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躺在安齐身边,我觉得我那么爱他,但是他却
笑了笑,越走越远……
我绝对不是存心要伤害安齐,我可以对天发誓。尽管我恶毒地参与了这个足以
令安齐身败名裂的行动。
我在准备听从小凤的劝告加入这场毁灭性的行动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对安齐,
已经没有了感觉,直到我那天晚上做那个可怕的梦。我大约在醒来后的半个多小时
内都没有清醒过来,并且我发觉我的眼角居然还存着一些睡梦中不知不觉的泪痕,
我觉得非常荒唐。
莫非我对安齐,余情未了?
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起床梳洗照镜子,镜子里面有一张因长期熬夜而黑
黑的眼圈和眼睛里密布着红红的血丝的脸。这张脸,曾经在若干年前,被很多人爱
慕着,但是现在,它因我的成长和岁月的风霜而渐渐变得狰狞起来,透露着丝丝狠
毒的锋芒。我相信,那些曾经爱过我的男人,如果能够看一看我现在的卑鄙模样,
一定会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嘁,我不稀罕把自己扮成什么天使。
我喜欢深夜不睡觉,像一个颓废的猎人一样紧紧盯着网络,尽管我知道那里面
没有什么盛开的玫瑰,全都是以玫瑰作为障眼物的腐烂的东西,但是我没有办法。
我对这一片丛林早已经依赖成性,从我离开安齐的那一年起。一旦形成依赖,再想
脱离开来,除非是伤筋动骨的撕裂。
安齐,多么迷人的男人,讲话语气平缓舒适,看人的眼神迷离婆娑,再给我一
千次重新遭遇安齐的机会,我一样会溃不成军,缴械投降。
他似乎是我命定的情劫,使我A 城飞B 城,B 城飞C 城,几番轮回下来,5 年
时光已逝,照旧乖乖地回归A 城,环绕在安齐的周围,伺机靠近。
可是我必须面对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安齐,身属他人,一个不起眼的黄脸婆。
我之所以恶毒地攻击那个女人,实在是因为我和她几次擦肩,错过了正面交锋
的机会。
我心有余恨。她何德何能,能够萦绕安齐左右,对他颐指气使,而且安齐心甘
情愿地忍耐,陪伴许多年月?
那天我拿着电话走来走去,知道她终于会打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恶毒的词汇,
只等那个电话响起,然后源源不断地奔涌。可是,酝酿好的这场恶战终究因为那边
的理智而在萌芽中死亡。事后我揪住安齐的衣领问,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
安齐从那刻起开始鄙视我。
我冷静下来,觉得提这个问题真的等于自取其辱,我跪在地上,泪雨滂沱,似
乎看见了最绝望的结局。
这些都发生在5 年前。
5 年,女人都明白5 年的概念。
5 年,可以遗忘的东西不多,但是可以改变的,却多得吓人。
5 年之后,尽管我又回到了A 城,但是我觉得我早已经不爱安齐了,之所以环
绕他左右,无非是有一些不甘心罢了。况且我身边男人如潮,安齐只属于陈年旧事,
如此而已。目前我和安齐明明白白的关系,是相交甚久的老友。
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帮助小凤,去做这样一件事情,粉碎安齐的婚姻。
也许有一些自私在里面,借着协助小凤的借口,去完成自己当年未完成的一件
事情,雪我当年的耻辱。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小凤与我对面而坐,两个充满了阴谋的女人,各自吸着烟,把对方氤在烟气里。
相对小凤的瞻前顾后,我有勇气得多,想像作恶的快乐,忍不住笑意盈盈。
当然知道安齐不爱那个女人,否则不会一再地出墙,他本是棵虽艳丽但是本分
的红杏,稍稍爱那人一点,也会让自己检点地寂寞,而不是如此放肆地漫天盛开。
但是令我神伤的是,时间改变了他的懦弱,他居然对小凤许下了承诺,说了一些此
生只爱她一个人之类的疯话,令我不禁为当年的风雨拼搏而懊恼。
值得庆幸的是,诺言归诺言,安齐并没有履行他的信誓旦旦,依旧周旋在两个
女人中间,取舍游离,一筹莫展。小凤明显地变老,再也禁不起等待的酷刑,于是
阴谋悄然诞生,同盟军自然是纠葛已久、城府深厚的我。
这明显是比长久盯着糜烂的网络有意思多的事情,我欣然接受,连思考都没有。
小凤感激涕零,为我的前嫌不计、舍生忘死,并发誓事成之后一定把我灌醉。
我以为不再计较一个人的桃色事件,就是不爱一个人的表示。所以当我得知安
齐和小凤爱翻天的消息并没有过激的表现之后,我确定自己已经不爱安齐了,尽管
一个人看电影时,还会怀念安齐的拥抱,喝咖啡时还会选择安齐的所爱,这些都被
我归结为岁月留下的痕迹,除了供我回忆之外,别无他用。
我们设计了若干的计划,或者扮成一个知情人士打电话告知那黄脸婆,安齐早
已另有新欢,劝她早日为自己铺陈退路;或者扮演一个妖冶女子,挑衅于她,令她
发狂神经,气急败坏后自动离开安齐;再或者寻一美男,诱惑于她,再令安齐逮住
现行……总之,令他们维持已久的婚姻破碎于晴天霹雳之中。我佩服我们高超的想
像力,20个计划罗列之后,我们开始一一否定。
几个日日夜夜之后,我们有点支离破碎。
最后我们决定,取计划中一个相对保险的来实施。小凤明白,若是再不决断,
我也许就此洗手退出,那么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等于灰飞烟灭。
连续几天的星座运程都在提醒我,我将被卷入秘密组织,并因此会血肉淋漓。
我吸着令我麻醉的烟,咒骂着这该死的预言。
为使安齐不怀疑我和小凤的勾当,小凤安排了一场盛宴,席间杯杯言欢,极尽
亲密之能事,谁都看不出来我们曾经的恩怨和即将上演的悲欢。找了一个男人冒充
我现任情人,虽然有点画蛇添足,但是保险起见,不得不如此。谁知那男子喋喋不
休起来,从上古喋到现今,从男欢女爱论到沧海桑田,扮做知识老人,偷觑安齐一
眼,果然看见满眼睛里迷惑的笑意,为我寻得如此归宿而扼腕。
借方便空当,小凤示意我去打那个电话,多么天衣无缝,我们都在场,安齐如
何也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事到临头,我却陡然退却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如撞鹿般紧张。
我平息了一下思绪,这不就是期待已久的时刻吗?
