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雁衡阳对今天的天气不抱什么好期待,据她的观察,冬天的太阳出现得越早, 便会越早消失。如果太阳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出现,那说明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细碎的阳光染着一点晕红铺在停车场中,雁衡阳脱了毛手套,阳光打在白皙的 手背上犹如冷水浸骨,她搓了搓手,低着头把手套又戴上。 已经好些天没来公司,总不能因为会见到楚偕就不来吧。 停车场的积雪已经被细心的清洁工人给铲净,但还是有些滑,心事重重的雁衡 阳便这样没防备地向后滑倒。 但身体并没有和冰冷坚硬的地面来个最亲密的接触,倒在一只温暖却又有些硬 的手臂中,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她没喊出那个名字,因为转头的瞬间瞧见了万宏清,而身体的整个重量都压在 他的臂膀上。 万宏清的脸红红的,好像男人红脸还是蛮少见的,但雁衡阳分明从他微黑的面 庞上看到些羞涩的红色。 “能扶我起来吗?”雁衡阳从眼角的余光目测,自己的腰离地面只有一尺不到, 这样奇怪的姿势好像是表演杂技一样。 “对不起。”那张脸更红了,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看雁衡阳。 雁衡阳终于能够直立站在地面,她甩了甩头发,用手扑掉发梢上的灰尘。回头 万宏清仍站在身畔愣愣地瞧自己,她弯起嘴角笑道:“谢谢。” 万宏清终于放松下来,“恭喜你。” “恭喜?” “你和周成不是结婚了。” 雁衡阳抿嘴笑了笑,没把这声恭喜给接收回去。万宏清表情有些讪讪的,瞧雁 衡阳似乎不太想说话,摸了摸粗厚的头发只是跟在后面傻傻地笑。 一直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前,没有遇见楚偕,谢天谢地。 似乎上午并没有什么事可做,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研究闪电风暴,但是雁衡阳 却始终不能让自己静下心,有一只看不见的爪子在心口上挠动,挠得久了,就有些 疼。 她端起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走到窗前,从窗子向外看去可以俯瞰全市所有的风景, 高低交错的楼宇便像鸽子笼一样盘据在浩瀚的世界,人都是那么的渺小,如一粒微 尘。 总有一天,这些高楼大厦会倒塌,这些人会死亡。 那么感情还能否存在。 大概水喝得多雁衡阳便想去卫生间,方便完毕出来洗手,水池前有个身材窈窕 的女人在对着镜子描眉。雁衡阳随意地瞟了两眼,这女人居然长得相当不错,又是 那种妖媚的类型,和上次楚偕带到别墅的叫玲玲的女人颇有几分相同的味道。 雁衡阳天生对这种女人反感,感觉这种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她忍不 住又打量了两眼,这女人还有些陌生,自己对她基本没印象,可能是新入职的员工。 不过既然是风雷公司的员工,怎么在上班时间穿着旗袍招摇。 洗净了手转身出门,却听到身后那女人道:“你是雁董吧。” 圆润成熟女人的声音,有着几分魅惑的味道,雁衡阳回过头,这女人最魅的地 方就是她的脸上有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即便是瞧向自己的时候,她那双眼睛也 似乎在放电。 “你是……” “我是楚总的助理,姜琳,刚进公司一个星期,请雁董多关照。”她笑着,唇 上的颜色越发艳丽,好像有润泽的水要滴淌下来。 楚偕的助理,他挑选情妇和助理的眼光原来是一个样,雁衡阳颇为不屑,抿着 唇道:“你很有本事。”她抛下这句莫明其妙的话便踏出卫生间,里面的那女子虽 是有些错愕便很快恢复如常。 出来听见楼梯口拐角上有两个男人的声音,雁衡阳依衡听见两句。 “新来的姜琳真是个尤物,恨不得啃上两口。” “你小子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人家姜琳的眼里只有楚总,楚总的女人你也想 动心思,不要工作了,你熄火吧。” 