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夺命追杀 话说莫启青子夜在虎门被陈文龙拦截,稽查站仗着武器威力大、火轮位置高等 优势把三山会压得抬不起头来。 眼见失败已成定局,黄绍荣火了,脱去雨衣、衣服,光着膀子把枪咬在口里, 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珠江水很暖,黄绍荣自小在海边长大,对水性十分了解,尤其潜水在一齐长大 的孩子里无人可及,能在水里一口气憋三、四分钟。 他知道对方有探照灯,要对他实施扫射,一入水便向船底潜去,恰在此时木船 产生了剧烈的摇动。原来这是大船向木船撞来。 这时稽查站长黄金文意识到船一旦撞翻沉入水底,那上面的军火就有可能丢失, 忙命令不许撞船,只用机枪反复扫射。情况越来越危急,对“三山会”十分不利。 潜入水中的黄绍荣知道这一切,非常焦急,终于摸着了火轮的船身,顺着边沿 摸至船尾,这才浮出水面。 稽查站方面没有人注意他,船虽高,但船沿吊着不少防撞圈,攀着便能上船, 但需要过人的臂力,而且船上到处是油污,一不小心又要滑入水中。 时间再也不能拖下去了,黄绍荣奋力抓住船沿,运足真气抓牢救生圈,使重重 的身体上到甲板上。 机枪还在吼叫,“三山会”疲于应付,黄绍荣摘下口里的手枪,几个漂亮的跨 跃如神兵天降击毙了机枪手。 机枪嘎然而止,稽查站方面以为是换子弹,未待回过神来,机枪又开始吼叫了, 这回不是扫射三山会,而是对着船舱内的稽查员狂打起来。 黄绍荣咬着牙,一阵猛扫,有的还不知怎么回事便死了,站长黄金文叫道: “不要打自己人!” 黄绍荣骂道:“我操你娘,老子打的就是你!” 莫启青见状,不失时机地起来接应,一边打枪,一边飞身上船。 黄金文见势不妙,举起双手投降:“好汉饶命,这不关我们的事,是一个叫彭 昆的香港仔要我们陈科长在这里拦截你们的。” 黄绍荣端着机枪大声喝道:“放下武器,跪下来,否则老子打死狗日的!” 剩余的十几个人慌忙放下武器,跪在船上,举起双手一个个哆嗦着。 莫启青下令缴了他们的枪械,又令兄弟们把打死的十几个人扔入水中,把俘虏 用缆绳绑成一长串赶到甲板上淋雨。 经清点人数,“三山会”死了7 人, 10 人都有轻重不同的伤,只有莫启青、 黄绍荣等几个没有挨子弹,但船头的“三山会”首领黄绍光却死了,身上中了十几 发机枪子弹。 “三山会”的人全部躲进火轮里休息,莫启青把黄金文带到客舱审讯。 “你老实回我的话,就饶了你。”莫启青让黄金文跪在面前。黄金文哆嗦着: “好汉饶命,我知道的一定全告诉你。今天一早我们陈科长从广州跑来,说是一个 叫彭昆的朋友告诉他,这两天有一个名叫莫启青的‘三山会’首领贩运大批军火路 过此地,要我们想办法截住,陈科长非常重视,亲自坐阵指挥,说劫到军火再转手 卖给彭昆,弟兄们可以发一大笔财。”莫启青喝问道:“彭昆是什么样的人?现在 哪里?!”黄金文连连磕头:“我没见过彭昆,只知道他是个马脸,在香港很有钱。 陈科长说劫得武器要我负责去香港送货,联络方案是去水坑口梁府找彭昆,科长给 我写了纸条在这里。”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叠好的纸条交给莫启青。“真的, 我就知道这些了。” 莫启青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令手下把黄金文与其他俘虏绑在一起,大家回 木船清点货物,检查船只是否漏水穿底。这时有人问俘虏怎样处置,那些平时不可 一世的稽查员们一个个哭着求饶。莫启青说道:“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专 门欺侮老实善良的渔民、敲诈无助的旅客,今天谁还会同情你们?”小木船那边, 当黄绍荣见了哥哥的尸体,悲痛成愤怒了,二话没说,抱起机枪一通扫射,把十多 名稽查员全部射死,推入波涛滚滚的珠江……。 有些还没断气的落入水中,挣扎扑腾着,牵动其余尸体,像一串葫芦,煞是有 趣。 莫启青整理好队伍,留下几人就地掩埋同伴尸体,带领其余弟兄继续奔赴香港。 凌晨五点多,雨停了,东方天际出现了一线白云,继而水面上有了光亮,“三 山会”经过虎门激战,对彭昆恨之入骨,发誓要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天亮了,莫启青拟好了报仇计划,现在手中有陈文龙写给彭昆的纸条,这是一 张最好的王牌,余下的便是找一位冒充黄金文的人。 黄金文自说没见过彭昆,这也许是真的,因陈文龙和彭昆刚接触,不可能有什 么交往。但还得小心行事,争取扮得像。黄金文较胖,圆脸,八字胡,大耳朵,莫 启青立即想起他的心腹雷进有些像。且雷进人也机灵,办事稳重,可担当此重任。 上午八点,三艘木船来到渡轮码头,码头上人来人往,都是一些码头工人,停 泊的船只在风中互相碰撞,这比平常要萧条多了,当然“三山会”的人第一次来这 里并不知道从前是什么样子。 