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石屋内关天涛:“那你找谁?” “找葛九爷!”纤云格格脱口而出。突然,她自知失口,急忙捂住嘴。 关天涛一怔:“葛九爷?” “不不,我没说过!我找的不是葛九爷,是……是……”纤云格格指着石屋里 的大油缸,“我找的是油缸。” “老鼠才找油缸哩。”小壁虎插口道。 纤云格格反唇相讥:“你才是老鼠。老鼠才搔人的脚板。” 小壁虎:“我又后悔了!”她打了自己一脑门,大声喊,“小壁虎,你要吃苦 记苦!下回再也不要救狼心狗肺的家伙了。我记住了。” 空洞的石屋响起回音:“——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小壁虎自言自语。 关天涛却是一脸铁色:“纤云格格,你是说,来这里找葛九爷?” 纤云格格:“莫非你认识葛九爷?” 关天涛点了点头。 纤云格格笑了:“那你怎么不早说?要是你早告诉我,你也认识葛九爷,我就 不出这趟门了,托你找他不就行了?” 关天涛:“你找葛九爷干什么?” 纤云格格背着手,在空荡荡的石屋里踱起步来,俨然是常客一般:“我要找他 问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非常有趣,非常刺激!……” “哎哎,”小壁虎悄悄拉拉关天涛的衣角:“什么叫刺激?” 关天涛没好气的:“就是刺扎了你。” 小壁虎对着纤云格格撇撇嘴:“扎了刺还有趣?真傻!” 纤云格格在顾自说着:“如果我找到了葛九爷,就告诉他,我就是肃王爷的女 儿纤云呀,你是我父亲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你说是不是?是就好!你把十 八颗将军脑袋的秘密告诉我吧。我纤云格格一定替你保密,什么人也不说,白玉萧 不说,小壁虎不说,对了,窦开源也不说,只对一个人说,这个人你猜是谁?你葛 九爷认识他的。我就是他领到这石屋来的嘛!这人你知道了?说!是谁?你不想说? 好吧,我告诉你,他叫——徐放鹤!” 小壁虎听得一愣愣的,又急忙扯扯关天涛的衣角,低声:“她怎么了?疯了吗? 像是在对鬼说话哩!” 关天涛一脸沉重,拨开了小壁虎的手,没理她。 ‘称在想什么?“小壁虎执拗地问。 关天涛:“你真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小壁虎:“想什么?” 关天涛:“想一样东西。” 小壁虎:“什么东西?” 关天涛:“棺材。” 葛岭树林里。清晨。 三人在林子里走着。 小壁虎:“白大哥,你真的想到了棺材?” 关天涛:“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小壁虎看看走在身后的纤云格格,低声:“谁躺的棺材?是她吗?”悄悄戳了 下身后。 关天涛:“不是她。” 小壁虎:“那是谁?” 关天涛:“你!” “我?”小壁虎尖叫起来,“你们的事,跟我小壁虎有什么关系?——我不跟 着你们了!我先走,你们慢慢走着。” 她撒开细长的腿就往前跑,可只跑了几步就停下了,突然叉着腰问道:“你说 明白,我为什么要躺棺材!” 关天涛:“因为你最想说话。” 小壁虎:“最想说话就得最早躺棺材,是不是这个意思?” 关天涛:“有句话叫做‘杀人灭口’,听说过吗?” 小壁虎:“听说过。” 关天涛:“既然你的口最闭不住,所以最容易被灭的,不就是你么?” 小壁虎急忙往树枝上撸了把树叶,塞在嘴里,咕哝:“我……我从此……不… …开口……了。”树叶将她的嘴撑得鼓鼓的。 石径前。日。 关天涛站停,看着身后坐在石头上的纤云格格:“‘怎么不走了?” 纤云格格:“走不动了。” 小壁虎:“白大哥,云姑娘是想要你背他。” 关天涛瞪了她一眼。 小壁虎急忙又用树叶塞住嘴。 “白玉萧,”纤云格格道,“我问你,你是怎么认识葛九爷的?” 关天涛想了想:“跑江湖的时候见过一面。” 纤云格格:“只有一面?” 关大涛点点头。 “不对!”纤云格格,“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从你的脸上早看出来了,你和 葛九爷一定非常熟悉。要不,我说葛九爷的时候,你不会这么吃惊。——对了,顺 便告诉你,我刚才在石屋里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套你一句话。” 关天涛一怔:“套我什么话?” 纤云格格:“套你说出金头的秘密。” 关天涛:“那你打错算盘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金头是什么。” 纤云格格:“你又在骗我了!你跟葛九爷这么熟,不可能不知道金头的秘密。” 关天涛:“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我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不也是没有必要嘛!” 他反身往山下走。 “等一等!”纤云格格喊。 关天涛站停。 纤云格格:“我问你,你真的不知道金头的秘密?” 关天涛沉声:“不知道。” 纤云格格:“你给我起誓!你不知道这件事。” 关天涛:“记住,千万不想相信任何人起的誓!” 纤云格格:“为什么?” 关天涛:“最靠得住的不是起誓,而是脸。” 他缓缓回过身来,脸色凝重如铁。 纤云格格看着关天涛的脸:“你的脸……像块铁石。” 关天涛:“这块铁石,落水而沉,埋地不朽。它就是我起的誓!” “说得好!说得好!”小壁虎又嚷起来,“下回,我要白大哥起誓的时候,就 看他的脸色。” 关天涛抓了一把树叶,身子一动不动,递给小壁虎。 小壁虎窝囊着脸,接过树叶塞进了嘴里。 关天涛看着纤云格格:“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这张脸,你就把你知道的金头秘密 告诉我。” 纤云格格:“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得有个条件。” 关天涛:“什么条件!” 纤云格格:“你把小壁虎嘴里的树叶取出来。” 山脚下岔路口。 关天涛:“这么说,你真要带着小壁虎去找葛九爷?” 纤云格格:“小壁虎不是瓜棚侦探社的侦探吗?我雇她了!” 小壁虎得意地朝关天涛挤了挤眼睛。 关天涛:“你连葛九爷的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能找到他?” 小壁虎一拍胸脯:“有我呢!我是苍蝇,专叮无缝的鸡蛋!” 纤云格格:“对,有小壁虎帮我,我想一定能找到葛九爷的。” 关大涛:“你就是找到了葛九爷,他也未必会把埋藏金头的确切地点告诉你。” 小壁虎又拍起了胸脯:“有我呢!我是蚊子,专叮有血的大腿。” 纤云格格:“对,有小壁虎帮我,我想一定会让葛九爷讲出金头的埋藏之地!” 关天涛:“最后一个问题——如此冒险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 纤云格格笑了:“好玩的事,我都愿意做!” 关天涛:“仅仅是因为好玩?” 纤云格格:“当然,也为了出一口气。” 关天涛:“你是想找到金头,让徐少爷看看,你比那个女人强,是不是?” 纤云格格:“我发现,你自从被我雇下后,越来越聪明了。” 小壁虎:“不对,我看是白大哥越来越笨了!要不,你纤云格格怎么不让他陪 你去找葛九爷,偏偏要我陪你找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捏住下唇,对着四周的树林发出一声尖长的啸声。 