小凤焦急起来,头上渗出了细细汗珠,对她来说,成败在此一搏,一将功成哪
怕万骨皆枯,一旦失利那么永不得天日。我自愧当年没有如此的报复,期期艾艾之
后落荒而逃,落了笑柄在别人处,只留了遗憾给自己承担。
电话终究没有打,犹豫之中,突然下起了雨,明明刚才还是微风拂面。看来是
天意如此。被淋湿的我们狼狈窜回原处,见那男人还在唾液翻飞,安齐好脾气地微
笑聆听。目光交错时候,有一丝愧疚跳了出来,毕竟是曾经刻骨铭心过的男人,再
大的怨恨,看见他的时候也会暂时回避。
分手的时候安齐一直看着我和那多嘴的男人离开,走了很远,回头望过去,还
在雨中站着目送,我一时间六神无主,泪眼矇眬起来,仿佛听见身后在说,藤藤,
地湿路滑,走路要慢。
那晚做了伤心的梦,梦见自己躺在安齐的身边,泪眼涟涟,天大的委屈似的在
他怀里安睡,一时间发现自己那么爱他,从来没有不爱过他,可是安齐诡秘一笑,
越走越远。醒来泪痕斑斑。
我突然不想做这件事情了,我突然不允许自己或者别人伤害安齐。
可是我先一步踏进了陷阱,如此势成骑虎的时刻想抽身而出,简直就是自欺欺
人。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梦突然来临,令我温习了久违的爱情的滋味。我
进退两难,恨不能痛哭一场。
即使粉碎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婚姻又如何?安齐依旧不属于我。而他也会在未来
某一天发现我曾经做过如此卑劣的事情而震怒,甚至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他给过小凤承诺,哪怕这承诺是假的,却足以温暖小凤为他苦等的日日夜夜。
而我,不曾得到他一句的安慰。也许他觉得我足够独立,足够年轻,可以承受
任何打击,而笑看风云变幻。小凤则不同,柔弱而且缺乏安全感,必须以源源的甜
蜜誓言来支撑生涯。我备觉辛酸,不知道在安齐32年的生涯中,排一个怎样的位置,
不是第一,却又做不成最后,爱了一场,连句承诺都没有得到,又能怨恨得了谁?
万念俱灰再次侵袭了我。
当机立断,拨了电话,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勇气产生在一刹那,我怕稍一犹
豫再次后悔。
对方的声音瞬间响起,5 年前就该响起的,偏偏等到现在才响起,我怒火中烧,
若不是话筒对面这个女人,当年安齐如何会厌倦了我? 若不是当年爱情无望,我又
如何会颠沛流离,辛苦辛酸?我歇斯底里起来,幻想会有一场精彩对峙发生,我绝
对对自己充满信心,尽管岁月馈赠了我黑眼圈和蛇蝎心肠,但是我依旧风姿照人,
尤其是面对人老珠黄的女人。她拿什么来与我拼?
预备好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我激动不已,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胜利在
望的头,预备了那么久的话,到了眼前只成了一句:安齐在家吗?
他不在,您是哪位?
没有意料之中的凶狠盘问,只有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问话,我一下子失去
了主张,那边善解人意地解围:他还没有回来,您留下电话,他回来回复给您吧。
电话掉在地上,我颓废败北。
一度我以为,令安齐备受摧残的婚姻,是由一个恶魔般的女人支撑起来的,那
个环境类似于书中描写的炼狱,迷人的安齐不小心堕入其中,不能自拔,痛苦不已,
而我们,则是拯救他的天使……可是,当我听到电话那边那样一个柔情似水的声音
不愠不火地响起,我一切的准备全部报废。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冷冷清
清地守在家里,数着钟表等待她的男人回家,谁知道这个男人在外面对他人卿卿许
诺,讲出了天长地久的话……
安齐的领口,总是洁净无尘,安齐的皮鞋,总是光亮新鲜,安齐的牙齿,总是
清洁整齐,难道这一切,没有那个黄脸婆的影子?而我为安齐做过什么?没完没了
的肇事,喋喋不休的抱怨,心烦意乱的争执,到现在恶毒阴险的破坏?
我突然想起星座上的预言,原来令我血肉淋漓的,不是厮吵和恶战,而是我最
深爱的男人的瞬间粉碎。
我狼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所措。
迎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深情拥走,男人的面目逐渐清晰起来,竟是安齐,
身边的女人,艳若桃李,不是小凤,当然也不会是刚刚和我通完电话的黄脸婆。没
有预料这场邂逅,安齐显然手足无措,脸上的笑都僵硬了起来,看上去那么地难看,
我没有理睬这个我爱了5 年的男人,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渐渐把他甩在身后。
原来令我血肉淋漓的,不是厮吵和恶战,而是我最深爱的安齐瞬间粉碎……
顽劣的女子在终于找到与自己可以旗鼓相当的对手时,也许突然发现,爱情也
许只是一个人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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