一切布置完毕,为了不惹人耳目,莫启青把三艘船停在码头的最西端还绕过一 面山坡。才让雷进换了长衫,扮做黄金文的模样,怀里揣了陈文龙的亲笔信,离船 去引诱彭昆出来。 临行又反复叮嘱:一定要小心行事,宁愿少说话也不可露出破绽,千方百计要 把彭昆引出来。 上午10 点,盼了很久的莫启青突然见到码头那边来了一伙人,果然是彭昆他 们。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本应该埋伏下来,等进入包围圈才能攻击,因久等不来, 那些埋伏在巨石后的兄弟禁不住大风又跑了回来,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莫启青压住火气,小声命令大伙做好准备,眼瞪瞪看着彭昆等人进入伏击圈。 下坡的时候,雷进提早做好了准备,走在最前面,到了快要接近船只,一跃闪 入一块岩石之后…… 莫启青一声令下,枪声大作,击毙前面几个。这伙人虽是第一次经历枪战,没 多久还是学会了躲在岩石后,好比在训练场上新兵很久都学不会的战术动作,到了 实际战场几秒钟就精通了。 双方枪战,打得相当激烈,莫启青枪法极准,却端着手枪一弹不发,原来他在 寻找劲敌彭昆。 昨晚的虎门激战肯定会引起广州方面的重视,也就是说,就目前情况看来,起 码一年半载回不去,必须在香港扎下寨来。而香港彭昆便是头号敌人,杀掉他等于 给“三山会”在香港立足扫除了障碍。 莫启青终于发现彭昆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躲在最后面的巨石后,心下暗骂一声 “狡猾的狐狸”,便率领几个心腹手下从后舱下水,绕过对射的空地,借着岩石做 掩护,爬上山从后面包抄…… 莫启青往上爬的时候,“洪义堂”方面的人员毕竟是第一次参战,很快只有招 架之功而无还击之力。三山会的人员在黄绍荣的带领下跳下船去,以岩石为掩体发 起攻击。 莫启青终于爬到彭昆的头顶上,咬着牙,举起手枪。 正在这关健时刻,彭昆突然发现有人要杀他,忙将身旁的人推向枪口,自己躲 在后面…… 莫启青正要扣动扳机,猛发现目标正是他的朋友向科武,稍一迟疑,向科武抬 手一枪,莫启青的手枪便打落在山坡上。 当莫启青拾起手枪的时候,彭昆已脱险,飞跑着爬上停在码头西角的汽车,也 不顾手下的死活,命令司机火速开车,在后保护他的向科武因为跑得快才爬上正在 行进中的汽车逃离战场。 “洪义堂”的成员全部击毙,纵如此,莫启青仍深感遗憾,没有杀死彭昆,将 给自己带来无穷后患。 打扫了战场,又获得近二十支驳壳枪,刚才虽有巨大的涛声,但枪声还是传得 很远,加之这十几具尸体目标大,此地是绝对不宜久留的了。 有两桩迫在眉前的大事,一是战胜巨浪逃离现场;二在12 点正必须赶到筲箕 湾晒鱼场与曾英勇接上头。 “三山会”大多数弟兄虽是从风里浪里摔打出来的,但来到这异乡他地,如果 没有熟人的指引,也只是一群笼中虎狼。 船上装了很多武器,为了减轻负担,除了留下舵手其余人等全部下来,此外还 把木柴全扔进水里,这样总算轻松了,但一起锚,缆绳还没有解开,一个巨浪打来, 船晃了几晃,差点翻船…… 莫启青当机立断,决定就近租用货车,马上把军火转移藏匿起来! 在码头,莫启青以高价租来一辆大货车及几十名牛高马大的码头工人,几十箱 货物不到一个小时便装车待发。 当司机问运往何处,莫启青果断地说出了筲箕湾晒鱼场。 抵达晒鱼场是八点,没有停卸的地方,司机多次催促,码头上的汽车司机一般 养成了脾气粗暴的习气。 莫启青不停地讨好做揖道:“再耐心等等,我多加运费好不好?” 司机感到这伙人有点蹊饶,叫喊道:“磨磨蹲蹲左右不肯卸车,搞鬼呀!” 莫启青害怕事情闹大,陪着小心,傍边的黄绍荣看不过了,骂道:“臭小子, 你是不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司机惹火了,跳下车:“我就是要吃罚酒!!”说着冲上车箱卸货。 莫启青喝住黄绍荣,连忙跟上去,抱住司机:“师傅,有话好商量,别摔,里 面的东西很贵重!” 好险呀,稍慢一点,箱子摔下去,一箱子弹露出来,这晒鱼场满是来来往往的 渔民,消息一传开,警方一刻就到…… 司机放下这只木箱,又要用脚踢,莫启青抱住他的腿,从兜里掏出一张东西来 :“师傅别,别这样,这是银票,先拿着。” 司机看见银票上的数额是“壹仟元”,先是一愣,继而拿眼睛紧紧地盯着莫启 青,终于明白过来,咧开嘴一阵狂笑…… “师傅笑什么?嫌少?” 司机敛起笑:“老实承认,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莫启青此时反而平静下来:“没什么,一些金属物品。” 司机道:“几个小时前在渡轮码头的枪声我都听到了,原来是你老兄。” 