树冠发出一阵沙沙响,巧大叔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落在小壁虎的头顶上。 纤云格格笑:“看来,最聪明的还是这头猴子。” “小壁虎,”关天涛的脸此时显得格外严肃,“你走开一下,我有一样东西要 给纤云格格看。” 小壁虎还想说什么,关天涛暗暗给她递了个眼色,她便架起猴子走开了。 “纤云格格,”关天涛看着格格,“告诉我,你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事,是什么? 你要对我说实话!” 纤云格格:“你凭什么要我对你说实话!” 关天涛从内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 “这是什么?”纤云格格问。 “如果我没有说错,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父亲的事。”关天涛声音沉重, “你自从看到了车夫老孙头的死,经历了双龙岗上七箱珠宝被窃的事情后,你最怕 的事就是,你父亲会出事,出大事。” 纤云格格惊:“双龙岗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天涛:“小壁虎告诉了我。对了,还有八哥。她们俩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纤云格格:“白玉萧,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些事?” 关天涛:“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你最不想 听的事!” 纤云格格意识到什么,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杭州警察局大门外。 徐放鹤下了马车,径直向警察局大门走去。 他向守门的警察的道:“找马局长!” 山脚下岔路口。 “咋‘一声,关天涛拗下一截筷子般长的树枝递给纤云格格。 “于什么?”纤云格格满脸不安地问。 “咬在嘴里。” “把树枝咬在嘴里,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咬!” “我要是不咬呢?” “别再问了!在我给你看这张报纸前,你必须把树枝咬在嘴里。” 纤云格格迟疑着,咬住树枝。 关天涛:“横着咬!” 纤云格格把树枝掉了过来,横着咬住。 “给我!”她的声音含混不清。 关天涛把报纸递给了纤云格格。 纤云格格打开报纸,只看了一眼,眼睛便惊得滚圆。报纸上报道肃王府血案的 头条新闻标题触目惊心。咬在纤云格格嘴里的树枝颤动起来。 她的眼睛里泪水夺眶! “父亲——”纤云格格的尖声嘶喊透过紧闭着的嘴冲了出来。“父亲——!” 她的身子摇晃起来。小壁虎疯了似的冲过来。纤云格格往后倒去。 小壁虎一把抱住了晕过去的纤云格格,对着关天涛大声哭骂道:“白玉萧,你 为什么要告诉纤云格格!为什么?你的心肠为什么这么狠!” 关天涛沉声:“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做错了。我不该直到今天才把这事告诉纤 云格格。” 小壁虎边掐纤云格格的人中,边对着关天涛怒骂:“白玉萧,你不是人!不是 人!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年,不,等十年再告诉她!你没看出来吗,她连与徐放鹤 吵嘴这么点事承受不住吗!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住口!”关天涛咆哮起来,“你以为我忍心这么做吗?你以为我不……我不 心疼着她吗?