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侦探社内。 关天涛重重地推门进来。 灯下,大水泡、索久眠、牛嬷嬷、小八哥四人坐在那珠宝箱上,两人睁着眼, 两人开着,显然是在轮换守值和休息。 “都给我下来!”关天涛大喝一声。 四个人吓了一跳,爬下木箱。 关天涛:“我问你们,纤云格格人呢?”。 大水泡:“是啊,她人呢?” 索久眠打着啥欠:“解手去了吧?” 牛嬷嬷:“刚才我还看见她起床喝水呢!” 小八哥:“没准找地方喝酒去了吧?昨天半夜,她喝醉了酒才回到侦探社来。” 关天涛:“我告诉你们,波尔亲眼看见,纤云格格被一口大棺材抬走了。” “你说什么?”牛嬷嬷叫起来,“格格一个大活人,就进棺材了?” 小八哥哭起来,往门外跑,喊:“格格!格格!” “回来。”关天涛喝道,“现在谁也不能乱!你们听着,大水泡、索久眠立即 跟波尔去找纤云格格,牛嬷嬷八哥留在这里看守箱子。天一亮,大家就分头行动!” 大水泡:“要是找到了纤云格格,工钱怎么算?” 索久眠应声:“对,工钱怎么算?” 牛嬷嬷伸出手,一手拎着一人的耳朵,骂道:“你们还要工钱!要是找不到纤 云格格,我牛嬷嬷生吃了你们!” 大水泡哭丧起脸:“牛嬷嬷,我和索久眠可是大侦探。大侦探出马找个人,不 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索久眠:“就是!——关天涛刚才怎么说的?格格是被一口大棺材抬走的?这 不就是线索吗!只要把城里城外的棺材全打开看一遍,不就找到了?” 小八哥还在哭,道:“要是小壁虎姐姐在,纤云格格就不会出事了。关先生, 小壁虎走了好多天了,她去哪了?” 关天涛:“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你问我,我问谁?” 牛嬷嬷一拍桌子:“都别说话!跪下!” 她带头跪了下去,小八哥、大水泡、索久眠也跟着跪下。 牛嬷嬷:“跟我念佛,感动上天,保佑咱们的格格平安无事!” 她闭上嘴,咕咕嚕嚕地念了起来。小八哥、大水泡、索久眠也念了起来。 关天涛走出了门去。 荷花楼阁楼内。 四个打手面对着躺在地上的束手待毙的如花少女,邪心大发,涎着脸,围着纤 云格格,显然要行不轨。 打手甲:“老子玩遍了天下三十六码头的姑娘,什么苏杭女子。金陵红粉,老 子都玩过!肥的,瘦的,银盆脸的,狐狸脸的,一尺大脚的,三寸金莲的,老子都 尝过味道!可就是他妈的没福分把京城的格格给睡了!这不,想着睡一回京城的格 格大小姐,她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三位弟兄都退开,今日老子要来个独上凤 楼!” 他松开了捆在纤云格格脚腕上的绳子,解起了自己的裤子。 打手乙:“你不要命了?主子说过,谁动了纤云格格一指头,就砍谁的指头, 谁动了纤云格格一脚,就砍谁的脚!” 打手甲:“手脚动不得,动了得砍,可主子没说,动嘴也得砍嘴!” “这倒也是。” 打手甲:“听说过什么叫丧门星吗?” “丧门星?你是说,这格格是丧门星?” 打手丁:“常言道,女人颧骨高,杀人不用刀。你们看这女人的脸,长着那么 高的颧骨,杀人莫说不必用刀,恐怕在杀人的时候连拿刀的力气也不必用的。” 三人回头,看向纤云格格的脸,抽掉纤云格格嘴里的破布,齐声:“嗯,颧骨 是高了点!” 纤云格格怒骂:“本姑娘的脸,也是你们的狗眼能看的吗!” 打手丁:“看出来没有?这就是丧门星的相道。哪个男人要是粘上这种女人, 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倒了八辈子血霉?”三个打手吃了一惊,“这么说,你麻子是听说什么了?” 麻子:“这杭州城里城外的事儿,我麻爷哪桩不知道?——听说过那京城的肃 王爷是怎么死的吗?灭门之祸!一门老小几十口,一夜之间人头落地!他肃王爷呢, 也先是乱刀砍去了双手,随后被一只大鱼钩子像扎鱼似的给一钩扎死!——可知道 这肃王爷是谁?就是这纤云格格的亲爹!” 三个打手面面相觑。 麻子继续道:“这纤云格格到了杭州,是在哪家大宅落的脚?” 打手甲:“在窦开源、窦老爷府上落的脚。” 麻子:“窦老爷如今怎么样?” 打手乙:“听说,窦老爷也是性命难保了。” 麻子:“我再问你们,这纤云格格要咱杭州的地面上,还跟谁来往?” 打手丙:“徐放鹤!听说,她跟徐家大少爷好上了!” 麻子冷笑:“灾星临头,这也叫好上了?——是罩上了。让噩运给罩上了!他 徐放鹤为了与关天涛争纤云格格,莫说费去了多少心计,连性命也差点给弄丢了! 你们说,这女人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打手乙:“麻子这么一说,也算是救了弟兄们一命。——麻子,你说,咱们该 怎么处置了这丧门星?” 麻子:“怎么处置,东家的不是交待好了吗?不能让她死,也不能让她活;不 能让她睡,也不能让她醒;不能让她坐,也不能让她躺!” 