莫启青笑道:“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说罢,想怎样处置?” 司机道:“香港的警察我都熟,有几个还是铁哥们,只要我一报案…… 当然,如果你能给我点好处,这事就可以私了。” 莫启青:“我当然愿意私了,要多少?” “十万?十万不算多,这可是要命的玩意。”司机把头伸了过来,装成唬人的 鬼脸。 莫启青道:“是吗?我可最怕死了。” “那就快点给钱!” 莫启青苦着脸道:“我哪来这么多。”说着,向外面递了个眼色——黄绍荣就 站在车箱后面。 “有多少?” “总共才六万银票,不过都不在我这。”对外道:“阿荣,把你的银票拿来, 给这位师傅。” 黄绍荣攀着后车挡板跳上来,挡住外面的视线:“我也不多,放家里没带来。” 司机火了,指着黄绍荣的鼻子:“你别玩花招,这不是跟你做生意可以讲条件, 我告你,我可以让你死——” “死”字的音未落,黄绍荣已掐住他的喉管,再也说不出话来,张着口双眼睁 得老大。 黄绍荣从肺部深处运出一口浓痰吐在司机口中:“呸,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就 是下场!”说着把力度加大,一会司机口里、鼻孔里便冒出血来……然后拉过一张 油布,把尸体裹成一捆放在屁股下当凳子。 12 点到了。 莫启青跳下车,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晒鱼场空无一人,立即明白曾英勇为 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碰头,原来是便于寻找。 12 点30 分,晒鱼场断断续续有人出来,但还是不见曾英勇出现。 曾英勇与黄绍荣分别时说过,一旦过了12 点就不要再等了。 莫启青与黄绍荣面面相觑。 黄绍荣道:“也许他没估计到我们会这么快来香港。” 莫启青道:“绝对不会,因为彭昆在渡轮码头与我交了手,而且向科武也在场, 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那是为什么?” 莫启青道:“阿勇可能有难!” 话分两头,彭昆从渡轮码头逃出命来,回到梁府,立即把苏小枫唤进密室: “阿枫,在这个堂口里,你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心腹。现在我要你去盯梢一个人。” 苏小枫先是感到没头没脑,待听说是要他去盯梢别人,受宠若惊道:“军师这 么看得起我,就是盯梢梁堂主也万不推辞!” 彭昆抹着额上不停冒出的汗:“现在还没必要,你先去盯梢曾英勇,我怀疑他 背叛‘洪义堂’,快去,万万不得有误!” 苏小枫急急执行密令,彭昆又叫住道:“慢着,顺便帮我叫梁堂主,说我有急 事在密室等他!” 一会梁再堂进来,彭昆仍惊魂未定,急忙关上门,未待坐稳便说道:“堂主, 我们‘洪义堂’出了奸细!” “谁?!”梁再堂惊愕。 “曾英勇。” 梁再堂急得在室内走来走去,最后在彭昆身边站住:“是猜测的吧?” 彭昆道:“不,是真的。” “这……”梁再堂在彭昆对面坐下道,“你先说给我听,他有何疑点。” “第一,我怀疑他和莫启青有勾结。这次我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除了自己人, 谁也不知道我购置武器是为了称霸香港,可莫启青不仅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还对 我的行动了如指掌,就像时刻在我后背盯着的一样,幸亏我还留了一手,从马佛那 里了解到莫启青的内情,私自做出相应措施,谁也不告诉,这样才算扳回一局,否 则的话,这次洪义堂死定了。第二,自我从马佛口中得知莫启青的内幕就怀疑内部 出现了奸细,在下渡村装运武器上船之时,只见莫启青的马仔黄绍光神色十分紧张, 像是想跟谁接洽,当里恰巧我要去跟广东省水路稽查科联络,离开船故意在暗处窥 视,结果发现曾英勇和黄绍光挤眉弄眼。 “据我分析,莫启青对香港的情况一无所知,欲在香港立足,必须要一个做为 接应的人,于是选择了曾英勇。至于如何说服,具体细节也不得而知,不外乎多给 钱。” 梁再堂点头:“这实在太可怕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彭昆做个砍头的手势,又说道:“当然,我们不能鲁莽地立刻下杀手,首先他 是堂口的高层首领,公开杀影响不好,甚至会动摇军心,暗杀是最好的办法,但他 武功高深,堂口除了向科武还没有谁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决定采取多种方式,一 边派人盯梢掌握他的证据,这样公开杀他不仅不会动摇军心,而且还会起到杀一做 百的效果。再是万一找不到证据时,先不要打草惊蛇,条件成熟再来个突然袭击! 