你以为我的心里,没有一把刀在绞着吗?!” 关天涛走到小壁虎身边,将纤云格格抱起,轻轻放在软草上,眼睛里闪着泪花, 对着纤云格格颤声道:“纤云格格,你不要怨我心狠,我把你父亲,把你全家人的 凶讯告诉你,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如果我再不把肃王府遭遇火门之祸的事让你知道, 你,也许直到掉进陷阱还不明白是怎么掉进去的!因为,杀害你们全家的真凶,肯 定就在你的身边。而且,你也许正在一步步走人凶手布下的圈套而毫无知觉。…… 纤云格格,你醒醒!你醒醒!” 纤云格格昏迷着,嘴里咬着的树枝上滴着鲜血…… 杭州警察局大门。 大水泡、索久眠神色委顿地跟着徐放鹤走了出来。 索久眠:“徐少爷!这次又多亏您把我索久眠和大水泡保赎出来。对了,大水 泡,快把找到的东西交给徐少爷。” 大水泡:“徐少爷真是神算子。您让我俩去肃王府寻找杀人的丝索,尤其要寻 找鱼钩子一般的凶器,这不,我们俩在肃王府那座凶宅里只找了半天,就在客堂的 梁上找到了这只大鱼钩。” 他掏出用布块包着的大鱼钩递给徐放鹤。 徐放鹤接过,折开布看了看,又包好,交还给索久眠,道:“你们先保管好, 千万不要再丢了!对了,这只鱼钩,只能给一个人看。” 大水泡和索久眠齐声问:“谁?” “白玉萧!” 山间小庙里。夜。 一堆火烧着,火焰熊熊。 纤云格格双目红肿,靠在小壁虎怀里,关天涛在喂她米汤。 “好多了吗?”小壁虎问。 纤云格格目光发定,一任泪水长流。 关天涛:“格格,你父亲的仇,我会帮你报的!请相信我白玉萧!” 纤云格格的眼睛抬了一下,目光落在关天涛的脸上,哑声:“我现在才……才 明白,父亲让二管家送我出京,是为了救我……他让我带走的七箱珠宝,也是他… …他的全部财产……” 关天涛:“格格,你还打算去找葛九爷吗?” 纤云格格看看小壁虎:“小壁虎,你说呢?” 小壁虎摇摇头:“我不知道。格格找葛九爷,是为了金头的事,可是,金头的 事只是传说,谁也没见过……再说,真的找到了葛九爷,也难说他会不会把金头的 事告诉你……” 纤云格格回脸看着关天涛,低声道:“我想,金头的事,一定和我父亲有关。” 关天涛:“为什么这样想?” 纤云格格哺声:“徐少爷告诉我,葛九爷是我父亲的朋友,而且,葛九爷怕我 知道了金头的事,就会死。为了不让我死,他就躲开了我……现在,我身边所有的 事情,只要沾着‘死’字,就一定与我父亲有关系……” 关天涛:“徐少爷为什么要把金头的事告诉你?” 纤云格格闭着眼说:“我想,这也是因为金头与我父亲有关,他才要让我知道 ……” 关天涛还想问什么,见纤云格格泪流不止的样子,不忍再问,道:“格格,我 和小壁虎送你回城吧?” “不!”纤云格格睁开了泪眼,厉声,“我不能再去窦开源家了。杀我父亲的 人,肯定是窦开源!” 关天涛:“为什么肯定是他呢?” 纤云格格恨恨地:“鱼钩!杀人的鱼钩!我在他府上见到过鱼钩。” 关天涛的眉头隐隐一跳。 “不,窦开源府上有杀人的鱼钩,并不等于是窦开源灭了肃王府。”关天涛道。 纤云格格猛地抬眼看着关天涛,恨恨地:“不要再说了,你要是再替窦开源说 话,你就是他的同党!!” 庙外流溪边。深夜。残月如钩。 关天涛独自坐在溪水旁,脚下是潺潺流淌着的急水。 他心情沉重地望着深幽的黑暗,目光凝思。 “金头,十八颗金头,”他哺声自语,“现在看来,肃王府血案的背后,就是 这十八颗金头!” (闪回)肃王府内,肃王爷在花园里剪着花枝,与葛九爷说着话。 年轻的关天涛拎着浇花的水走来。 肃王爷在说着:“……壮烈啊!十八将军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可是有谁知道, 在这马革之下,竟是十八具无头之尸!” 关天涛放下水桶,笑道:“王爷,你又在讲故事了。这十八将军,是哪个朝代 的事?” 