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是生非的一年
一
与千志相识,是在一个比较土气的场合,朋友的婚礼上。他是那天出现的男人
当中最出色的一位。朋友告诫我说,离千志远点,他不是好男人。我没听从任何的
告诫,跟千志走到了一起。在我的眼中,他是个非常体贴的男人,从未听过他大声
地说话;他的爱好很多,每一样都似乎很精通的样子。
我对他除了喜欢,甚至有点崇拜。人们都说,将来要嫁的人,如果你没有一点
点崇拜他,那么,婚姻有一天将会失去重心。我偷偷地笑,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经营
我们的婚姻。我相信有一天千志会向我求婚,我相信有一天,我和千志会走向婚姻
的红地毯。
我的幸福梦很快就碎了。千志欺负了我,是的,他欺负了我。我是认认真真地
跟他谈恋爱的,我不是随便的女人,而他,竟然在跟我相好之后,在哥们面前夸口
自己俘虏女人的本事,批评我的身材和品位,就连我胸口的红痣,他们都知道了。
我真的好伤心,有一刻我恨不得杀了他,我不是跟他在玩游戏,而是认认真真
地跟他恋爱,我想得到的是他给我的爱情。然而,我成了他生命中的过客,成了又
一个被他戏弄的棋子。
女人最蠢的念头,就是想要报复,而我,只想让他难堪,想让他再也说不出口,
想让他无地自容。那只有一个办法,我拿捏着自己的计划,心里想着:男人,我会
这样让你闭嘴。
千志在我面前,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看不出这样温和的面孔转身之后,是怎
样说女人的是非,评论女人的头发指甲。我对他的虚伪开始厌恶,我发誓要让他付
出代价,让他得到双倍的侮辱。
二
没想到认识千则这么容易,他是一个有名的摄影师,他喜欢拍人的多种表情,
曾经拿过奖,如果不是因为千志,我不会关注摄影,也不会知道,原来千则是那么
有本事的摄影师。
半年后,千则要参加一个摄影展,他在报纸上公开招聘模特。他的要求很特别
:不要假装纯情,不要假装忧郁,不要假装小资,不要假装豁达,不要假装愚蠢;
不需要身材多棒,不需要浓妆艳抹,不需要口才伶俐,不需要有模特经验;要有一
颗纯净的心灵。
我拿着报纸去他的工作室时,愣在原地3 秒钟,没有说出话来。千则看到我的
时候,也有同样的表情,我想,完了,难道他是千志?
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来了。
我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头脑在回旋着,是千志吗?他的相貌,他的声音,
太像了,难道真的是千志?
他又说,你,是来试镜的吗?最后一个字的发音,让我知道,原来,不是千志,
是另一个人。
从千志口中知道了太多千则的事儿,所以,谈话时我不会问他太多问题,他在
暗处,我在明处,因为第一次见面应该问的问题,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所以,在千
则面前,我是个不多嘴的女生。也许是这样,我在千则的面前,显得与众不同。
三
千则是在律师楼跟我签的约,很正式地按照程序来走。我只想用千则去报复千
志,所以,只跟千则签了半年的约,拍照的内容,不可以有裸照和泳装。千则听了
我的条件之后,皱着眉心,考虑着。我心里悄悄地想:如果是在拍电影的话,这是
他与千志不一样的一面。
千则说,我已经付了很高的报酬,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拍泳装,如果
可以,报酬方面不是问题。我说,我是个没有经验的模特,而且,我有一颗纯净的
心灵。他听后,突然很灿烂地笑了。看到他灿烂的笑容,我隐约觉得,他们兄弟两
个,是不一样的。不过,想到千志对我的伤害,我狠狠地告诉自己不要心软,更不
要看表面,千志比他还要温柔体贴呢,结果,还不是把女人当成掌中的玩偶!
签约后的第三天,千则的手下,把计划书给我送来,工作室把拍摄的地点定在
了三亚,为期4 个月,然后,去上海拍一些城市感比较强的照片,去西藏拍一些神
秘感比较强的照片,各一个月。6 个月的计划,排得满满的。这让我更加放心了,
离开了本市,千志更不会知道我与千则的接触了。我不是最好的说谎者,可是,这
满满的行程帮助了我。
到了第一站三亚时,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景,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似乎忘记
了自己的目的,一路上千则没有刻意地照顾我,这让我觉得他是个君子。
看到从未见过的蔚蓝我情不自禁地说,好像夏威夷哦。千则说,你去过夏威夷?