总之,这号人多一天留在这里,就会对堂口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像昨晚攻打‘洪 胜堂’的事就是血的教训!” 梁再堂:“你怀疑也是他告的密?” 彭昆点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昨晚集合的时候,点到他的名字没有人在, 后来才从厕所出来,我一直注意他,只是稍有疏忽就让他离开堂口十几分钟。”梁 再堂道:“这……怎么可能他不会那么快与陈百威接洽嘛?” “这并不奇怪,他可以请别人代他转告。比如你的老友李毓舫曾治过陈余祥的 腿伤,而李毓舫的住所正是我们厕所的那边,昨晚我从筲箕湾回来有意去厕所后察 看,结果发现围墙上的防盗玻璃被人用砖块敲去一片。” 梁再堂恍然大悟,然后又摇头道:“我估计李毓舫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彭昆:“这个好办,我们过去证实一下就行了。” 梁再堂摇头:“不成,他现在还在医院上班,要到下午四点以后才能回来。” “有心不怕千里路,况且仁爱医院也不是很远,用你的福特车不用半个小时。 梁叔,我们现在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试想,现在莫启青已抵达香港,势必要在这 里立堂口。今天他们己打死了我们十儿个弟兄,从此结下不共戴天的冤仇,一旦他 站稳脚,我们就完了!因此,趁他现在初来乍到,把他消灭在萌芽状态,岂不省事?” 梁再堂沉思。 彭昆又道:“今天风大,船只无法在海上航行,他们的小木船更是寸步难移, 莫启青肯定要急于藏匿大批军火。怎么藏?找曾英勇!所以,我们控制了曾英勇也 就等于扼住了三山会的咽喉!从咋晚开始,曾英勇又多了一层与‘洪胜堂’的关系, 不弄清楚怎好控制掌握?” 梁再堂站起:“走,用我的车去仁爱医院!” 彭昆在仁爱医院诊断室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段终于逼出李毓航供出昨晚曾英勇确 到他家要求传告除余祥一个重要情报,但他顾忌梁再堂的面子没有答应,只告诉他 当时救陈余祥是由一个名叫管名花的老妓女一手操办的。 沿着这条线索,彭昆火速乘车返回水坑口寻找管名花,但扑了空,她的屋已上 了锁,邻居说,昨晚一个年轻人去了他屋里,出来时锁上门,租了一辆人力车离开, 至今没有回来。 线索到此断了。 彭昆沮丧地回到堂口,苏小飞立即入报:“军师,我哥哥要我向你密报。” 彭昆把苏小飞引进密室,劈脸问道:“你哥呢,他怎不自己向我汇报?!” 苏小飞趋前一步:“我哥正按军师的吩咐在密切地盯梢曾英勇一直脱不了身, 所以要我回来报告。” “说!” “报告军师,”苏小飞道,“今天你去渡轮码头后,曾英勇就借口拉肚去看医 生离开堂口一直未归,我和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汇丰银行见他拿着一万元的银 票支了不少大洋又换成不少零散的银票。” 彭昆的估计证实了,莫启青果然是用钱收买曾英勇,问道:“他换零散银票干 吗?” “不知道。后来他又离开银行租了人力车由干诺道到告士打道下了车,一路上 专看广告,我们兄弟先不知道他看什么,紧紧跟了去,发现他和房主谈房价,像是 要租房子,他妈的这小子大概发了黑路财准备金屋藏娇,换了我也会这么干。” 彭昆喝道:“快说,他到底租了什么地方的房子。” 苏小飞道:“后来又走了,大概是没有讲成。” 彭昆伸长脖子:“没讲成又去了哪里?” “没讲成又上了一辆人力车,半路上回头发现我们,马上又下来钻进人堆里, 想要甩脱我们。他妈的,我弟兄俩活在世界上别无能耐偏偏盯梢是天才,一个就够 他吃不消了,更何况是两个?他七拐八转,忽左忽右,就算躲进女人裤裆里也给我 们盯得紧紧。后来他没戏了,租了一辆出租车,从告士打道折回一直开到塘西,进 入了广州酒家,在二楼和一位叫‘嘟嘟’的红牌妓女玩床上的游戏。我哥在门缝里 偷看,要我回来向军师汇报,还说越快越好,等他出了火放完炮又要溜走。” 彭昆越听越急,在室内来回踱步,突然停住,打断苏小飞的话:“快点回广州 酒家去,你哥一个人不够盯梢,我随后就派人加强实力,拼了命也不要叫曾英勇溜 了!” 苏小飞领命下去,彭昆点起几名心腹,乘坐梁再堂的福特,飞也似向广州酒店 奔去。 广州酒家位于塘西风月的繁华地段,在当时算是最大的建筑物,一底四楼,全 混凝土砖头结构,不仅外观在香港出类拨革,内装饰更尽繁华之能事。 这里美女如云,富贾官僚时刻出入,是最有名的销金窝。 目前在广州酒家主事的是当年的名妓张鲜花。 张鲜花籍贯不详,四、五岁被人贩子卖到当年的风月地水坑口,鸨母见她是个 美人坯子,精心抚养调教到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三围丰满成熟,十分性感诱 人。 