打手甲:“这可难上咱们了!——咱们可是屠夫出身,讲究的是手上的刀功, 一刀下去,没有不找阎王爷报到去的!——干脆,咔嚓一下?” “不行!”麻子眼一瞪,“我麻子自有办法。你们都给我出去,等喊你们的时 候,你们再进来!” 三个打手退出门去。 麻子阴沉着的脸立即换成了笑脸,对着纤云格格笑道:“大小姐,这屋里,可 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咱们命里有夫妻的缘分,你说是不?” 纤云格格满脸泪水,侧过了脸去。 麻子低下脸去:“怎么,你哭了?” 纤云格格狠声:“你刚才说什么?我纤云格格是丧门星?” 麻子:“我是在救你哩!没见那三个又脏又黑的男人要对你干什么吗?——我 不是在吓唬你,你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小姐,真要是让那三个家伙给糟蹋了,哪怕 去做鬼,也跨不过那道奈何桥了!” “呸!”纤云格格朝着麻子的脸重重唾了一口。 麻子抹着满脸口水,一脸淫笑:“我麻爷就喜欢女人唾我。你唾我,这是你看 得起我麻爷!” “咚”的一声,麻子的后脑袋上挨了一棍子。 打棍子的是三打手。 三打手:“主子说,动手砍手,动脚砍脚。你在找死哇!” 麻子痛得在地上打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黑白楼大门外。清晨。 关天涛和波尔在摊前吃着早点,大水泡和索久眠在忙着往一辆马车内抬一面大 镜子。 关天涛:“他们两个往车上搬镜子干什么?” 波尔:“我也问了,两位社长说,这是借光镜,要是纤云格格被人藏在看不清 的地方,可以用镜子借着太阳光把她找出来。” 关天涛苦笑:“这办法,只有大侦探才想得出来。——波尔,纤云格格这次被 人劫持,是冲着我来的,目的就是要逼我离开杭州。” 波尔:“你是说窦天衣和徐放鹤?” 关天涛点了点头。 波尔:“他们为什么要逼你离开杭州呢?” 关天涛:“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十八金头快出土了。他们不想让我在他们的 眼皮子底下碍事。” 波尔:“这么说,纤云格格也一定是他们两人劫持的?” 关天涛:“我想不会另有他人。不过,这也奇怪,昨晚上,纤云格格被劫持之 前,我分明是看见徐放鹤和窦天衣的,显然,他们两人没有自己亲自动手。” 波尔:“师傅,你打算也去找纤云格格吗?” 关天涛:“我能不找吗?在我心里,纤云格格比十八金头贵重得多!” 波尔动容:“说得好!我波尔没有交错您这位中国朋友。有师傅您刚才这句话, 我波尔就是为纤云格格死了,也值得了。” 关天涛伸出了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荷花楼阁楼内。日。 一碗冷饭、一碗水放在地板上,一动未动。 纤云格格躺着,满脸是泪。显然,麻子昨夜的那番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浮 肿的眼睛怔怔地盯望着屋顶的柱梁,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哺哺道:“我纤云格格… …难道真是丧门星?……难道真的会让男人……倒霉?”她合上泪眼,泪珠滚滚。 闪回——肃王府大杀戮,血水四溅…… 窦开源脖间横剑,面如土灰…… 徐放鹤与关天涛刀剑相向,怒目而视…… 纤云格格猛地睁开眼,突然大声喊:“不!我不是丧门星!不是!” 阁楼里没有人,只有梁间的蛛网静静地垂挂着。同心,伏着一只硕大的蜘蛛。 蜘蛛在纤云格格的泪眼里一片模糊。纤云格格用干燥的嘴唇吮吸着自己的泪水,又 闭上了眼睛。她身边的一碗饭和一碗水仍然未动。显然,她绝食了。 四个打手推门进来,对着纤云格格大喊:“丧门星,再不吃饭,饿死了把你喂 老鼠!——快吃!” 纤云格格闭目不语。她的脸色苍白。 窦府后花园。日。 窦开源不安地走动着。 师爷匆匆过来。 窦开源:“怎么样,老瞎子还是不肯说?” 师爷:“什么办法都用了,瞎子就是不肯说出那下半句秘语。” 窦开源咬紧牙关:“告诉他,今天天黑前再不说,就杀了他!” 师爷:“这话吓不住他。瞎子根本就不怕死,还一个劲地嚷着说,快快将他往 死里打!” 窦开源背着手踱起步来:“要是再得不到那半句秘语,我窦开源是死定了!” 师爷凑上脸:“老爷别急,我倒有个好办法!” 窦开源眼一亮:“快说!” 月月家院篱外。 一辆马车驶来,从车里下来两个汉子,汉子瞅瞅四处无人,径直进了院子。不 一会儿,从内屋里传出月月的挣扎叫喊声。叫喊声很快被东西门住了。两个汉子抬 着一个麻袋从屋里出来,将麻袋扔上马车。马车驶去。 徐府庭院。 徐放鹤在舞剑,窦天衣匆匆进来。 “告诉我,谁干的?”窦天衣劈头就问。 徐放鹤没有收剑,静声道:“什么事让你又急了?” 