我说,我看过电影,跟这里差不多。千则拍拍我的头不再说话。
四
在三亚吃过第一次海鲜宴之后,我的皮肤开始过敏,脸部有了很多疙瘩,如果
等皮肤恢复之后再拍摄的话,就会影响进度,千则很细心地安排我,先拍取全景的
全身照。
千则绝对是个非常好的摄影师,他每次拍摄之前,都会给我讲一个故事,或悲
或喜,把我带入某种状态,他会把我当时的心情,全部地在照片里呈现出来。看着
那些照片时,我觉得非常感动,从未有人给我拍过这么美丽的照片。
千则看过样片之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要求重拍。我有些怀疑,他是知道
了自己是我报复千志的惟一筹码,然后对我开始报复吗?我选择沉默,来拒绝他的
要求。
晚上,我在沙滩上看着风景,想着自己的计划,心情总是无法舒展开。千则拿
着两个椰子过来,给了我一个后,坐在了我的身旁。他看着大海,良久开口道:我
知道你因为脸上的疙瘩拒绝我重拍那组照片,怕我把你不完美的一刻留下来,我可
以理解。
他又说,其实,是因为我自己对照片本身不太满意,真正的好作品,不是把被
拍摄者的心情,呈现在大家的面前,而是把欣赏者的心情,带到被拍摄者的心里,
跟她一起分享那一刻……我虽然不懂摄影,但是,听了千则的这一席话,觉得有种
莫名其妙的感动。
我说,我同意重拍,而且,不会拒绝你拍我的脸面,如果你觉得真实,我愿意。
千则给了我一个感激的拥抱,很结实。我心想,也许下一步,他就会借机要送
我回房,然后,要求我跟他上床。一奶同胞的兄弟,会有多少分别?千志就是这样
一步一步让我相信……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千则走向了回去的路,他留下的拥抱,竟然没有丝毫暧
昧。走了几步之后,他对我喊到,快回去休息吧,会有蛇的。
五
与千则相处越久,我越无法把他当作报复千志的筹码。在海南的这几个月里,
我除了得到了这一辈子最漂亮的照片外,也让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摄影师对工作
的态度。
4 个月改变了很多,我忘记了自己是为千志而认识千则的,我更不再想报复的
事儿,我无法那样对千则。他们虽然是亲兄弟,人品却相差很远,一好一坏两个极
端。
千则对照片要求过高,有许多次重新拍,计划改变了,没有时间再去上海和西
藏了。千则虽然把海南部分的照片,拍得自己非常满意,可是,没有了亮点。
在他与助手通电话时,我知道,如果我愿意让他拍全裸的艺术照片,他取胜会
更有把握。
那天,我鼓起很大的勇气,去千则的工作室,答应让他拍我的全裸照。千则犹
豫了片刻说,好吧,我一定会拍出最好的照片。
当包在身上的浴巾滑落在地上时,我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曾经,我想用自
己的身体引诱千则,想看千志知道此事之后的尴尬。现在,我却不再有这个念头了。
当初我是想利用千则来报复千志的,而现在,我愿意用拍裸照来补偿自己曾经
的错误想法,因为,千则是千则,千志是千志,他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照片出来后,我惊呆了,千则根本没拍全裸的照片,只是拍了我的肩膀以上的
头部表情,奇怪的是照片里的我似乎有千言万语,仅仅用几个表情就表达得非常明
确。
千则指着照片说,这一张是羞涩,这一张是犹豫,这一张是不安,这一张是慌
恐……他指着最后一张说,而这一张却是内疚,我不明白,为什么内疚呢?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听到我的耳里,却像平地一声雷。我没有办法呼吸,像
是等待着一场分手,或是一场决裂,好悲。
六
拍摄完成之后,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千则除了给我应得的报酬之外,还有
一个红包,我拒绝了。他坚持请我吃饭。
于是,我选择了一家千志经常带我去的餐厅,我想看他们兄弟俩的不同之处,
我想知道在同样的情况下,他们的不同反应。
千志会把菜单扔给我,而千则却不一样,他说,我请你吃饭,我来点菜。他很
轻松地在菜单上点,这个,这个,那个,好,齐了。其实,我更喜欢千则的这种潇
洒。
千则突然对我说,我,喜欢你,想跟你交朋友。
我的笑容僵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再瞒他了,我很不安地说,我认识千
志,曾经是他的女友,接近你是想跟你关系更近一步之后,让千志闭嘴,不再说我
的是非且让他无地自容,我想让他看看女人的厉害。
千则的表情始终是平静的,没有丝毫变化。我准备起身离开时,他说,我知道,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认识千志,因为,我见过你的照片,你们已经结束了。我想跟
你说的是,希望我和你,有个新的开始,跟千志无关。
你可以不介意,但是,我介意。留下这句话,我离开了。
七
我一步一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眼泪流了出来,我发誓,即使以后我有再大的
委屈,我也不会想到报复,到最后,伤害的是自己。
到家时,一个身影跃了出来,是千则。他说,我等你好久了,很饿,很渴,想
吃东西喝水。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跟我上楼。
千则吃完我给他煮的面,喝着咖啡。我去拿水果的时候,门铃响了,千则拿着
咖啡杯去开门,进来的竟然是千志,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千志打翻了千则手中的咖啡杯,我蒙蒙地站在原地。千志突然冷笑起来,我想
开口,被千则阻止了,他说,千志,你不再是我的兄弟,你欺负了她。现在,我不
允许你再伤害她。
千志说,你以为自己是个艺术家,有品位,有个性,其实是个蠢货,被这个狐
狸精当猴子耍,你就爱吃剩的对不对,被我玩够了玩腻了的东西,你也不介意……
千则挥起拳头重重地打在了千志的脸上,千志怒气冲天地来打我,千则抓住千
志跟他扭打在一起,我无法上前,我有种要崩溃的感觉,无助地站在原地,后悔自
己的蠢念头,让自己的今天,如此狼狈,现在,不想再报复了,只希望他们离开我
的生活。
也不知道是谁流血了,我慌乱着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我客厅的茶几,花瓶,杯子,已经碎了一地。我们三个人被带
到了警车上。
上车时,千则说,别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警车的呼啸声,像是在敲打
着我的心。千志、千则和我,坐在警车上,沉默着。
良久,我回过神来,我是不可以接受千则的,我是不受欢迎的人,如果他跟我
在一起,我们也将成为不被祝福的恋人。一年前,我认识了千志,一年后,我爱上
了千则。这一年当中,
我拍了最漂亮的照片,找到了适合自己,却不能够在一起的爱人。我不知道这
一年当中在我生命中留下了什么,只知道,这是惹是生非的一年。
录完口供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家,觉得非常累,非常累。我只希望,好好地
休息,他们兄弟俩谁都没有再来找过我。
没多久,我听说千则没有参加摄影比赛,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哭了。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