按当时的行情,鸨母很少有把“干女儿”养到十六岁的,一般十三四岁就卖给 嫖客开苞。张鲜花的“鸨妈”也是管名花的“妈妈”,姓管,管鸨母深谙嫖客喜好, 爱新鲜刺激,有意养出个十六岁的“老黄花”,就像有意思把果子悬在树高处让他 熟透,引众人眼馋口馋心馋……最后火候到了,管鸨母招来香港有名望的富贾官宦, 公开拍卖,引得嫖客门相互争风吃醋,竞出高价,创造了当时水坑口风月的最高价, 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 当时获得张鲜花破瓜权的是一位张姓地主,管鸨母为讨他喜欢,说这女孩虽长 到十六,不仅身子冰清玉洁,连什么都是一张白纸,没名没姓,请张老爷赐个艺名。 张地主一时高兴,先赐她姓张,又看她面如桃红,发如青丝,身材似袅袅莲荷, 整个儿嫩鲜爱人,像一朵才从晨雾中撷下的带露鲜花,于是说:“就叫她张鲜花吧。” 张鲜花因此而一炮走红,成为与名妓管名花齐名的红牌阿姐,在当时水坑口如 两颗璀璨的明珠,放射出万道诱人的光芒,普照和福泽着千万嫖客的心田…… 彭昆率众来到广州酒家,将车停在一楼门口,立即受到妓女们的夹道欢迎。彭 昆好色成性,但以前人穷志短,对这销金窝只能望而兴叹,不敢越雷池一步。 走进大堂,先一步来到的苏小飞出来迎接,彭昆劈头问道:“曾英勇还在不在 里头?” 苏小飞点头:“都在。我哥在门外,曾英勇在房里。” 彭昆总算是千斤巨石落下地来,率先登上楼去。楼上打扮得老妖精似的张鲜花 迎了上来:“贵客来了,点哪位小姐?” 彭昆从口袋里掏出银票递过去,张鲜花看了,喜得伸开双臂与彭昆拥抱: “好人,你要谁,我都给你弄来!” 彭昆道:“这二楼二号、三号、四号房,还有对面的两间我都包了,这些兄弟 都要玩,替我叫‘嘟嘟’小姐,我要包她。” 张鲜花保养得十分好,脸上抹了胭脂,画了眉,着装也尽量向时髦的年轻女人 学习,但毕竟岁月不饶人,额上的皱纹及脸上松驰的肌肉总难掩饰她的实际年龄。 听完彭昆吩咐,张鲜花双肩一耸,把媚笑敛起:“先生,真是对不起,三号房 的‘嘟嘟’小姐已经有了客人,先生是通情达理的雅客,应该体谅我们的难处,若 真是喜欢嘟嘟,赶明儿我一定给你留着。” 彭昆此时根本没有“嫖兴”,大事在身,抓内奸要紧,提出要嘟嘟,无非是为 了证实苏小飞的话是否属实。他挥挥手,令张鲜花开了那几间房,吩咐手下悄悄盯 梢。 苏小枫见有人接替,总算松了口气,功大莫焉似的来到彭昆面前讨表扬。 彭昆把他招到隔壁房间,关门密谈。 彭昆问道:“情况如何?” 苏小枫苦着脸道:“累死我了,比干什么都累,我的颈脖子都酸成了杏子。” “少废话,我问你曾英勇的情况。” “我盯得这么死,当然还在里头啦,除非他会七十二变。” 彭昆看看室内,都是红地毯、红大桌椅及一张弹簧床,四面除了一道门,另外 就只有临街的窗户可以逃走。想着曾英勇可能会越窗,拉开窗帘见窗外有一道防盗 铁栏,才放下心来。 苏小枫问道:“军师,如果曾英勇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我们也守一辈子?” 彭昆道:“傻瓜,难道他就不吃不喝?虽说秀色可餐,那都是秀才糊弄人说出 的屁话。” 苏小枫点头:“也是,不过这样守也太麻烦了,不如把门撞开,十几枝枪一齐 发射,他就是铁铸的身子也死定了。” “你不懂就不要瞎讲,我们现在主要目的不是杀他,而是要通过他找到三山会, 然后再一举歼灭!” 苏小枫似乎明白了,点头道:“既是这样,那他一定是宁愿死在这里也是不肯 离开的了。甚至,他还会故意把我们引到离三山会很远的地方。” 彭昆心里一惊,觉得苏小枫说的话很有道理,正要口头表扬几句,话未出口, 立即觉得表扬他等于承认自己还不如下人,自忖道: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老子一时太忙,偶有想不周到之处也是难免的。 如此一想,心中释然,接下来便是思考下一步的策略,并做出决定。 彭昆道:“小枫,我们马上撤离。” 苏小枫惊讶:“什么?要放他,我这半天的盯梢岂不白费了?” 彭昆起身:“不会,你干得很不错,紧紧地盯着,无处可躲,他肯定赖着不动, 现在突然放开,就好比钓鱼一样,一紧一放……用句书上的话说,叫文武之道,一 张一驰,这就是兵书上‘欲擒故纵’之计懂吗?” 苏小枫搔着头似懂非懂。 彭昆率众下楼,张鲜花屁股一摆一摆地上来,挥着手里的手绢:“先生,怎就 不玩了?” 彭昆道:“银票你先收着,待以后有兴致再来玩,我叫彭昆,是梁再堂的搭裆。” 张鲜花不再多说,站在楼梯口,手抚扶梯一直目送着彭昆等人全部上了车,又 走下楼来,跟着来到街口。 车拐出广州酒家,在大街上加快了速度,一路上也没有下来人,张鲜花这才回 转,“得得”地爬上二楼,检查彭昆刚才租过的每一间房子,确认无人,才敲了3 号房门:“阿勇,他们都走了,快出来换一个地方罢。” 原来3 号房中的“客人”正是曾英勇。 