱着明辉的母亲,明辉的母亲已 把头靠在她的胸前哭泣着。这时护士拿着两张单子进到观察室:“病人要做CT,家属 去交钱。你们给个人跟我去拿单架。 我接过单子问:“这里能刷卡吗?” “可以” 护士说完便往外走。 中年男年说:“我去拿单架。”便随护士走出病房。 我对彩屏说:“我交钱去。” 彩屏仍然抱着明辉的母亲,听我说去交钱,便道:“你拿我的包去,我包里有钱。” “不用,我带了卡。” 我说完,彩屏点点头。我便拿着单子到收银处交钱去。 我交完钱回来,那中年男人也已把单架拿来。这时明辉的母亲已不再哭泣,木然 地坐在明辉父亲病床边的另一张病床上,好象眼中的泪水已哭干。我对彩屏说了一句 :“彩屏,我们抬伯父去做CT,你照顾好伯母。” 彩屏点点头,我便和那中年男人抬着明辉的父亲到CT室去。 做完CT出来,我和那中年男人抬着明辉的父亲来到观察室,护士便过来为明辉的 父亲输氧输液。我看了一眼彩屏,对明辉的母亲说:“伯母,你不用太担心,不会有 事的。你先在这儿看着伯父,我和彩屏到医师办公室去问问情况。” 我说完之后,明辉的母亲没吱声,仍然木然地坐着,那中年男人则说:“你们去 吧,有我在这儿呢。”坐在明辉母亲的身旁扶着她。 “妈,你别难过,会没事的,我们去去就来。” 彩屏说着,便同我一起走出观察室。 走出观察室,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我问彩屏:“那男的是谁?” “他是明辉的堂兄,叫刘明亮。” 哦,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他和明辉的父亲有几公相象,原来他是明辉的堂兄: “昨天他是和我同车从广州回来的,难道明辉去世的消息是他带回来的?” “是。也不完全是……” 彩屏说话着时,我们已经到了医师办公室。看到医生正在看着C T 片子,彩屏把 话打住。 医生看到我们进来,问:“你们是病人家属?” 彩屏答道:“是。” 我和彩屏走到医生的身边,医生便指着C T 片上的图像说:“高血压引起的中风。” 医生说完,问“病人在发病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彩屏答道:“是。” “病人过去一直都患有高血压吗?” “是。” “好在送得及时。” 听医生这么说,我便问:“医生,您贵姓。” “我姓陶。” “陶医生,他的这个病很危险吗?” “怎么说呢?病人本身患有高血压,因受刺激引发脑梗塞,并且是中度偏重,当 然很危险。” “那要不要送南昌?” “要不要送南昌,主要看你们家属的意见。我们医院虽然只是县级医院,但和省 各大医院专家都有联系,我们会尽我们的所能救治好病人。如果需要,我们会请省里 的专家过来帮助会诊的。” 听到医生这样一说,彩屏则哀求着说:“陶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 医生则说:“我们会尽我们的所能。”医生说罢,便问彩屏,“你是病者的什么 人?” “我是他儿媳妇。” “那你呢?” 医生指着我,我便说:“我是他家的一个亲戚。” 医生放下CT片,坐下,拿起一本处方,一边在处方上写着字,一边问:“病人叫 什么名字?” 彩屏答道:“刘应根。” “今年多大了?” “62岁。” “有病历档案吗?” “没有。” 医生还在写着处方,我便对彩屏说:“彩屏,伯父这个病,要不要转院去南昌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听医生的吧。” “要不这样,先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如果万一不行,再送到其它医院去。 你看行么?”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彩屏答道,我看到医生已经写好处方,便问道:“陶医生,象病人的这样一种状 况,能恢复正常吗?” 医生放下笔说:“这很难说。这个病比较麻烦,也许能清醒,恢复正常,也许一 辈子都不能醒转,要一直躺在病床上。就一般情况而言,最乐观地说,至少也要三到 五个月,才能有所好转,除非出现奇迹。当然,这里面有很多因素,比如病人的年龄, 体质……以及他本身的求生欲望等等。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做好救治工作的。” 医生这样说了之后,我又问:“如果转院到南昌或别的大医院,情况会好些吗?” “得了这个病,到哪儿都是一样,我们会尽力做好医治工作的。如果家属执意要 转院,我们也不会强留。” 医生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谢谢陶医生!只是这里有好一点的病 房吗?” “有。只是费用要高一些。” “费用高没关系,只要对病人的治疗和康复有利就行。” 我说完去看彩屏,彩屏点头默许。 陶医生说:“行。那就住22床吧。”说完,便拿着写好的处方走出医师办公室。 我和彩屏跟着医生走出医师办公室,医生拿着处方到护士台递给一名护士说: “按照处方上所写的用药。另外病人住22床。” 护士接过处方看了一眼,对我们说:“你们跟我来吧。”向着观察室里走去。 我回头向医生说了一句:“陶医生,谢谢了!” 陶医生回了一句“没关系。”回身向医师办公室走去,我和彩屏便随护士进到观 察室。 我们把明辉的父亲移到22床——一间带空调的单间病房里,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明辉的母亲已经从极度的伤心中回转过来,只是苍老的脸带着憔悴和悲伤。她坐 在明辉父亲的病床前对着彩屏说:“彩屏,你带他们去吃饭吧。” “妈,那你呢?” “我不饿,你们别管我。” “那我们带点东西过来给你吃吧。” 明辉母亲没接话,而是用目光注视着病床上的丈夫。 彩屏向我们说了一句:“走吧,我们吃饭去。” 我向明辉的母亲说了声:“伯母,那我们先吃饭去了。” 明辉的母亲回了声:“去吧。” 我便和明辉的堂兄随彩屏一起走出病房。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