窦大衣:“纤云格格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嘶”的一声,徐放鹤的剑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臂上淌出一道血来。 “你说什么?”徐放鹤道,“纤云格格怎么了?” 窦天衣:“按着你我商定的计划,昨晚上,要是在西湖边无法杀死关天涛,就 在今天天亮前将纤云格格劫走,送到双龙岗去,把关天涛5 !离杭州。可是,天亮 前,我到黑白楼找纤云格格的时候才知道,纤云格格已经被人劫走了!” 徐放鹤脸色泛青:“你在黑白楼见到关天涛了吗?” 窦天衣:“见到了!他也在找纤云格格!” 徐放鹤自语:“这么说,他晚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窦天衣逼视着徐放鹤。 徐放鹤从沉思中醒来:“我绝对没有把纤云格格藏起来。如果说,真有一个想 将纤云格格藏起来的人,那只会是你!” 窦天衣冷笑:“我?我只会杀她,绝不会藏她。——徐放鹤,现在不是你我交 口的时候,如果你确实没有藏起纤云格格,那只能说明,在关天涛的背后,不,也 在你我的背后,还另有了人!这个人,手眼通天,无所不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比你徐放鹤更聪明!” 徐放鹤笑了起来,双目突然放光:“如此说来,我徐放鹤是真正碰上对手了。 说实话,关天涛虽然料事如神、机敏无比,号称是中国第一神捕,可在我的眼中, 他并不是我真正的对手,并不是能陪我玩这趟惊天大游戏的王中之王。如果真要是 如你所说,我们的背后站着这么一个人,那么,我徐放鹤就有了玩兴了!一一很好,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窦天衣:“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徐放鹤:“我说真心话的时候,眼睛会放光,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窦天衣:“要是这个人真的比关天涛更厉害,你我要得到十八金头,就更是难 上加难了!” “不!”徐放鹤欢声道,“我不这么看。对手越是强大,我的胜算越有把握。 这好比雨下得越大,河水涨得越高一样。我敢说,正是这个人,已经在帮了你我一 个大忙,这会儿的关天涛,一定是急不可待地找着纤云格格,根本没有工夫再来盯 着你我的一举一动。” 窦天衣:“我总有一种预感,这十八金头不属于你我。” 徐放鹤又笑了:“命中有的,就有;命中没有的,就没有。你我有没有得到金 头的命,这一两天里,就会见分晓了。” 窦天衣:“你能肯定窦开源能从葛九爷口中得到那下半句秘语?” 徐放鹤:“你小看你父亲了。把他逼急了,他连自己的手指也会当萝卜咬!” 荷花楼阁楼内。日。 透窗而人的日光照着纤云格格的脸。她的眼帘动了下,眼睛缓缓睁开了。 窗外,传来那四个打手赌牌的声音。 满脸泪水的纤云突然目光坚定,强撑着支起身,向那盛水的碗伸出了手,捧起 了碗。碗里清水晃着。纤云格格内心的声音:“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活下去! 我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我要活,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她俯下脸,拼命喝起水来。喝完了水,她用衣袖抹了抹嘴,又抓过饭碗,用手 抓着米饭,拼命往嘴里塞。她吃得几乎背过气去。 门外传来打手上楼的脚步声。 纤云格格急忙放下碗,躺下。 四个打手进了阁楼,往方桌上放下一只大碗,碗沿上挂着一根棉带,又往桌前 放下一盆水,棉带吸上一股黄黄的粘液,一滴一滴地滴进水盆中。水盆里冒起一层 淡蓝色的青烟。四个打手捂着鼻子,急忙退出站去。门紧紧地关上。 荷花楼坪院内。 四个打手咳嗽着,走出楼来。 麻子弯腰咬着:“该死的迷魂膏,把我麻爷也差点熏晕了!” 打手甲:“四天到了,咱们也该回去领赏!” 打手乙:“麻子,迷魂膏放了烟,想必那丧门星活不了吧?” 麻子:“活不活得了,得由阎王爷来说。” 打手们笑起来。 打手丙:“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麻子:“赌什么?” 打手丙:“赌命!” 众打手:“赌命?赌谁的命?” 打手丙:“当然是赌那女人的命。” 打手甲:“怎么个赌法?” 打手丙:“咱们刚才放的迷魂膏,可是在龙虎山的百年药炉里炼成的,这迷魂 育要是放在虎洞门口,洞里的一窝老虎,就得睡上三天三夜,更别说一个小女子, 熏了这烟,还不睡它个十天八天,饿也饿死在这儿了。——好吧,我赌这女子必死 无疑。谁赌这女子不死?” 打手甲:“我赌这女子不死。” 