自从昨天上午目睹彭昆残忍地杀害了池小容,曾英勇便开始认清彭昆的本来面 目,并意识到与这种人在一起如伴虎狼,终有一天要葬送在他手里,从而更坚定了 投靠莫启青的决心。 回到梁府,曾英勇于惦万念的便是尽快把一万银票换成零散,然后租一住处, 以便莫启青他们抵达香港有一个安居之地。 但是,仿佛彭昆对他已产生了怀疑,不仅盯得紧,而且一会指使干这,一会又 令干那,不让他有半刻空闲。 到了“洪义堂”举行晚宴,曾英勇从向科武嘴里得知晚上血洗“洪胜堂” 的消息,吃了一惊,暗忖:这如何是好?一旦彭昆的阴谋得逞,三山会在香港 十分危险,彭昆绝不会放过他们。再之,“洪胜堂”百多成员就这样在一夜间死于 非命,做为傍观者也于心不忍,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彭昆的阴谋得逞。 曾英勇如坐针毡地想着要离开“洪义堂”向陈余祥报告,哪怕就是冒险也要办 成这事。当然,如果能有个安全的办法更好。 他突然记起当初陈余祥负了伤是李毓舫救了他,分析起来两位一定有交情。如 此一想,在晚宴接近尾声之时借口拉肚子去了厕所,用砖块敲掉墙上的防盗玻璃片, 他知道李毓航的家在隔壁不远。 越过墙,翻了几栋砖房,在李家找到了准备就寝的李毓肪,跪下来求他给陈余 祥通风报信。 李毓航先是一口回绝,后经不住曾英勇的求告,才告诉他不远处有位名叫管名 花的妓女和陈余祥关系较深。 曾英勇按图索骥找到管名花,恰逢管名花送一位客人出来,以为又来了生意, 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曾英勇巴不得快点,进去后劈头问道:“你是不是管名花、陈余祥的朋友?” 管名花感到这位客人不像是要干那事,不解地望着他。 曾英勇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紧张,免得影响说话的准确。 “我是陈余祥的朋友,他有位叫彭昆的仇人现在购置了一大批枪支弹药,准备 在今晚突然袭击‘洪胜堂’。” 管名花一惊,连忙扣好才解开的衣扣,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袭击阿祥?” “现在,彭昆已经开始出发。你一定要赶快,最好坐出租车。” 管名花一边点头一边跋着鞋,急匆匆出门。 曾英勇提醒道:“别太急,千万不要忘带路费。” 管名花于是又折回来从木柜里取出一个布包掖在怀里,见曾英勇在看她,犹豫 片刻又在箱子里摸索一阵,这回却是一些珠宝、戒指之类。 曾英勇很焦急:“放心好了,我不是偷儿,救人要紧!把箱子提走岂不省心?” 管名花仿然大悟,不好意思地冲曾英勇笑笑,扣好皮箱又愣着回忆还有什么贵 重之物需要带。 曾英勇二话没说抓起她的手臂往门外推:“有什么东西忘了我赔你,我叫曾英 勇,陈余祥认识!” 管名花这才放心下来。 管名花才走几步,曾英勇又记起一件重要事来:“烦你转告陈余祥,明后天有 人从广州运来一大批军火,价格很合理,希望他不要错过机会,如有意,可去筲箕 湾晒鱼场找一个名叫莫启青的人。” 管名花答应着离去,曾英勇总算松了口气,记起自己也该离开了,抄原路返回, 回到梁府刚好彭昆在清点人数,大声叫他的名字。 当时彭昆虽然怀疑,但万没想到曾英勇托人去报讯,否则他也不会让手下作将 近一个钟头的准备,给“洪胜堂”一个逃跑的机会。 曾英勇知道“洪义堂”不是久留之地,准备第二天趁机走开不再回来,没想一 早起来听说有个黄金文是广州水路稽查科派来的,稽查科已消灭了莫启青,截获大 批军火…… 听到这消息如五雷轰顶,但他还是不全信,因为凭莫启青的谋略和身手绝对不 会轻易被人“消灭”。曾英勇悄悄出来看黄金文,这一看就放心了,认出所谓的 “黄金文”原来是莫启青手下的小头目雷进。 两位四目相视,彼此心昭不宣,借着去厕所“出恭”之际联络上了。 雷进道:“我们已经抵达渡轮码头,尽快想办法找到房子。” 曾英勇道:“一切按原计划行动,如果万一情况有变,说明已经出了问题,第 一个联络地点取消,去塘西广州酒家找‘嘟嘟’小姐。”说完,各自离开。 彭昆从床上起来见过“黄金文”,没多久便带着向科武等人去渡轮码头“提货”, 偏偏就是不让曾英勇去,曾英勇意识到问题复杂,想租车盯上去又怕引起别人的怀 疑,最后还是一心一意去汇丰银行换银票。 没想曾英勇心神不宁的举止引起了苏小枫的注意,一直跟到汇丰银行,银行存、 取款的人很多,苏小枫才叮叮当当转回堂口,恰恰碰上彭昆在渡轮码头遭伏击失败 而归,命令他盯梢曾英勇。 汇丰银行水坑口营业所离梁府不远,苏小枫领着弟弟急忙盯梢,当时曾英勇正 在营业窗口数零散的银票及一部分现洋。走时在营业台遗落了一张给用户的单据, 苏小枫于是知道曾英勇换了一万元银票。 曾英勇一开始并不知道有人盯梢,直到谈了几处租房不满意,心里惦挂着十二 点即将来临才租了人力车向筲箕湾奔去,无意中回头发现后面有人盯梢,立即改变 路线,想办法甩掉尾巴。谁想苏氏兄弟对香港的地形十分了解,一时无法甩掉。 