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鹏就要走了 65 无奈之下,子鹏放弃了继续找书商的希望,又向朋友借了些钱,我们一同返回 深圳。到了深圳,我实在不想回宿舍面对那帮鸟人了,正准备联系文路,呼机响了, 恰巧汪涛要到外地出差,新装修的房子无人照看,问我能不能替他看几天房子,我 满口答应。于是和子鹏就此分手,我去汪涛单位拿锁匙,他回宿舍。在楼下吃了碗 米粉,打开汪涛的家,两房一厅,挺不错。打电话告诉子鹏具体地址,叮嘱他晚上 过来。 晚上8 点,有人敲门。我飞快地打开门,借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看见子鹏站 在门口犹疑不定,我示意他进来:“放心,人家下午的飞机走了。” 我从厨房替他热好饭菜出来,见子鹏下颏处贴着两张创口贴,我问他怎么回事。 “没什么,刚才下车时被车门撞了一下。” 我放下饭菜,打开台灯仔细一看,两厘米长一条口子,皮都揭开了,血已干结 成块,显然不是刚才撞的,子鹏在骗我。我立刻意识到什么,气愤地问:“姓白的 干的好事吧?”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 原来,穷凶恶极的白凤英见子鹏终于回来,非要找他理论,得不到满意的结果, 就一茶杯向子鹏砸去,报一剑之仇。 我的心又一次撕裂地疼痛。如果当时我在场,后果一定不堪设想。我找出消毒 水替子鹏擦上,然后重新敷上药膏。 子鹏没事似的,开始吃饭,我却忍不住掉下泪来。子鹏说:“也好,这样一来, 我倒心安理得了。以前总觉得欠陈一鸣的,现在两清了。我跟陈一鸣谈过了,这两 天把事情处理完,工资给他们,散伙吧。” 大概估算了一下,几个人两个月的工资共18000 多,这个月房租只能以押金冲 抵了,印刷厂的杂志看样子没办法提货了。可怜的厂长又得大呼上当,骂及祖宗十 三代。哎,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打发走陈一鸣那帮人,子鹏开始跟杂志发包单位解释,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接受 这个残局的,我没心思打听。子鹏请他们吃完饭回来,手上又所剩无几了。再过两 天,汪涛就要回来了,我们连住的地方也没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作好了找 工作的打算,不知子鹏自己有什么计划。其实,子鹏完全可以找家主流媒体,做回 他的记者。 “子鹏,我想找份工作。” “暂时也只能这样。”黑暗中,子鹏叹着气。 “那你有什么打算?” “回内地吧。在长沙就想告诉你,又怕你受不了。”子鹏像是在安慰我:“一 朋友开了家房地产公司,让我过去帮忙。” 犹如分手前最后一次拥抱,感觉格外沉重。我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作出这样 的选择,对子鹏来说,也实属无奈。我不愿意他回内地,似乎随着他的回去,我们 的爱情也将飘摇不定。 “凭你的能力,找家大报做名记者绰绰有余。你对房地产本来就不熟悉。”我 仍然想作一丝努力,尽管知道这样的努力毫无用处。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我不再说什么。我深知,作出决定之前,子鹏一定权衡过很多次。 酒后的子鹏很快就入梦了,我悄悄下床,打开电视,一味无味地盯着屏幕。深 圳电视台正在播放广告:“买黄金到国贸,买珠宝到国贸”。我灵机一动,想到小 建送我的金项链,还有妈给我的金戒指,也许还能兑点钱。 66 第二天,子鹏出去后,我来到国贸二楼首饰柜,问了问价钱,1 克才70元,亏 就亏吧,谁叫我身无分文呢?拿着兑换的1000元,想到和小建跑遍各大商场挑选项 链的情景,我感慨万千。 明天子鹏就要走了,今晚将是最后的夜晚。晚饭时间,子鹏拎着包来了,几件 简单的衣物,便是他全部的家当。一想到子鹏要走,我心里就刀割一样。子鹏想让 气氛轻松一点,时不时找话问我,我却怎么也没法开心起来,嗓子像被东西堵住, 连米饭都难以下咽。子鹏从冰箱里取出果汁,倒出一杯,又取了根吸管,放在我面 前。我将果汁一口气喝完,再也忍不住,趴在子鹏身上放声大哭。子鹏扶我到床上, 打开电视,正好《焦点访谈》开始(他有空必看的节目),他坐下来,一个人继续 把碗里的饭吃完。看完《焦点访谈》,子鹏见我情绪有所好转,又开始找话聊。 “没事了吧。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们就更有经验了, 花钱买教训本是常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这一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 果在内地发展不错,只要你愿意,我会接你回去的。” 不知这算不算得上爱的承诺,虽然自己从来没想过重返内地,我仍然为此感到 欣慰。“我爱你”这三个字,我们从来没有向对方提起,也许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说实话,我讨厌内地凡事工于心计、瞻前顾后的那种人文环境,我希望自己单纯地 活着,为爱情,为白头偕老,有时候又觉得子鹏就是个地地着道的内地人,和我相 距遥远。也许并不是他愿意这样,而是在潜移默化中,环境将它融成这样。可是这 一切丝毫不妨碍我深深地爱他。 “不管怎么说,在内地吃住不愁,花销也小,再说朋友请我做副总,就算再给 自己一次机会,再次搏一把。” 这一夜,我们爱了很久,比我们的第一次还要长久。近几个月,子鹏每天忙昏 了头,几乎将做爱的事搁浅。今夜,我们似乎要把几个月来的损失全部弥补回来, 如同歌中所唱,让我们一次爱个够。 次日,收拾好子鹏的行李,已近中午。最后看一眼爱了7 天的小巢,真有点依 依不舍。子鹏买完火车票,估计口袋里剩不了几个子了。我拿着火车票,对子鹏说, 等等我,然后去买站台票。听见子鹏在后面说,不用了。我知道他不愿我多花一分 钱。我担心车上的水是假的,而且比外面贵,又跑到小卖部买了两瓶怡宝和两盒康 师傅,跟着子鹏进了站。火车马上就要启动了,子鹏催我赶快下去。我叮嘱他有了 固定电话立刻告诉我,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800 元塞进他兜里,他来不及推辞,我 转身下了车。火车慢慢启动了,隔着玻璃窗,我看见子鹏微笑的脸饱含爱意,渐渐 地模糊,火车越来越快,一眨眼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和子鹏就这样无奈而悲壮地分开了,仿佛从一场生死搏斗中败下阵来。我并 不因此感到沮丧,因为我们心中有爱,而且这爱在生死搏斗中得到了锤炼,比以前 更加坚实可靠。一年来,虽然经历了种种艰难困苦,我们的心始终紧紧地连在一起。 虽然我曾经有过抱怨,且子鹏的首次创业也以失败告终,可更多的时候,我们努力 付出、迎接挑战、积累经验、忠诚相守、共同成长,这一切令我快慰而满足。这一 年,我度过了生命中最丰富的时光。每每回想起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我仍然感动得 流下纯纯的泪水,我看见自己迅速长大,变得勇敢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