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2)
溥仪对这个问题已经不太感兴趣了,说:“御膳房我都裁撤了,就留下一个御
膳茶房。你说的酱,不知道是过去皇帝御膳房的还是皇后的,是太后的还是太妃的
?”
范克德接过话:“我听说是在西路一带,皇上如果放心,我可以自己寻找。”
溥仪挥了挥手,说:“我让一个内监陪你去,这样也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谢皇上。”
“不必了,想用多少就拿多少,以后宫里也不做酱了,都让他们上外头买去。
对了,我得给你写个出门凭证,否则你一草一木也带不出去。”
“谢皇上。”
刘金锭在车上等得十分焦急,眼见着太阳西斜了,范大夫终于拿着溥仪批的条
子在一个小太监的陪同下匆匆赶来。刘金锭一见他回来了,心都快要跳出嗓子了。
范克德和小太监上了车。范克德说:“没想到宫里竟然有那么多御膳房,我都要晕
了。”
车子在西路慢慢行驶着。刘金锭问范克德:“皇上身体可好?”
范克德点点头:“他很瘦弱,我估计睡眠不大好。但是他很爱讲话,光是酱就
给我讲了许多种。”
刘金锭说:“你还没有见过宾天的光绪爷,要是赶上他,很可能会给你修表。”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范克德,他赶紧掏出怀表一看:“哎呀,我们只有四十分钟
了,要赶快!”
刘金锭指引着范克德来到一处荒凉的院落,庭柱油漆剥落,院内荒草丛生,墙
角堆着煤堆、烂柴。小太监问:“没错吧?我回去啦,呆会还得伺候皇上喝茶呢! ”
范克德点点头。刘金锭给了小太监赏银,把小太监打发走了。刘金锭领着范克
德在荒凉的院落里走着,他们的脚步声,惊扰了几只乌鸦,它们从油漆剥落的大殿
梁子上飞起,“呱呱”
的叫声,使秋日的景色更为萧瑟。
刘金锭走着,突然停住了,哭了起来。
范克德起疑道:“你怎么了?”
刘金锭一边哭,一边难过地说:“我十三岁就跟我爹进宫,一干就是十几年,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真真的在我的心里。夏天我在这儿粘过唧鸟,秋天我在这里逮过
蛐蛐儿……”
范克德叹了一下:“是呀,这样的宫殿,要是在德国、法国,都会被当做博物
馆保护开放的。”
刘金锭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着:“我记得原来的酱缸就堆在墙根。”
“哪里有什么酱缸。”范克德站在空旷而萧瑟的院落里,触景诵起诗来: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刘金锭不死心,NFDAC 着荒草寻找着,范克德焦急地看了看怀表。
突然,刘金锭在东边墙根处发现一溜酱缸。她冲范克德叫着:“有了,快搬!
范大夫,帮一把。”
两人抬着一缸缸酱运上了敞篷汽车。
出东华门时,士兵查过皇上的手谕,便一挥手放行了。范克德心情愉快,还不
忘对士兵说:“能不能把手谕还给我?”
士兵怪道:“酱你拿走了,还要把凭据带走?”
范克德说:“皇上的亲笔墨宝,这也是文物呀。”“不行。”士兵冷冷地说着,
范克德摇摇头,车子驶向南池子方向。刘金锭回过头来,依依不舍地望着青少年时
代的居留地。她仰望着夕阳下巍峨的门楼,那里,曾有过她多少生命的记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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