这下问题严重了,只有走最后的一步棋——去广州酒家找“嘟嘟”小姐帮忙联 络。 曾英勇是位风流种,在梁再堂的旺发赌馆当保镖时只要有钱就光顾广州酒家, 与鸨母、妓女混得很熟。一次一群小流氓因没钱玩不起女人,“嘟嘟” 小姐下楼去附近小摊买水果,一齐冲过去劫到一个墙角实施强奸,恰逢曾英勇 也在广州酒家,听到呼救声立即冲下楼,三拳两脚把五六个小流氓打得趴在地上哭 爹叫娘求饶。自那以后,曾英勇和“嘟嘟”成了朋友,自古美女爱英雄,“嘟嘟” 把他当成了知已,鸨母目睹了曾英勇的武艺,对他很好。 曾英勇在路上就把计划想好了,他要在广州酒家等彭昆过来,然后再冲杀出去, 因为他知道彭昆不会杀他,杀了他等于断了寻找莫启青的线索。 进入二楼三号房,“嘟嘟”斜躺在沙发上,穿着很簿的旗袍,把性感的部位都 凸露出来,十分诱人。 曾英勇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告诉“嘟嘟”道:“今天,最迟是明天,有一个叫莫 启青的广州朋友会来找我,到时你千万转告他,说曾英勇被彭昆盯梢脱不了身,请 他在老地方等候,有个叫陈余祥的人急需要货。” 两位在房里说着话时,外面苏小枫兄弟已经赶到,踮着脚从门缝里向里偷窥。 曾英勇不敢多说什么,和“嘟嘟”搂在一起,享受男女之欢。 两个钟头过去,彭昆也率人过来,曾英勇听得鸨母张鲜花在应酬。 “嘟嘟”一下子明白了,十分害怕,搂着曾英勇问道:“你是不是陷入了江湖 恩怨?” 曾英勇点头承认。 “嘟嘟”道:“会不会进来杀你?” 曾英勇摇头:“放心,杀了我,他们找不到要找的人。” “莫启青?还是什么陈余祥?” 曾英勇不悦道:“‘嘟嘟’,这样不好,你不能随便提这两个人的名字。” 墙上的挂钟早过了12 点,曾英勇抬头瞟了一眼,知道莫启青一定在焦急,他 们初来乍到,人生地疏,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现在,他们只有和陈余祥取得联系, 才能解燃眉之急,除了陈余祥,谁也帮不了他。 经历了昨晚的惊吓,曾英勇知道“洪胜堂”迫切需要一批军火,否则,他们也 是风中鸟、浪中船,时刻受到彭昆的威协…… 当时广州酒家,包房与包房之间由木板隔开,墙糊彩纸,隔音很差,基本上都 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一会,曾英勇听出彭昆与苏小枫去了隔壁,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不用猜,他们一定在商议如何抓人,”曾英勇这样对自己说,心里已做好冲 出去的准备,凭他的身手,彭昆的手下是挡不住的。 然而出乎曾英勇意料,一会张鲜花在外面敲门,说彭昆等人已经走了。 曾英勇把门开了一条缝,确认无诈,才放张鲜花进来。 “妈咪,他们真走了?” 张鲜花:“我还骗你不成?真走了,我一直跟到大街上,看着车子消失在人群 里才回来检查房间。” 曾英勇心中明白这是彭昆“欲擒故纵”之计,正好还他一个“将计就计”,说 道:“妈咪是个好人,大恩大德阿勇一定牢记在心,日后一定报答。” 张鲜花笑道:“不要你嘴上说的好听,说起来我也是江湖中人,今后也难免被 人追杀,什么时候我也有了难,你再救我一命就扯平了。” 曾英勇笑道:“妈咪真会做生意,我敢说你老一辈子都没亏过,这一下子又赚 回一条人命,捡个天大的便宜。” 旁边的“嘟嘟”也给逗的笑了。 张鲜花却敛起笑:“阿勇,你跟刚才那伙人都是什么恩怨?” 曾英勇想着尽快离开这里,一旦迟了莫启青来到,正好中了彭昆的计,被他一 网打尽,口里搪塞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为争风吃醋的事,妈咪失陪, 阿勇谢谢你了。” 曾英勇又向‘嘟嘟’递了眼色,提醒她千万别忘了叮嘱的大事,然后走下楼去, 有意在大门外逗留几分钟,他知道彭昆半路又会折回,在这附近的某处阴暗的地方 躲藏…… 曾英勇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现在,他就要实施他的“将计就计”。 吹着口哨,在大街上拦了一部人力车,车夫问他:“去哪?” “桃花园妓寨。” 桃花园妓寨是塘西又一有名的风月场所,也为张鲜花经营,生意十分兴隆。 曾英勇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走了一段路,回头悄悄揭开一丁点后坐窗帘,果见 彭昆已经中计,苏小枫正拦了一部人力车追赶。 曾英勇现在可以放心了,离开广州酒家既是“将计就计”,又是调虎离山之计。 把彭昆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桃花园,这样就给莫启青和“嘟嘟”创造了良好的接触 机会,一旦陈余祥拥有了枪枝,等于平川之虎回到了深山;同样,一旦莫启青有了 陈余祥的帮助,恰如蛟龙归入大海。 