这么快就勾搭上,楚偕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不能从自己这里得到想要的便 马上找到女人了。 雁衡阳轻蔑地笑。 回到办公室发现有个未接来电,仔细一看居然是朱秋华打来的,雁衡阳赶紧回 拨了过去,原来朱秋华今天补休便约雁衡阳逛街。雁衡阳开始虽有些为难但最终还 是应允,在J 市,或许还可以把范围放得更大,全中国,甚至全世界,这个地球上, 雁衡阳的朋友只有朱秋华一个。 雁衡阳直接把车开到朱秋华家的楼下,然后两人直奔市中心的王府井商场,朱 秋华在警局做文职工作,薪水也算丰厚,她老公则在中石化里当中层管理干部,薪 水比较可观,因此家庭负担倒也不重。 逛了一个小时朱秋华便买了好几件衣服,雁衡阳便当起了她的专职仆人帮着拿 纸袋,替她瞧衣服样式。凭心而论朱秋华挑选的衣服雁衡阳不太喜欢,那样的衣服 都太过张扬鲜艳,而雁衡阳只喜欢净面朴素的颜色。 不过朱秋华喜欢就好,别人的意见不重要。 毕了,在王府井商场旁的上岛咖啡坐下,说实在的现在闻到咖啡的味道雁衡阳 有点想吐,今天上午至少就喝了五六杯,面对朱秋华只能舍胃陪君子。 “衡阳,你和周成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秋华姐,这件事你也知道,我还打算过几天告诉你呢。” “都上报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想到要嫁给周成,他年纪比你大好多。” 朱秋华言语中有些责怪。 雁衡阳抿着嘴笑,这个问题自己都想过百遍,但每次都觉得有些理由不足的感 觉。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中隐约倒映着唇边的那抹苦笑。 “嗯。他年纪比我大,但是他很有能力呀,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小物努力奋斗 成大企业的老板,至少我不用担心他因为钱才接近我。” 就是,楚偕是因为钱才纠缠自己。 朱秋华叹息一声,道:“你那个继父知道吗?” “知道,但这也不关他的事。”雁衡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 “你就这么讨厌他?其实他长得很帅,你没动心过。”朱秋华调侃。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雁衡阳的面颊马上染上些红,嗔道:“秋华姐,他是我妈 的丈夫。” 两人在咖啡店坐了两个多小时,雁衡阳便开车送朱秋华去幼儿园接她的女儿炎 炎放学,朱秋华自然挽留雁衡阳留在家中用餐,她推辞不脱只得答应下来,再说还 从来没有尝过朱秋华的手艺,大学几年就是尽听朱秋华吹嘘自己的厨艺如何如何, 今日干脆鉴定鉴定。 朱秋华的家很宽敞,三室两厅,对于一个三口之家绰绰有余。炎炎坐在沙发上 玩积木,雁衡阳便欣赏屋中的家居摆设,幸好家装没有按照朱秋华的喜好来,那会 布置成一个原始部落。房中的装饰和格局应该都是精心设计过,阳台的门是玻璃门, 但现在开着,在门上则垂挂着一席薄薄的绿蓑。雁衡阳走过去嗅了两下,还有一股 清淡怡人的草木的香味。 这应该是很田园的风格。 雁衡阳走进了主卧,席梦思的铺盖非常素净,竟然是一幅水墨画,萧萧的几根 绿竹,便渲染出一片远离尘嚣安宁的意境。 “怎么样,喜欢吧。”不知何时朱秋华已经走进来。 “你老公挺有品味。” 朱秋华拉着雁衡阳,“他就那点小资味,什么都讲浪漫,也不看看自己三十来 岁的人了。”她嘴上虽在指责,但是笑得却无比舒心,显然口是心非。 等到朱秋华老公回来时已经晚上八点钟,四个人围着桌子坐,朱秋华让雁衡阳 坐在上首,自己则和老公挤在下方,炎炎坐在左侧。 桌上的菜比较普通,青椒肉丝,炝小白菜,红烧鲫鱼,腊肉菜苔,还有一碗四 喜丸子汤。朱秋华把各样菜拼命地往雁衡阳碗中夹,结果雁衡阳连自己动手夹菜的 机会都没有,只能对碗中的菜干瞪眼。所幸朱秋华的厨艺不是吹牛,虽然比不上大 饭店的大厨,但是那几样菜还挺可口的,吃完碗中的菜也不算太困难。 吃完饭雁衡阳又陪着朱秋华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瞧时间已经是十点,不敢再 耽搁便告辞出来。