肃王爷笑着:“关涛,你问葛九爷吧,他知道的故事,比我多!” 葛九爷对关天涛笑道:“其实,故事只是故事而已,当不得真的!——王爷, 是这话吗?” 肃王爷与葛九爷一同大笑起来:“是的,当不了真!哈哈哈哈……” 一件衣服披在了关天涛的身上,关天涛回头,见是小壁虎,问:“格格睡着了?” 小壁虎点头:“睡着了。” 关天涛:“陪我坐一会儿。” 小壁虎在关天涛身边坐下。 关天涛:“小壁虎,你说,肃王府的血案还没有破,又冒出了十八金头的神秘 之事来,你能想到吗?” 小壁虎:“想不到。” 关天涛:“我也想不到。” 小壁虎:“纤云格格说得对,肃王爷的杀身之祸,一定与十八颗金头有关。” 关天涛:“是啊,如今,凡是与肃王府血案有关的人,不仅都知道金头,而且 已经在暗中厮杀起来了。” 小壁虎:“你是说荷花楼杀人的事?” 关天涛:“在荷花楼,那些人看上去像是在找记载金头秘密的古书,可实际上, 他们把那儿当成了一个交手的战场。” 小壁虎:“交手到最后,能留下的那个人,也许就是最有可能得到金头的人。” 关天涛:“徐放鹤、窦天衣都不约而同地在荷花楼相遇,而且都不约而同地认 定窦开源是真正知道金头之秘的人,两人想着联手对付窦开源,从窦开源的嘴中得 到金头的下落,这说明,现在至少已经有三个人卷人在其中了。而这三个人,都各 与肃王府血案牵连在一起。肃王府血案发生的时候,窦开源和徐放鹤都在北京,两 人都有可能做案,纤云格格到了双岗镇时,这两个人也都到了双龙镇,而且老孙头 也在那个时候被一只大鱼钩杀死,七箱珠宝也都曾经到过这两个人手中。至于窦天 衣,她从国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就在肃王府血案发生的这段时间回到了中国, 她的第一次出场,就直接与纤云格格见了面,扮做纤云格格死去已经多年的奶娘果 妈,将中途赶回北京的纤云格格拦下,然后将纤云格格送入了窦开源的虎口……” “等一等,”小壁虎道,“既然窦天衣这么恨自己的父亲,她却为什么要把纤 云格格送入到她父亲的口里呢?” 关天涛:“这事,我也想不通,可是,当我在荷花楼听到了窦天衣要与徐放鹤 联手对付窦开源的一番对话,我想通了,根子仍然在金头上。窦天衣把纤云格格送 进窦府的目的,是要把纤云格格当成鱼饵,吸引那些对珠宝眼红的江湖大盗到窦开 源身边来,给窦开源制造一次次杀身危机,然后,她就可以以保护父亲的名义,向 父亲提出交换条件,要父亲讲出金头的秘密。” 小壁虎:“可是,那些对七箱珠宝眼红的江湖大盗,并没有真正露脸。” 关天涛:“据我所知,光是住在黑白楼的江湖盗匪,就已经至少不在十人以下。” 小壁虎:“你认出来了?” 关天涛:“我之所以住进黑白楼,就是因为黑白楼是这些人最容易藏身,也是 最容易显身的地方。” 小壁虎:“可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关天涛:“他们在等着一个人死去。” 小壁虎:“谁?” 关天涛:“徐放鹤。” 小壁虎:“是不是说,这些江湖大盗知道,如果徐放鹤不死,他们是夺不到这 七箱珠宝的?” 关天涛:“正是这样。可以肯定,接下去会发生的三件事就是:一,有人会对 徐放鹤下手;二,盗匪洗劫窦开源府第;三,窦天衣在窦开源危难之机出手相助。” 小壁虎:“这么说,首先要死的人就是徐放鹤?” 关天涛摇了摇头:“不,他死不了。” “为什么?” “他也有人保他。” “保他的人是谁?” 关天涛:“当然是窦天衣。” 小壁虎:“我明白了,绕了这么大一圈,结果就是:窦天衣真正与徐放鹤联上 了手,逼着父亲讲出金头秘密。” 关天涛不再做声,默默地看着溪流里颤晃的残月倒影。 “你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小壁虎低声问。 关天涛的声音格外沉重:“我有感觉,纤云格格会不顾一切找一个人玩命的。” 