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伟哥(4) 他求学务工这段经历就好像舞蹈演员表演,提前做出动作后,为掩饰瑕疵重 新修正节奏,不得不做出的应对调整。虽然台下的观众不一定能明察秋毫看出端 倪来,但那股子勉强别扭劲儿,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调整了人生姿态的黎伟, 年届中年,有得有失,至于是否会得不偿失,现在还很难说。 如今,离婚数年后的黎伟在同事们的眼里是值得羡慕的。年富力强的单身汉, 收入稳定,又有一定的地位,没有子女牵挂,他这样的年龄多交往几个女朋友谁 都管不着,拈花惹草逍遥自在,且又名正言顺,真是妙不可言! 黎伟目前暂时处于跟异性交往的空白期。性欲上的需要似乎已经无足轻重了, 他自己觉得这方面最难熬的时候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读研期间,过了这个年限, 好像就渐渐缓和下来。这许多年间,除短暂的婚姻之外,露水缘分一直没有断过, 但真正让他感觉能谈婚论嫁的异性却没有。 他前几年住在家中老屋时,是街坊邻里全力关注的焦点,无所事事的退休大 妈们得知他离婚的消息后,争抢着给他介绍对象。可不久后见他不避嫌疑地领着 肥瘦不等、高矮不均、美丑不同的女性们晚入朝出,招摇过市,免不了要把他当 做采花贼一类的歹人看待了,一时间谣言四起,蔓延散布。直到推土机轰隆隆铲 平了那处街区,谣言才湮没在漫天的尘土里。 黎伟独自住在机关住宅区里,和过去一样断断续续地交女朋友,我行我素。 电梯里经常碰上单位里的熟人,他坦然无畏,俨然是这幢大楼里的异数。谁都忍 不住从背后多瞧他(以及身边的女伴们)几眼,然后从内心里恨恨地蹦出两个字 来:自在! 他们只顾着艳羡夜色迷离中风流快活的黎伟,但却忽略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 黎伟因自在而孤单,没有大多数同龄人们的亲情欢乐。他记得在工厂时,一个老 师傅说的话: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寒冬腊月里,枕边有妻,脚底有儿。这情 景意境温馨舒坦,让人心满意足。黎伟缺这个,不过,完成它只是举手之劳。他 只消跟那些女友中的任何一位再度走进婚姻登记处,就可以达成目的了。 偏偏是黎伟一方面为这点缺憾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因为那次失败的婚姻,和 那些女友们实在提不起兴趣。起初,他怀疑这是因为缺乏勇气,有所谓的离异恐 惧症。但后来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是一些厌烦、一些疲乏,再加上一点点怀旧, 交织成的某种难以言叙的心境,牢牢地控制住了他。他甚至开始坚定决心,这辈 子等待一个能让他从这种心态中释放出来的女人出现,否则,就以单身终老罢了。 然而,黎伟始料未及的是,这种心境自从那天傍晚邂逅初恋情人欧阳梵后, 忽然淡漠如水,消逝无痕。他想在身边安放一个女人的位置,和自己天长地久、 相伴偕老。要命的是,这个女人是欧阳梵。黎伟对自己这油然而生的想法宛如见 鬼了一般惊慌。欧阳梵,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一个莫名其妙在雨天扑向汽车的 女人,一个在他心头还存有谜团的女人,怎么会令他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呢?这 几乎是接近变态自虐的想法了。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可笑且滑稽,前景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