麻子斜着眼:“这么说,你是赌她还能逃出阁楼?” 打手甲狠狠点了点头。 麻子大笑起来。 打手甲:“你麻子笑什么?” 麻子:“我笑你聪明!竟敢往一条死尸身上下赌注。” 打手甲:“那你赌死还是赌活?” “赌活。”麻子狠声道。 众打手一怔:“你也赌活?” 麻子:“可我赌的,不是纤云格格自己爬出来,而是被人救出去!” “被人救出去?”众打手又一怔,“这人是谁?” 麻子:“是鬼!” “鬼!” 麻子:“活着的鬼!” 阁楼内。 水盆里的蓝烟要泛滥,满屋子蓝茵茵的一片轻雾。 纤云格格重重地咳嗽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内心的声音:“我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她向窗口爬去。无法前行。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被 两根粗绳紧紧地拴在柱子上。绳索打着死结。 纤云格格边大咳,边颤着手摸索到绳索,用牙咬着绳子。她狠命地咬,白麻绳 上留下了带血的牙印,却是没有断开一股。蓝烟越来越浓,纤云格格咳得喘不过气 来。她疯了似的咬着麻绳。满嘴是血,白麻绳染得通红。她的身子开始发软,人摇 晃起来。“不能死……不能死……”她对自己喃喃道。白麻绳在她的牙间咬断了一 半,可她再也没有力气咬断另一半,手垂了下来。 白麻绳从她嘴里淌了出来,带出一股鲜血。 “咚”的一声,纤云格格重重地昏倒在地,嘴角淌出一股股紫血…… 窦府地牢内。夜。 牢门打开,遍身是血的葛九爷从刑房里被拖出来,拖进了牢房。 窦开源和师爷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葛九爷。 一桶水冲在葛九爷头上。空洞的瞎眼窝里涌出血水。葛九爷醒来。 “九爷!”窦开源大声道,“窦开源委屈你了!怎么样,说是不说?” 葛九爷:“畜生!你就是把我葛九爷身上这一百零八块骨头磨成了粉面,也休 想得到那半句秘语!” “是吗?”窦开源笑了:“这么说,您真是吃下秤砣了。那好吧,我就成全你, 让你痛痛快快地磨一回老骨头!” 上来两个家丁,将葛九爷夹起,拖到一盘巨大的石磨前。 “剔骨上磨!”家丁喊,从铁桶里抽出一把尖尖的剔骨刀,等着窦开源下动手 的命令。 窦开源:“九爷!您这把老骨头在磨子里转着,那响声儿,却是不脆哪!这么 着吧,我找个人来,也把这人的骨头剔了,跟您的骨头掺和着一起上磨,行吗?— —来人哪,把那女孩带上来!” 一阵铁链响,浑身是血的月月被架了出来,扔在大石磨前。 “九爷!”月月哭喊着,向葛九爷爬去。 “是月月?”葛九爷震惊地抬起血淋淋的头,伸出颤动的双手,往前摸索着。 他的老手摸到了月月的脸。月月脸上的泪水和血水打湿着葛九爷的手。 “月月……你是月月吗?” “是我……九爷,我是月月啊!” “月月……你怎么在这儿……” “九爷……你怎么也在这儿……” “孩子,是九爷害了你啊!” “不,不是九爷害了我!是我害了九爷!” 葛九爷的手摸着了月月的眼睛:“孩子,别哭了……九爷看不见你,可九爷知 道,你是个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你不能像九爷一样,让自己的眼睛流那么多泪… …” 月月紧紧抱住葛九爷,放声痛哭起来。 坐在一旁的师爷欲上前拉开两人,被一直屏声观看着的窦开源拦住,示意看下 去。 葛九爷抱着月月的手渐渐松开,朝窦开源回过脸来。无眼的脸上一片出奇的宁 静。“放了孩子!”葛九爷的声音也宁静得可怕。 窦开源摆了下头,两个家丁上来,架起月月。 葛九爷:“送她回家!” 窦开源:“这女孩回不回得家,全凭您肚里的半句话。” 葛九爷沉声:“送她回家!” 窦开源沉默片刻,重声:“听九爷的,送女孩回家!” 家丁:“是!”架着月月往外走。 月月又哭喊起来:“九爷!九爷!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哭喊声远去。 葛九爷撩开披在脸上的白发,伸出两只血手,沉声:“取水来!” 窦开源示意取水。 一盆清水摆在葛九爷面前。葛九爷往盆里洗起了手,水渐渐红了。好一会儿, 他把洗净的手抬起,沉声:“拭干!” 两个家丁拿着手巾上前,拭干老人的手。 葛九爷撑起腰,朝北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脸来时,已是泪流满面,仰脸道 :“肃王爷!葛某无信,将打开十八金头埋藏之地的半截钥匙,给……给卖了!” 他的泪水涌出眼窝。 一张纸一支笔摊在了葛九爷面前。 葛九爷颤着手,抓起了笔。笔在纸面上久久地停留着,墨滴淋漓。 窦开源急得嗓门发于,不停地解着衣领。 葛九爷的笔落下了,一笔接着一笔。纸面上出现了四个黑字:“黄头小儿”! 大旅店客房内。深夜。 桌上的西洋单耳电话响了。 一只软绵绵的女人手从床上伸出来,抓住了话筒。听电话的是窦天衣。 