小壁虎:“这个人就是窦开源?” 关天涛:“对,是他。可是,纤云格格这样做,无疑是以卵击石。” “不好!”突然,小壁虎意识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朝小庙奔去。 小庙内。 小壁虎奔了进来,干草堆里,已经没有纤云格格的影子。 “格格!格格!”小壁虎喊。无人回答。她奔出庙门,对着黑暗大喊:“格格 ——”山谷响着她的回音——“格格——” 关天涛跑了过来,道:“走,咱们分头找去!” 两人向着两条下山的石径奔去…… 窦府回廊间,两盏灯笼引着师爷走来。 师爷执着一封信,匆匆走向客厅。 一家丁:“师爷,老爷正在会客。” 师爷:“知道。——都备好了吗?” 家丁:“备好了!” 窦府客厅。 两只茶碗一起放下,抬起脸来的是窦开源和徐放鹤。 窦开源:“徐少爷造访寒舍,想必是有见教喽?” 徐放鹤一笑,打开大折扇轻轻摇着,扇上绘着的一只白鹤便随之飞动起来。 “岂敢?今晚放鹤来贵府拜见窦先生,仍是有事要求教。” 窦开源似乎已经猜出徐放鹤的来意,一脸从容:“老夫向来不善猜度,不过嘛, 徐少爷的来意,老夫倒是猜出了一二。” “哦?说来听听?” “那十八颗金头,徐少爷还念念不忘吧?” “猜对了,”徐放鹤哗的一声收起折扇,“这正是我的来意。” 门外。 师爷走来,欲推门,又住手。一群执武器的家丁在廊阴里紧张地候着。师爷侧 耳听起来。 客厅内。 窦开源哈哈大笑:“我说徐少爷,老夫有个不好的习惯,说过的事,不想再重 复一遍。不过嘛,今晚徐少爷既然来了,老夫也不能扫了你的兴,就破一回戒吧! ——你听着,有关十八颗金头之事,老夫实在不知。” 徐放鹤也笑起来:“其实,我今晚来此,并不是想要问你知道不知道金头的下 落,我想问的,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 窦开源:“那就请开金口了。” 徐放鹤:“不知窦先生见没见过这样一件东西?” 窦开源:“什么东西!” 徐放鹤从衣袋里掏出一只巨大的鱼钩,轻轻推到窦开源面前。 窦开源取过鱼钩看了看,一笑:“什么意思?” 徐放鹤站了起来,冷笑道:“这话该我来问你。” 窦开源:“老夫没见过这种钩子。” 徐放鹤目光凛然:“真的没见过?” 窦开源:“没见过。” “好!”徐放鹤又发一声冷笑,“既然没见过,那我就来告诉你。这钩子,在 我府上的绝色亭中,活活扎死了一只白鹤。” 窦开源嘿然一笑:“我还以为是扎死了人呢!不就扎了一只白毛畜生吗?” “你说什么?”徐放鹤脸色骤变,“你再说一遍?” 窦开源毫不示弱,也猛地站了起来:“不就扎死了一头白毛畜生吗!” 啪!窦开源的眉心挨了一扇子。额头正中顿时浮起一道紫血印。 门轰地推开了,师爷领着家丁一拥而入。 徐放鹤将折扇一指众人,厉声:“都给我退开!我与你家主子在说话,轮不到 你们这些奴才放肆!” 师爷和家丁们看着窦开源。 窦开源捂着脸,咬紧了牙关,挥挥手:“出去!” 师爷领着家了退出客厅。 徐放鹤脸色苍白,厉声:“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窦开源哼了声:“当然知道!我等的,就是你先出手。”话音刚落,他的指间 就已经飞出了五道杀气腾腾的白光。 哗!徐放鹤的折扇又打开了。一阵噗噗噗响,折扇上插住了五支柳叶镖。徐放 鹤将折扇一压,五支镖顿时脱扇,直奔窦开源的面门! 窦开源纵身跳起,轻轻落在桌上,脚未站定,那五支缥已经深深扎进了他身后 的柱子。 徐放鹤又挥扇一收,那五支镖神奇地从柱子里退出,一把接一把落在扇上。 “还给你!”徐放鹤一声喝,那镖齐齐地扎在了桌面,在窦开源的鞋头前排成 了一列。 徐放鹤抱拳一拱:“告辞!”他将扇一扬,客厅的门轰地敞开了。他大步走了 出去。 门外。 师爷和家丁们怔怔地看着徐放鹤大摇大摆地离去。