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啕大哭 黄彩在家里不吃不喝躺了三天,她不许周围任何人来打扰她,和谁也不说话, 只静静地一个人待在光线昏暗的卧房里。想起她和徐匡在这房间里度过的那些日子, 想起她和徐匡所有的往事,她实在感到万念俱灰,她想离开这个尘世,这念头越来 越强烈,甚至已展现在她的梦幻里。这时候,问梅知道了这个消息,当她急急忙忙 赶来看黄彩的时候,黄彩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问梅安慰她也没有用,只得回去告诉了所有的教友。教友们匆匆赶来,不由分 说一起把她抬到教堂。大家轮流守候着她,问梅也熬了一些稀粥喂她,可她怎么也 不吃,问梅就不断给她读圣经里的故事。问梅说:“人世间有太多的苦难,我们都 是受难的人。我也曾经想到过死,可主就偏偏把我们放到了这里。主托付我们,苏 珊也托付我们要去安慰所有受苦的人。看到这些世代受苦的山民,他们还期望着我 们让他们看到光明哩。我们心里有主,就应该把人生看得更开阔一些。” 问梅护理黄彩的第三天正是礼拜天,很多教友姊妹们都来看望黄彩。她们要把 黄彩扶到教堂里和大家一起做礼拜,黄彩这才开始晃晃悠悠地说:“我自己能站起 来。”可当她真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头昏眼花怎么也起不来了。姊妹们把她抬进了教 堂,黄彩看到这些衣衫褴褛、面色苍白但心地善良的姊妹们心里就有些发酸,特别 是听到唱诗班那些小孩们吟唱的时候,不觉心里一紧,又一头扑倒在被褥里。 从这以后,黄彩把教堂当作了自己出家的庙宇,她变卖了家里的大部分田地, 把另外的一些山林和土地也分给了他的管家、佣人和常年帮他的佃户。 那天,她回来的时候,桔色的太阳被压得扁扁的,躲在一溜紫色玛瑙般的晚霞 中。黄彩想起了送徐匡走的情景,不由得坐在土墩旁边号啕大哭,引得同来陪她的 问梅和王四妹也跟着哭了起来。 黄彩带了些钱和什物干脆就住进了教堂。来做礼拜的人依然很多,可黄彩却再 也没有了过去那样的健朗和热情。李子良也来过一次,黄彩本来就不想见他,问过 几句保重的话之后也不想再说什么。 黄彩按照苏珊的嘱托主持教堂内务,问梅也认真地准备每个礼拜的布道。表面 看来,黄彩该做的事都做得井井有条,然而问梅却经常发现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就静 静地坐在十字架前。她再也不像往常那样喜欢写字画画,到了晚上也不点油灯,一 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半夜醒来还会看到她独自待在院坝里。她不是在那里打拳舞 剑就是静静地坐在石墩上,呆呆地望着乌黑的大山,望着茫茫的天空,无声无息。 黄彩还特别关心天上打雷的声音,凡是听到雷声,不管她在做什么事情,都会 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她会从屋里飞跑出来,痴痴地望着风起云涌的天空。那雷声 有时从云层里发出,慢慢在天空里隆隆滚动,然后又猛然发出轰鸣的声音。在这个 时候,黄彩总会不断叨念着同样的话:“这是远方的召唤。你看那雷声不正是北方 吗?那北方在欢迎我们哩。” 这是徐匡临行前最后给她说过的。 问梅知道,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去打扰她。要是那雷声真是从北方发来,她的 眼睛马上就会发直,全身不住地颤抖,脸色也会发青。一直等到一丝闪电从云端里 划出,或是一个大炸雷向大山里劈去,她才会慢慢地舒缓过来。若是那雷声过后没 有下雨,黄彩就会显得非常焦急;如果下起了小雨或是倾盆大雨,她就会在雨里慢 慢地走来走去;在走来走去的时候,她总是闭着眼睛不说话,觉得那雨水仿佛就是 徐匡带来的书信,这时候,她会对着天空张嘴大笑,任凭雨水把她全身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