窦天衣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而又得意的笑影,道:“我马上来!在哪儿见面?” 电话里窦开源的声音:“你母亲的墓地。” 窦天衣一怔,想了一会儿:“好吧!半个小时后,你在那里等我。”她重重地 放下话筒,点着了一根烟。青色的烟雾在她脸上悠悠地弥漫。 凤凰山。深夜。 关天涛在草丛间急走着。 树林子传来夜来的叫声,令人毛骨惊然。 突然,关天涛听到什么,向一块大岩壁下侧身一躲,朝头顶的危石看去。危石 上蹲着一头猴子。 关天涛认出是巧大叔,松了一口气,走出岩壁,对着灌木丛道:“出来吧,小 壁虎!” 没有动静。 不一会儿,只得听草间响起一阵嗦嗦的声音,微弱的月光下,一条五步蛇正向 着关天涛游了过来。 关天涛没有躲开,站得一动不动。五步蛇顺着关天涛的短靴往大腿上爬。关天 涛咬紧牙关,屏住了呼吸。五步蛇竟然爬上了关天涛的腰。关天涛猛地出手,一把 擒住了蛇的七寸。是条草叶编的假蛇! “咯咯咯”一阵笑,小壁虎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手里牵着一条细细的竹蔑,正 是这根竹篱在指挥着“五步蛇”。 关天涛长长吁了口气,将假蛇扔得老远,道:“玩得很有趣,是吗?” 小壁虎:“我知道你会来凤凰山找我,特意让蛇来迎接你!” 关天涛:“这么说,你不怕蛇?” 小壁虎:“当然不怕。我是蛇管家,管蛇的!” 关天涛:“这么说,你身后的这条蛇也是你管着的?” 小壁虎的脸突然一紧:“你说什么?” 关天涛:“如果你身后的这条蛇是你管着的,你就让它再爬到我身上来。我觉 得,这么粗的蛇,是挺好玩的!” “蛇?我身后有蛇?”小壁虎惊道。 关天涛:“你回头看一下就知道了。” 小壁虎的脸上布满了恐怖,挤出笑来:“我……我好像要撒尿了。你等着,我 走开一下!”她撒腿就往灌木丛外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关天涛笑了起来,拗下一根黑树技,扔给小壁虎:“怕什么?不就是一条蛇吗!” 小壁虎抱着头,尖叫着逃远。 荒弃的山庙。 火堆前,小壁虎在烧着一瓦罐水。“关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凤凰山的?” 她问。 关天涛:“你失踪了这么多天,我想,你一定不会跑远,一定在一个什么地方 躲着。” 小壁虎:“你让我找葛九爷,我刚打听到葛九爷的下落,就听说他被警察局抓 走了。本想回黑白楼来见你,可是一想,我连找个人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好,哪有 脸见你?这么想着,就跑到凤凰山来了。” 关天涛:“你别跟我要滑头,你躲在凤凰山,是因为你怕见我?你才不会怕见 我呢!我知道,你想在凤凰山等人。” “算你说对了,可你知道我在等谁吗?” “在等上山挖坑找金头的人。” “你真聪明暧!”小壁虎打了关天涛一下,“自从听说金头就埋在凤凰山,我 就在想,这些想得到金头的人,早晚会到凤凰山上来挖掘的,我早早在这山上等他 们,一定能被我等到。等他们把十八金头挖了出来,我就来个……” 关天涛:“来个什么?” 小壁虎:“你问巧大叔。” 巧大叔坐在一边,对着关天涛做了个偷东西的手势。 关天涛笑了:“你想等他们挖出了金头,就顺手牵羊?” 小壁虎:“不是顺手牵羊,是螳螂捕蝉!” 关天涛:“小壁虎,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小壁虎:“当然知道!你也想做一只——螳螂!”她勾起双手,做了个螳螂爬 行的动作。 关天涛:“不,我来告诉你,纤云格格失踪了。” “什么?”小壁虎站了起来,“纤云格格失踪了?” 关天涛:“波尔看见,她被人用棺材抬走了。” “什么?”小壁虎的眼睛瞪得更大,“有人把棺材当成了花轿?” 关天涛:“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小壁虎:“关大哥,你别慢慢说,我小壁虎是急性子,你只需说一句话,让我 干什么?” 关天涛:“我让你去找纤云格格。” 小壁虎:“就这么点小事?” 关天涛:“这事还小吗?” 小壁虎突然笑了,绕着火堆踱起方步来:“当然啦,在你看来,是大事。订过 婚的老婆嘛,仙女儿似的,眼看着就该到花烛之夜了,可突然丢了,被人用花轿, 不不,用棺材抬走了,这难道是小事?不——是!——你,小壁虎,别在凤凰山呆 着了,快去找人吧,啊?怎么还不走啊?把我的老婆找回来,我要问问她,你瞎跑 什么呀你!人家抬着大棺材来接你,你怎么心里一高兴,就走了眼神,把大棺材当 成了大花轿?嗯,你怎么越活越不懂事了呢?你真盼着坐花轿,也别太心急呀,把 个棺材认做花轿,多丢我的脸……” “够了!”关天涛重重摔下手里的柴棍子,站了起来,“小壁虎,现在不是说 笑话的时候。