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锅上的蚂蚁 那远远走在前面的小姐们本来以为没事了,可突然发现这小小的公园里来了这 么一帮泼皮。两个壮年男人见事不妙,护着这群小姐就往后门撤去。这冯文超一行 也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刚跟到后门,几个手提火药枪的小子齐刷刷地站出来突然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小姐们顿时吓得不断惊叫,两个壮年男人走上前来对着火药枪 笑笑说:“你们这里还有这一套,请问你们是哪个门道的?”靠前的小子用手往一 个壮年男人胸口上一推说:“我们是冯小老爷,冯家军的!” 那男人也不说话,猛地一把抓住这小子的手腕。只见这小子“哟”的一声大叫, 往后面踉跄了两步,只觉那铁钳般的大手拎得他骨头都要碎了一般。说时迟那时快, 这群小子一下把手里的火药枪全都竖了起来。 两个壮年男人听到小姐们在旁边不住地尖叫,才笑着说:“我们初来贵码头, 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冯文超走上前来吊儿郎当地说:“本来大家都好说,刚才各位都看了我的表演, 还捧场见了笑。不弄点‘回味’,怕是走不脱了吧。” 壮年男人双手握拳上前打了个躬对冯文超说:“好说、好说,这‘回味’不知 道要什么?给个价?” 付生从后面钻出来嬉皮笑脸地说:“不高不高,我们冯大少爷不缺钱用,只要 选几个漂亮小姐摸摸就行了。” 冯文超也慢慢走到这群小姐面前嬉皮笑脸地说:“不高不高,就给我摸一下。” 话还没完,顺手就把近前小姐的屁股摸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个壮年男人退后一步,猛地从腰里掏出了四把乌黑发亮 的手枪来。他 们四把手枪一前一后对着这群小子,霎时间竟把冯文超这群胆大妄为的小子吓 得魂飞魄散。 付生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阵势,一把拖过旁边的牛娃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壮年男人铁青着脸说:“搞清楚点,你们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我们是哪里来的! 如果搞翻了, 不但要你们的狗命,连你们全家大小一个都跑不了!” 冯文超见此光景也傻了眼,他想,这哪里是像付生说的是城里来的一般人,分 明是大有来头的。面对这黑愣愣的枪口,吓得连退了几步说:“大家都给我放下, 我看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喽。不知贵府是哪个码头的?”两个中年壮汉也不搭理,回 过头来对小姐们说:“惊吓了各位小姐,实在对不住,我们回去知道自关禁闭。” 冯文超听到“自关禁闭”,便知道肯定是军方来的,不由得叫自己人闪开了一 条通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小姐太太们惊惶失措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两个中年壮 汉依然是面无表情,机警地护送着小姐们快步离去。 四 回龙县里的冯庄,坐落在城东北角的高岗上。前面临江,后面是十几丈高的崖 坎,只有西、南两条通道,犹如一座半岛式的城堡。这回龙的冯庄和双凤的冯家大 院都是战略要地,人人都说冯家兄弟快成军事家了。这冯庄三面都筑有五尺厚的石 墙碉堡,自然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从清末民初起,各路暴乱不知平了周围多少豪 门,惟有这冯氏家族抵挡了不下二十次兵灾匪乱。民国十四年,正是军阀混战的时 候,杨胜团长被对方收买,杨军想要西上,就必需 占领回龙县冯庄的制高点。而那时候冯鸿举正年少气盛,杨团从河上运兵的木 船就偏偏被冯庄卡住了,以致杨团被围,还失去了原有的地盘。 正是冯文超在公园调戏摩登女人的那天,已当了重庆警备副司令的杨胜带了一 大串姨太太和女儿们出来巡游。头一天,已经安排来回龙县的冯庄,据说还给人开 玩笑说,就想来看看当年自己怎么就过不了冯庄这一关。冯家匆匆接到杨胜来访的 通知,也想借此机会送个大礼以谢前嫌。冯鸿举想,那三国里的奸雄曹操都能善待 各为其主的英雄好汉,这杨副司令既然能坐镇一方,那多少也会有些容人的胸襟。 冯家上上下下准备停当,就等杨副司令大驾光临。 冯家等了一个上午,却突然听说杨副司令带了家小怒气匆匆返回了重庆。冯鸿 举还正在纳闷,中午就听说冯文超调戏司令家小的事情。 冯家得此消息,大小师爷们顿时乱作一团,急得人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 知该怎么办。 冯鸿举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他首先就想要弄清楚事情的详情,国有国法家有 家规,该关该罚也只能顺势而行,只有连夜叫来了兄弟冯瑞举。而冯文超竟然没回 来,全家人到处打听,又才知道他和付生进山打猎去了。 第二天下午,冯鸿举和冯瑞举端坐中堂,就等冯文超回来。这中堂甚是宏伟庄 严阔绰大气,一溜深色楠木家具和十二根柏木大拄两行排开,大案后面专修了一个 上供“天、地、君、亲、师”的大台龛,两旁是本家官宦和名家的书法文卷。大老 爷和二老爷的几房姨太太全都来了,个个手里还拿着各自的银水烟袋。冯鸿举在说 话的时候,这些女人还斜睨着眼睛吹着纸捻。冯鸿举看到这等模样,气得大手往茶 几上一拍,说:“犯大事了!亏你们还悠闲自在!”几个女人吓得赶紧把烟袋放下, 这才规规矩矩不声不响地坐在两边。那冯瑞举心里是又慌又急,竟抖得手里的盖碗 茶杯也不住地发响。冯鸿举怒视二弟大声说:“都是你管教不严,看来要弄得你我 都无葬身之地了!”这话吓得冯瑞举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也大喝一声:“那该死的东 西怎么还不回来?各房奶妈、家丁、丫头、伙夫、杂力、裁缝、更夫全都给我去找! 你们这些狗日的要是找不回来,要你们全都脱了裤子倒吊起来好看!” 站在中堂的各房姨太太顿时一惊,她们还从来没见过那一向文绉绉的冯瑞举竟 会骂出这等脏话,一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正在此时,南门的家丁满头大汗跑来报 告说:“大少爷已回冯庄了,是朱婉兰在陈付生家里把他找到的。他现在刚进南门, 已经在杏园路上了。” 冯瑞举还没听完就气得撩起长衫往外走,冯鸿举一把抓住二弟道:“事到如今, 急也没用,听说商会陈麻子的老二也和他在一起,你要问清楚究竟是谁先惹的祸。” 冯瑞举也只有气急败坏地坐了下来。 这边心急如焚,而那边冯少爷还若无其事地和顺三一起笑着走来。顺三眼快, 突然看见大爷、二爷黑着脸坐在正堂上,马上就想从侧廊溜走。冯瑞举突然怒吼道 :“滚进来!一起都跟我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