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伟哥(22) 那四年里,他的右手会轻柔地搂抱起妻子,半开玩笑地说起床啦,跑步啦, 懒鬼。妻子会更加深沉地睡下去,紧紧地贴住他的臀胯,这里的温度,是制造睡 眠的绝佳环境。四年之后,妻子已经成了前妻,下落不明。 那年冬天,办完了出国护照,妻子懒洋洋地睡了半天,下午才姗姗起床,梳 妆打扮。然后,他拎着行李陪她坐上车子,一个半钟头后到达省城机场,在登机 处分手,目送她步履匆匆地通过了那条不锈钢有机玻璃组建的卡口。她那天穿的 是件橙红色的风衣,别着发卡,将柔顺的长发分成了三绺。她只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挥手道别,像是寻常离开家时一样,淡然无语地消失在入口尽头。从此之后, 再未露面。 其后半年,黎伟陆续接到了三封来自大洋彼岸情意绵绵的信函。第四封,是 一份离婚协议书,再无只言片语附言说明。黎伟一看就明白,这样的事情无可挽 回,签字认命了事。后来,他猜测这猝然变故似乎不像是蓄谋在先的。她离开时, 并没有分手的打算,到了那边写来的信也绝非虚与委蛇,都是出自本心。但变化 或许就是在一个刹那、一个瞬间,或者是一两天、一两个礼拜发生的。这是类似 于化学反应的变化,环境因素聚合催化生效了。 她在国外移情别恋,他在国内束手无策,这其实该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们结 婚四年,没有生育,两人世界若是没有孕育新的生命,这个婚姻关系便缺少了一 个质抵的标物。说白了,有了孩子,就成了他们夫妇彼此的人质,他们都丢不开。 没有抵押,自然是难有保障、好景不长。 黎伟沮丧,自感可笑,可笑之余,又觉得索然无味。他对于自己离婚的事实 并没有讳莫如深,早点儿说出来早得解脱,更免了别人背后讥笑,说他干守在国 内,不明不白地犯傻。现在他单身了,没有人再有办法给他以羞辱,在酒桌上授 予" 绿化办主任" 的头衔。他失去了任职资格,却反而获得了授予这个职位的权 力。不过,他这几年来从没有招惹过有夫之妇,每次都是稳稳当当地交往些未婚 或者离异的女性,从不介入别人的家庭生活,也不会去谈论了。但欧阳梵是一个 例外,因为她是他青涩时代的恋人,这个理由,能足以打破他的禁忌吗?眼下还 很难说。 他只不过是在同学聚会后跟她散了会儿步,谈了过去、现在,唯独没有将来。 将来是暧昧的、不理智的、充满非分诱惑的,不能触摸,不可想象。 黎伟起了个早,驱车去街边吃了碗面。这家面馆生意极火,来吃面的人三教 九流,成分复杂。有人步行,有人骑车,有人开车,远远地沿着马路排成两路纵 队,就为了吃上这一碗面。黎伟和所有人一样,都疑心碗面佐料里做了手脚,至 少是放了罂粟壳熬的汁水,但谁都不想去点破、理会,在他们看来,这东西适当 地满足了口欲之需,无可厚非,至少不会令他们上瘾。他们只是在可吃和可不吃 之间选择了一下,去吃,至少这碗面给他们带来味觉的享受。这碗面下肚,耐到 中午,那是不成问题的,美味和实惠,构成了碗面长盛不衰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