你想过没有,纤云格格早不失踪,晚不失踪,为什么偏偏在十八金头 快要出土的时候失踪呢?你还想过没有,纤云格格之所发会失踪,是因为有人要我 关天涛也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失踪。而这失踪的背后,埋伏着的,是一场大拼杀! 大争夺!大流血!” 小壁虎的声音软下了:“关大哥,你生气了?” 关天涛:“我生不生气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从现在起,我关天涛真正闻 到了血腥味!” 坟地。 残月在云间疾走。 果妈的土坟前,站着窦开源和窦天衣父女俩。 女儿:“为什么要在我母亲的坟前见面?” 父亲:“因为你已经不认我是你的父亲,你心里只有你母亲。” 女儿:“你想让我怜悯你?” 父亲:“正相反,我想让你恨我。” 女儿:“我已经在恨你了。” 父亲:“恨得还不够。” 女儿:“你想让我再一次出刀架在你的脑门上?” 父亲:“不该是架着,该是砍进去!” 女儿冷然一笑:“我明白了,你不想把葛九爷告诉你的那下半句秘语告诉我?” 父亲:“说对了,我不想告诉你。” 女儿:“你准备把秘语带进棺材?” 父亲:“不是带进棺材,而是带进地狱。像我窦开源这样的人,本该是下地狱 的。” 女儿沉默了一会儿:“见过纸钱吗?” 父亲:“当然见过!” 女儿:“纸钱是干什么用的?” 父亲:“地狱里做买卖用的!” “很好!”女儿冷哼一声,“这么说,地狱里也是有交易可做?” 父亲:“哪儿都有交易可做。” 女儿:“好吧,我们做一次交易吧!——出价!” 父亲伸出一根手指。 女儿:“一万大洋还是十万大洋?” 父亲:“只是一条人命。” 女儿:“谁的人命?” 父亲:“先答应我,到底换不换?” 女儿:“你要我拿一条人命来换你的半句秘语?” 父亲:“你已经很合算了!” 女儿想了一会:“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父亲又举起了一根手指。 女儿:“什么意思?” 父亲:“也是一条人命。” 女儿:“这条命是谁的?” 父亲:“我的。” 女儿:“你是说,如果你反悔,我就杀了你?” 父亲:“是这个意思。” 女儿:“好吧,成交了!——告诉我,你要的人命是谁?” 父亲看着女儿,不做声。 女儿:“为什么不说了?” 父亲:“我怕你会笑。” 女儿:“这要看我怎么笑!” 父亲:“你会开怀大笑。” 女儿:“自从我听说了母亲是怎么死的以后,我就不会开怀大笑,而只会冷笑!” 父亲:“如果父亲告诉你,我要的这条人命,你根本就取不来,你也不觉得好 笑吗?” 女儿:“这世上,除了一个人的命我窦天衣取不来,谁的命我都能取到手!” 父亲:“你取不到的命是谁的命?” 女儿:“阎王!” 父亲:“我要你取的这条命,连阎王也取不到。” 女儿:“我明白了,你要的命,是徐放鹤的命。” 父亲沉默着点了点头。 女儿:“什么时候要?” 父亲:“这要看你什么时候要那半句秘语!” 女儿默想了一会儿,果断地道:“明日此时此地,你来取命!”说罢,窦天衣 身形一展,掠过坟头,消失在黑暗中。 月光下,窦开源的脸上浮起了令人心悸的阴笑…… 钱塘江边。日。 波尔一行的马车驶来。 波尔赶着车,大水泡和索久眠站在车上,喊:“纤云格格!纤云格格!” 没有纤云格格的影子,惟有江上帆影。 山野。 三人手里拿着木棍,拨着荒草,边找边喊:“纤云格格!纤云格格!” 一个蓬头乱发的女子怯怯地站起来。 大水泡喊:“找到了!找到了!” 索久眠和波尔赶来,愣了。 那女子身边又站起了慌乱穿衣的男子,原来是对偷情的野鸳鸯。 大水泡骂着自己的晦气,继续往前喊找过去。 一处山洞外。 夏日的太阳高悬空中,绿汪汪的发光。 三人对着黑幽幽的山洞喊:“纤云格格!纤云格格!” 洞里没有回答。 索久眠想起了什么,跑到马车上搬来了大玻璃镜。 他与大水泡扛着镜子,将照在镜面的阳光反射进山洞,洞里果然亮了。 “波尔,”大水泡命令道,“你下洞里看看去!” 忠厚的波尔爬进山洞。不一会儿,他从山洞时爬了出来,白人已变成了“黑人”, 跟着他一同爬出来的是一头狗熊。 大水泡和索久眠吓得扔下大镜子就跑。镜子碎了,声巨如雷。 池塘边。 巨响传来,把正在池边钓鱼的警察局马局长吓了一跳。 马局长惊问:“哪儿开战了?” 十来个担任着警卫的警察立即环围着马局长,做保护状。 两个一胖一瘦警察迅速趴倒,做爬行侦察状,向芦苇外爬去。 不一会儿,俩警察匆匆向马局长跑来。 俩警察立正敬礼,齐声:“报告局长大人,抓到了三个探子!” 马局长:“探子?问问他们去,想打探什么?” 俩警察跑开,一会儿又跑来,立正敬礼:“报告局长大人,三个探子说了,他 们什么也不探。” 马局长生气:“什么也不探,就不是探子!告诉他们去,本局长在此公干,凡 擅自出没人等,不是探子就是刺客!刺客是要枪毙的!” 俩警察跑开,一会儿又跑来,立正敬礼:“报告局长大人,三个刺客说了,他 们不怕枪毙。” 马局长惊:“这是他们说的?” 