雁衡阳谢绝了朱秋华的相送,迅速走进电梯。 坐到保时捷车中雁衡阳忽然想起已经数个小时包中的手机没有响声,从坐位上 翻开包一看,里面的东西都在,就是没有手机,想必是忘记在公司。 也许胃太饱,雁衡阳有点恶心的感觉,她开了车窗,窗外生冷的空气像冰刀一 样戳到脸上,张嘴呵了一口气这下胃里更不舒服了。 她回首瞧着身后的楼宇,几乎每个窗口前都亮着灯,矮点的楼层还能看得见窗 口晃动的人影。 这就是家吧。 车开动,往秋林路。 电梯在50楼缓缓开启,二十多岁的保安坐在前台的位置打瞌睡。雁衡阳轻轻走 过去的时候,听到保安从口鼻间发出的轻微呼噜声。 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手机,但手机似乎关机,开机,略等待几分钟,没有未 接来电,也没有新短信。 扔进包中再出来,往走道上瞧了一眼,尽头的地方有微弱的灯光从门缝里渗出 来。雁衡阳站在那里想,那个方位应该是楚偕的办公室吧。 想不到这么晚他还留在公司加班,确实很敬业,雁衡阳没有违心地否认。 在莫名的力量的驱使下她走近了那扇门,挂着总经理室牌子的门关着,但从门 缝底下能看到日光灯白炽的光线。 雁衡阳凑近,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愣住不能动,这种声音只要是个人 都能猜得到。 去死,楚偕。雁衡阳恨不得爆粗口,还以为他在公司加班,原来是加班和女人 □。 她使劲咬着一排编贝般的牙齿,越想越气,手指颤抖,突然地就伸手去推那门。 孰料那门根本就没从里面关上,它只是虚掩着,于是办公室里的一切暴露在雁衡阳 的视野中。 宽大的办公桌上的物品已经被推到地上,书本、文件、笔等乱七八糟地甩了一 地,在办公桌上侧身躺着一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她没有穿衣服,光裸着背脊,两瓣 剥了壳的熟鸡蛋似的臀部圆鼓鼓地突起,腿笔挺修长。 而楚偕就端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脖子上的领带已经被扯下,胸前的扣子也 被解开两颗。他的眼神虚无地绕过办公桌上的女人放在雁衡阳的面上,但很快地若 无其事地又回到前面的裸体女人。 那女人也察觉到外来人的存在,赶紧从桌角处抢过一件大风衣围在身上跳下办 公桌,但是由于身上什么也没穿,跳下的时候风衣的下摆被空气中的风荡起,露出 □黑乎乎的一撮浓密的毛。 雁衡阳目光阴冷,如一把锐剑一样直逼进那女人的心中,盯着她不能喘息不能 逃脱。这女人她见过,就是上午在卫生间遇到的楚偕的助理姜琳。 姜琳在她的咄咄的目光下低下头,把风衣扎紧了些。 “你被解雇了。”雁衡阳勾起唇。 姜琳慌了,拉着楚偕的手臂娇滴滴地道:“楚总,雁董要辞退我。” “没事,你明天继续上班。”楚偕拍着她的白嫩的手。“姜琳,你先去我的车 里等我,我有话和雁董说。”说着,他从抽屉扔出一把锃亮的钥匙。 姜琳拿起钥匙经过雁衡阳时流露出一个示威的眼神。 楚偕走了过来。 “她走了,你就接上。” “有病。”雁衡阳骂道。 “不愿意。”楚偕站在她的对面歪着脖子瞧她。“那好,全天下的女人不只有 你一个,车里至少有个愿意的。”说着,他往门口离去。 雁衡阳忽然握紧了拳,转身抢到楚偕的前面对准他的胯部猛然出拳,楚偕立刻 在她面前痛苦地蹲□体。 “污辱我的人必将会被污辱。楚偕,你是我妈妈的丈夫,就永远履行这职责不 允许背叛。” 她扔下这句话拂袖而去,经过前台的时候惊动了打瞌睡的保安,那保安吓得一 个激灵喊了她一声,她充耳不闻径直进电梯。 夜深人静的停车场有一台黑色的奔驰开启着明亮耀眼的车灯,姜琳坐在里面, 两条细长的腿放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挑衅的眼神一直追随雁衡阳的脚步。 雁衡阳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新年的一月是全年最冷的时候,夜里的风那么 寒冷彻骨,却不及她的眼神半点。 稀稀襄襄的雪花飘下来。 传说雪女会将喜欢的男性用冰封起来,带到自己居住的山洞摆放,供其观赏。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