师爷想起了手中还拿着一封 信,急忙奔进客厅。 窦府花园桥亭。 灯笼明晃晃地照着亮,石桌上,摊着那封信。 窦开源背着手,不安地在亭里走来走去。 师爷:“老爷,您女儿不亲自来见,而是寄来这么一封信,依我看,定是……” 窦开源:“定是什么?” 师爷:“定是还留有回旋的余地。” 窦开源:“你是说,窦天衣还不想与我最后摊牌?” 师爷:“正是。” “错了。”窦开源的目光冷起来,“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她在信中说, 限我三天之内把金头之秘告诉她,否则绝不手软。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已是绝话了。” 师爷:“可是……你与她,毕竟有父女之情……” “父女之情顶个屁用!”窦开源脸色铁青,“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为了钱财,儿女杀父之事比比皆是。” 师爷:“要不,我亲自去找一趟你女儿,把实话告诉她,您确实不知道金头的 藏身之地,把话说明了,说不定您女儿也会回心转意,不再逼您?” 窦开源:“她不会相信你的话,她只相信她的猜测。” 师爷:“要不这样,我告诉她,如果她能与您联起手来,父女一起寻找十八金 头,恐怕能说动她?” 窦开源:“我也有此意思,若是真能这样,我与窦天衣联手寻宝,就如虎添翼 了,那就更不必怕徐放鹤再插一手!可惜的是,窦天衣不会这么做。” 师爷:“为什么?” 窦开源的眼睛渐渐暴出血丝来:“难道你忘了,天衣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师爷吃惊:“这事她已经知道?” 窦开源:“不仅知道,而且还开了棺,取出了她母亲脸上的封泥!” “啊?”师爷失声,“这就难办了!天衣从小由母亲养大,母亲也最疼爱她, 为了母亲,她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的!” 窦开源:“不要说了!你去找到窦天衣,告诉他,我窦开源根本不知道金头在 哪,如果她愿意与我合作找金头,我欢迎;如果她拒绝,你就告诉她,那就只有用 四个字来了断了,这四个宇就是:鱼死网破!” 师爷欠身:“我这就去办。” 月门外。 师爷想起什么,回身,又赶回桥亭。 桥亭。 师爷撩袍奔上,对窦开源低声道:“老爷,纤云格格和白玉萧昨日晚上离开府 上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窦开源皱眉:“找过了吗?” 师爷:“我已派人找遍了杭州,都没找到。” 窦开源:“这小女子会不会住到徐放鹤那儿了?” 师爷:“不可能。如果她住进了徐府,一定会对老爷您说的,绝不会不辞而别。” 窦开源狠恨恨地:“继续找!一定要让她活着!你可要知道,肃王爷的金头之 秘,是不可能带到阎王爷那儿去的!说不定,这疯疯癫癫的小妮子就知道金头的藏 身之处。” 师爷:“我一定派人找到她!”欠身离去。 “等一等!”窦开源喊住了师爷,“要是那个白玉萧在其中做手脚,就结果了 他。与金头相比,别的事,都是小事!” 师爷:“明白了!” 徐放鹤府上后花园。深夜。 一条身影落地,是窦天衣。 徐放鹤站在九曲桥上,着一身白色鹤衣,背着手,没有回头:“你来迟了!” 窦天衣:“不,你来早了!” 徐放鹤:“这么说,你我的怀表都不准了?” 窦天衣:“可是敲更声却是准的。” 围墙外响起了敲更的梆子声。 徐放鹤回过身来:“信已寄出?” 窦天衣:“想必他已经看到!” 徐放鹤:“你断定你父亲会知道金头的埋藏之地?” 窦天衣:“我敢断定。” 徐放鹤:“为什么?” 窦天衣:“我已说过,如果他不知道金头在哪儿,他是不会杀肃王爷的。” 徐放鹤一笑:“就凭这?” 窦天衣:“这还不够吗?” 