俩警察:“下职不敢胡编乱造。” 马局长一拍大腿:“好!老子枪毙过成百上千的人,还没见过不怕枪毙的。给 我带上来,老子要亲自毙了他们!” 俩警察跑开,不一会儿惊慌失措地奔来,立正敬礼:“报告局长大人,三个不 怕枪毙的人跑了!” “跑了?”马局长大笑,“这么说,他们还是怕枪毙的!”脸一沉,“还不快 给我追!” “是!”俩警察又朝芦苇案跑去。 马局长忽会觉鱼钩有动静,摆出个马步,猛地起钩。 水声大响,大鱼钩扎着一条宽皮带,钓上了一个水淋淋的警察副官,这副官的 两只手里各抓着一条大鱼。 马局长大惊:“是黄副官?你在池子里干什么?” 黄副官哭丧着脸,道:“下官见局长大人钓了这半天没钓上一条鱼来,就潜下 水去,想往大鱼钩上扎两条鱼,没想到,局长大人一钓就把我这个大活人给钓上来 了!” 马局长哈哈大笑:“这大鱼钩,本来就是钓人的!徐少爷的话,我信了!” 河滩路上。 马车狂奔着,在乱石上颠簸。 车后,那两个一胖一瘦的警察在放枪,大喊:“停下!停下!” 大水泡和索久眠对着赶车的波尔急喊:“快打鞭!快打鞭!”波尔手里的马鞭 打得如放爆竹一般。大水泡和索久眠觉得马鞭还不响,各自抽出裤带,当做鞭子, 抽得啪啪响。马越奔越快。马车冲下河滩,三人全都落了河。 荒地里。傍晚。 三个水淋淋的人失魂落魄地走着,边走边喊:“纤云格格!纤云格格!”他们 的嗓子都哑得厉害。 大水泡和索久眠丢了裤带,只得边走边提着裤子;波尔的鞋掉了,穿着一只皮 鞋,走得一瘸一瘸的。三人在夕阳高坡上,走得凄凄惨惨…… 坟地。夜。 与昨日一样,依然是残月如钩,满地风声。 不同的是,在窦开源与窦天衣两人之间,多出了一人——徐放鹤穿着一身白色 百鹤绸衫,执着大折扇,背风而立。 “窦开源,我把徐公子请来了!”窦天衣道。 窦开源神色紧张起来,他没想到窦天衣非但没有杀了徐放鹤,反而把他给带到 了这里。知道已无退路,他索性硬着头皮道:“我让你带着徐放鹤的命来,不是让 你带着他的人来!” 窦天衣冷笑:“窦开源,你打错算盘了!你想让我杀了徐放鹤,然后你好再杀 我,将我们俩除去后,你就可以独吞十八金头。嘿嘿,想跟我窦天衣玩心计,这世 上还没有敢站出来的人!” 窦开源的脸色惨白:“这么说,今晚该是鱼死网破见分晓的时候了?——徐先 生,你怎么不说话?” 徐放鹤一笑:“窦先生说错了,网破未必鱼死,鱼死未必网破。倘若窦先生按 着原先的约定,将葛九爷告诉你的那半句秘语说出来,站在此处的三个人,仍然是 网归网,鱼归鱼,既不死鱼,也不破网!” “哈哈哈哈!”窦开源发一声大笑,“你以为是我是傻瓜吗?你徐放鹤是什么 人?是天下第一大骗!你忘记几个月前在北京城,你是怎么骗走我的赤兔玉马的吗, 你难道还指望我再次上你的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要讲 一个故事了!——哈哈哈哈!” “笑完了吗?”徐放鹤的声音不紧不慢。 窦开源猛地收住笑,浑身的肌肉绷紧了:“你讲故事吧!” 徐放鹤一笑,轻轻打开折扇,在胸前轻摇了几下,啪地收拢折扇,将折扇在手 指间像风车似的盘转起来,笑道:“也许你还不知道,世上的故事,有两种讲法。 一种是从嘴里说出来,一种是从手上演出来。窦开源,你难道没看出,我徐放鹤的 这只手上正在演着一个故事吗?” 窦开源狂眨着双眼,竭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去看徐放鹤的手,还猛地晃了下头, 让自己保持高度警惕。 “看来,窦先生是不想知道我的故事了。”徐放鹤仍笑着,“那好吧,窦天衣, 你是说过的,今晚是你与窦开源约定的最后日子,谁死谁活,都看你的了!”说罢, 他转了身去,打开折扇,顾自摇了起来。 窦天衣双手一伸,已将手枪对准了窦开源。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窦天衣狞声道,“窦开源!你交不交出半句秘语?” 窦开源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牙关紧紧咬住,双目死死地盯着女儿好一会儿,将 眼睛闭上了。显然,他不愿做这笔交易。 “砰!”枪响了。一缕青烟从窦天衣的枪口冒出。 “咚”一声,一个人倒了下去。倒下是的徐放鹤!窦开源好半天才睁开眼来, 看了看倒在地上,后脑勺在冒血的徐放鹤,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够了!”女儿收起枪,对着父亲道,“我把徐放鹤的命给你送来了!” 窦开源走到徐放鹤身边,用脚将尸体翻了个身,半蹲下,用手背在徐放鹤的鼻 子前试了试,站了起来。 “他死了。”窦开源的声音像冷冰冰的石头。 “我已经说过,我想要谁死,谁就别想活!”窦天衣的声音更冷。 父亲:“既然你要杀他,刚才为什么还要演这么一场戏?” 女儿:“你小看了徐放鹤。如果不是我演了这么一场戏,他会让我对着他的后 脑勺开枪么?” 