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外交风云亲历记(1) 澎和乔冠华都是我数十年的战友、至交,他们离开人世分别有三十多年或十 多年,仍令我时常想念。他们曾共同为新中国的外交事业作出过许多贡献。尤其 是龚澎,她是新中国第一代杰出的女外交家,外交部首任新闻司司长(当年称情 报司),业绩斐然。为人一身正气、光明磊落。凡是曾经和她一起共事的人,无 不对她出色的工作和高尚品德备加称赞,留下深深怀念之情,大家都为她的英年 早逝感到十分惋惜。乔冠华在他人生的最后年月,也曾有过短暂的辉煌,还有一 些人在他的头上戴过无数耀眼的光环,但历史难以改写,人亦无完人,我也为他 晚年一些作为感到悲哀和痛惜。 一 我和龚澎认识是在1940年春夏之时,龚澎从晋东南八路军总部朱德总司令那 里调到重庆十八集团军办事处工作。从那时起,我和龚澎一起住在重庆曾家岩50 号楼下一间既阴暗又极小的房间里。屋内仅能放下四张小竹床,加上一张小桌子 就挤得满满的了。那时还有刘昂、陈舜瑶与我们同住,我们4 人都是在恩来同志 身边工作的。刘昂机要、龚澎外事、舜瑶宣传、我是文化。龚澎和我是对外活动 的,都用《新华日报》记者名义。我们工作的性质有差异,但生活在一起很融洽 很亲密。龚澎比我大8 岁,我一直把她当作大姐姐看待。她总是很谦虚地笑着说 :我比你年龄大,但其他方面都一样。那时我们虽然都以公开身份进行活动,却 身在险境。我们一般早出晚归,有时为了避开特务盯梢,也在黄昏以后才出门。 要是有哪一天,谁回来晚了,另一个人就会为她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呢?那 时重庆不仅有特务盯梢,还有流氓欺负女性哩。所以,不管多么晚,我们都要等 对方回来了,才一起睡下。我们常常躺在各自的小竹床上,龚澎和我头顶着头, 说悄悄话。虽说工作性质不同,但对在外边遇到的事可以互通消息或交换点看法。 有时谈得高兴了,到半夜都不睡。刘昂更是大姐姐了,就会说我们几句:明天不 工作啦,快天亮了还说个没完。 重庆,那时候真使我们讨厌透了,夏天酷热,冬天阴雨绵绵,平时浓雾罩得 人伸手不辨五指。我们住的曾家岩50号,在特务的层层包围之中。50号这座房子 是三层小楼,是国民党“配给”恩来同志的住宅,所以当时也被称作周公馆。邻 居就是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的住所,而这座三层小楼还不是全给我们使用。二层 楼还住着国民党的所谓“政工队”,二层楼连到天井处,有一个小晒台,这也归 政工队。所以他们的人可以站到小晒台处,往上看到我们三楼的办公室,往下可 看到我们一楼的会客厅。其实是国民党特务监视我们的好地方。更有甚者,那个 政工队还有不少女青年,穿着背心短裤,在那个晒台上嘻哈玩耍,有意勾引我们 的男青年。有些从农村刚参军不久就调到重庆当勤务兵或警卫员的青年,还没有 见过这些哩,终于有一天一个警卫战士被她们勾引跑了。 当年重庆的曾家岩和今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原本是一条狭窄的小胡同。 许多小杂货铺、小饭馆、烟摊都被国民党特务把守着,只要是从50号出来的人, 一出门口拐弯走到胡同口,他们就会盯梢、尾随。时间长了,互相都认得了。有 时我们当面骂他们:你们是狗吗?老跟着我们干什么?他们挺不要脸的,还冲着 点头,真把人给气死了。因此我们出门得想方设法,把这些狗尾巴甩掉,不然把 尾巴带到和朋友约会的地点,会对朋友很不利。我们常常先到七星岗《新华日报》 营业部会见第一个朋友,然后再从营业部到别的地方去。龚澎很机敏,适应那样 复杂的工作环境;她很快总结经验,告诉我,不能常常都先去营业部,特务照样 会发现的。她说最好先到公开机关,比如先到与国民党有关的地方去找个人,她 常常先去国民党的国际新闻署或是美国新闻处,倘若一段时间这样做,会使得特 务们麻痹一阵。我当然也跟她学习,先去公开机关,比如人多又杂的中苏文协之 类的地方。这样特务要盯梢就困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