徐放鹤:“你怎么知道肃王爷是你父亲所杀?” 窦天衣:“你真想让我告诉你?” 徐放鹤点了点头。 窦天衣:“我去过北京的肃王爷!” 徐放鹤:“你去过肃王府?什么时候?” 窦天衣:“前不久!” 徐放鹤:“我明白了,正因为你去过肃王府,你才想到要扮作你的母亲果妈, 把纤云格格送到窦开源的身边!——可是,你到过肃王府,并不等于你找到了你父 亲杀人的证据。” 窦天衣:“不,我找到了!在肃王爷被杀的客厅,我找到了一样东西。” 徐放鹤:“什么东西?” 窦天衣:“杀人的鱼钩!” 徐放鹤:“你怎么知道鱼钩就是你父亲的?” 窦天衣:“我是窦家的人,我当然知道我父亲的真正独门暗器是什么。” 徐放鹤:“是鱼钩?” 窦天衣:“是鱼钩,大鱼钩!” 徐放鹤:“这么说,我的猜测是完全对的!我今日去见他,也是完全对了。— —你把鱼钩取回来了没有?” 窦天衣:“没有,还留在原地!” 徐放鹤:“为什么不取回来!” 窦天衣:“有这必要吗?” 徐放鹤:“当然有这必要。这是窦开源杀害肃王爷的证据。而且,我还有必要 告诉你,你父亲的鱼钩曾经出现在我徐放鹤的府上!” 窦天衣:“鱼钩之所以出现在你的府上,这是因为,你也在找金头。他不希望 你插手此事,更不希望你得到这十八颗价值连城的金头。” 徐放鹤冷然:“好!现在我可以理清头绪了。” 窦天衣:“是吗?请说。” 徐放鹤在曲桥上踱了一会儿,突然转身,目光炯然,道:“十多年前,肃王爷 和他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叫窦开源,一个叫葛九爷,他们三人一起发誓,共 同寻找古书中记载着的十八颗将军金头,并且有过生死约定,一俟找到金头,三人 平分,谁也不得多占!起誓之后,他们三人一起走南闯北,凭着肃王爷的雄厚财力, 凭着窦开源的胆大包天,凭着葛九爷的盗墓绝技,工夫终不负有心之人,他们终于 在某一个地方找到金头。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挖出金头的时候,满清王朝被推翻, 天下大乱。为了金头的安全,他们三人又作了约定,等天下稍稳之后,共同取出金 头。可是,正应了一句老古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在这等待机会的时候,窦开源 起事萧墙,企图独吞这笔天下无二的财宝。他不顾山盟海誓和兄弟情义,策划并亲 自动手,灭杀了肃王爷全家。并且追杀葛九爷,逼得葛九爷自毁双目,逃离世尘。 他窦开源没有想到的是,肃王爷的女儿纤云格格侥幸逃出了北京那死亡之宅,而竟 然在杭州投进了他的府第!……” 窦天衣冷笑:“他当然不会想到,把纤云格格引到他身边的,是被他害死的老 婆!——需要补充的是,我窦天衣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他取出金头的计划,使他不 得不又龟缩不动了。” 徐放鹤:“而更让窦开源想不到的是,他的女儿竟然会和我徐放鹤联手。” 窦天衣:“现在你我该怎么办?” 徐放鹤:“你说呢?” 窦天衣:“窦开源接到我的信之后,绝不会漠然置之,他一定会有动作的。” 徐放鹤:“动作无非有三:一、把金头之秘告诉你;二、设下圈套杀了你;三、 …… “怎么不说了?”窦天衣逼视着徐放鹤。 徐放鹤:“这第三条,最有诱惑力,也最能让你动心。” “说!也许未必如此。”窦天衣冷然道。 徐放鹤目光如冰:“三、你父亲与你联手,对付一个人。” 窦天衣:“对付谁?” 徐放鹤:“我。” 窦天衣哈哈笑起来:“你是这么担心的?” 徐放鹤:“我担心的是你。” 窦天衣:“为什么?” 徐放鹤:“只要你与窦开源联起手来,你一定会先死。” 窦天衣:“被谁所杀?” 徐放鹤又重重吐出了一个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