父亲:“对了,你能告诉父亲,你今年几岁了吗?” 女儿:“女儿的年龄,做父亲的也记不住?” 父亲:“我本该记住的,可你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 女儿:“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二十四岁。” 父亲:“不对,今年你才二十岁。” 女儿冷然:“那是因为我把母亲的亡年也算成是自己的年龄。” 父亲:“这就让我明白了,你为什么如此心狠手辣!原来,你身上附着鬼魂! ——刚才你打徐放鹤的这一枪,让我窦开源见识了什么叫女人!” 女儿笑了,笑得极其阴寒:“行了!把那半句秘语告诉我!” 父亲突然抬起手,对着女儿飞出了一支大鱼钩。 女儿似乎早有防备,腰肢像柳枝似的迅疾一弯,鱼钩擦着她高耸的胸脯飞过, 将一块墓碑击成了两截。 没等窦开源回过神来,窦天衣已经腾身而起,双脚落在窦开源的肩头,用力一 蹬,窦开源倒地。女儿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后脑,利索地将他捆住,狠声道: “窦开源!你飞出的这只鱼钩,把你活命的最后机会断送了!” 父亲趴在地上,重重地喘着气:“窦天衣!你杀了徐放鹤,已经替我解了心头 大恨。你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无憾了!” 女儿发出一声冷笑:“是吗?看来,我真是不该打死徐放鹤的!”她对着躺在 地上的尸体道:“徐少爷!起来吧!” 一阵衣风响,徐放鹤腾身而起,哗的一声打开了折扇。 窦开源惊声:“你……你没死?” 徐放鹤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有一种故事是在手上演出来的!”他伸手往 脑后一摸,将贴着的一只灌着猪血的皮囊扯下,扔在窦开源面前。 窦开源的脸无力地靠在了地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徐放鹤笑道。 窦开源长长叹了口气,颤声道:“徐放鹤,我又被你骗了。不过,你记住,这 是最后一次。” 徐放鹤:“当然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女儿觉得你该尽快投胎做人的话,你也许 今晚就得去阎王那儿签到了!” 窦开源哑声:“听着,那半句秘语是……是四个字!” 窦天衣逼问:“四个什么字?” 窦开源:“黄头小儿!” 窦天衣皱眉:“黄头小儿?——你没在说谎?” 窦开源露出蔑笑,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窦天衣看着徐放鹤:“黄头小儿,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徐放鹤笑了:“你在问我?” 窦天衣:“我不问你问谁?” 徐放鹤似乎来了开玩笑的兴致,笑道:“解开埋藏十八金头之秘的钥匙是两句 秘语,现在都全了。上半句是‘人十四心’,下半句是‘黄头小儿’。这两句秘语 的意思,依我看,该是这么解的:咱们只要再找到一个人,对了,这人该是个黄头 发的小人,然后剖开他的胸,看看里面有没有长着十四颗心,看完了,大概也就知 道十八金头埋在哪儿了。” “徐放鹤!”窦天衣怒声道,“你以为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徐放鹤仍笑着:“怎么了,难道徐放鹤平日不是这么与你开玩笑的吗?” “你……”窦天衣咬了咬嘴唇,“徐放鹤,我开始怀疑你也像窦开源一样,在 玩我了!” “是吗?”徐放鹤笑着,“徐放鹤还没玩过你吗?” 窦天衣突然惊慌起来:“徐放鹤!你是怎么了?……我看得出,你要抛下我, 自己去找十八金头?” 徐放鹤哈哈大笑:“说对了!徐放鹤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抛下了你,自己去找 那十八金头了。”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窦天衣感觉到什么,去掏枪。 “啪”的一声,她的手枪被折扇打落在地。 徐放鹤:“你窦天衣聪明盖世,可有一条你还是没想到:既然葛九爷能把那半 句秘语告诉窦开源,为什么葛九爷就不能告诉徐放鹤呢?” “你说什么?你已经从葛九爷那儿知道秘语了?”窦天衣的脸在失血。 徐放鹤:“还有一条你也没有想到,既然徐放鹤已经知道了秘语,那么,关天 涛为什么就不能知道呢?” 徐放鹤说罢,抬起手,慢慢扯去了脸上的面具。面具发出吱吱的声音。露出的 是关天涛的脸。 “关天涛?”窦天衣失声道,顿时惊得面无人色。 关天涛扔下面具,脸上挂着他那特有的迷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