曾英勇来到桃花园与这里心仪的妓女笑笑进入厢房,此时墙上的自鸣钟指向12 点30 分。 12 点30 分,筲箕湾晒鱼场。 曾英勇还没有来,莫启青不安道:“不好,曾英勇可能有难!” 黄绍荣急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一旦彭昆调来大批人马,弟兄们就 ……” 莫启青道:“这担心不足为虑,彭昆在怆惶逃命中哪里还顾得上盯住我们。问 题是一旦曾英勇落难,对我们十分不利,单今天晚上到何处栖身都成问题,万一碰 上巡夜的警察,这一车武器就会露馅。” 这时在附近玩耍的“三山会”成员都不约而同地回到货车旁,雷进见两位头领 愁眉不展,走过来问道:“堂主, 12 点到了没有?” 莫启青叹道:“岂止到了,连12 点半已经过去,还不见人来。” 雷进道:“堂主,那我们就不用再等了。” 莫启青道:“不在此处等我们还能到哪里去?” 雷进道:“堂主,今早晨我去洪义堂引诱彭昆恰与曾英勇相遇,我们俩在厕所 里取得了联络,他说——” 莫启青:“你何不早说?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万一过了12 点还不能来,就要我们去塘西广州酒家找一位名叫‘嘟嘟 ’的红牌妓女。” 莫启青双眼一亮,吩咐雷进道:“你带五六个弟兄把货车开到不惹人注意的角 落,千万记着不要离开晒鱼场,晚上我来此处找你们。” 莫启青吩咐完毕,率领黄绍荣等十几个弟兄,备足枪弹,拦租一辆货车。 风还是很大,撩开人们的衣衫,司机一眼看见这伙人腰上别着手枪,感到不妙, 启动发动机就要逃走。 黄绍荣飞身跳上驾驶室,拔出枪顶着司机的太阳穴,低声喝道:“不许吭声, 否则打死你!” 司机哑了,全身哆嗦着。 莫启青看着手下全部上了车厢,才跳上车头,关上门,对司机说:“只要听话 我们不会伤害你,开车,塘西广州酒家!” 车开动了,司机胆战心惊地一边掌握方向,一边不时看两边坐着的黑道人物, 心里十分恐惧。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广州酒家大门口,车厢里的人率先跳下来,莫启莫吩咐黄 绍荣道:“你就在车上守着师傅,我上楼去一会就下来。”转对司机道:“委屈你 了,完了事我会重谢你的。” 莫启青令手下隔着一定的距离在大堂一路站着,直至二楼。 张鲜花一看知道这伙人不像是专为来玩,挥着手绢,扭着屁股迎上来: “先生请——” 莫启青从口袋里掏出银票:“要‘嘟嘟’小姐。” 张鲜花才听‘嘟嘟’说过,如有专程来会她的男人请“妈咪”带去引见,笑道 :“‘嘟嘟’小姐在三号房等候先生。” 莫启青,让两名心腹守在门口,则入三号厢房,果见一位丰满性感的女人起身 相迎:“先生从何而来,找我有何贵干?” 莫启青施礼:“我就是曾英勇的朋友莫启青,特向小姐打听曾先生的下落。” “嘟嘟”道:“曾先生被人盯梢脱不了身,要我转告莫先生仍回老地方等候, 有人急需要货。此地不宜久留,望莫先生速速离去。” 莫启青明白曾英勇的处境,问道:“请问‘嘟嘟’小姐知不知道曾先生的去处?” “嘟嘟”摇头:“他没说,阿勇走得很急。” 莫启青仍不死心:“曾先生有没有说要货的是个什么人?” 嘟嘟点头:“说是叫陈余祥的,急需要你们的货。” 莫启青放下心来,谢过“嘟嘟”,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一路手下尾随在后。 来到大门口,莫启青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立即命令手下: “散开,不要走在一起!” 话音甫落,耳畔传来一阵怪笑声——莫启青发现是彭昆站在对面小楼的阳台上 指挥他的手下伏击“三山会”…… 原来彭昆早就来到广州酒家,一边派苏家兄弟继续盯住曾英勇,一边仍留一部 分人在广州酒家周围埋伏。他估计曾英勇可能托‘嘟嘟’与莫启青联络,令人火速 回堂口搬大部队来广州酒家增援。 果不出所料,刚刚布置好,就有一辆货车停在酒家门口。真是踏破铁脚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下车的正是他要寻找的莫启青! 彭昆暗道:“天助我也,莫启青死定了!” “打——”莫启青一声令下,向对面楼上抬手一枪。 彭昆慌得趴了下去,抱着头下令:“弟兄们,狠狠地打!” 一时枪声大作。 广州酒家立即乱做一团,女人的尖叫声,嫖客的叫喊声,桌椅的碰击声汇入了 密集的枪声里;酒店外又是另一番景像——店铺纷纷关门,小贩抱头鼠蹿,苹果、 雪梨滚得遍地都是,连经过此处的车辆都纷纷调头,繁华的街市一下子空空荡荡, 到处充满震耳欲聋的枪声…… 莫启青指挥着手下以墙壁、柱梁、柜台为掩体还击,很快将对方的气焰压了下 去。 这时车上的司机慌了,踩动油门就要逃走,黄绍荣喝道: “停下——” 司机此时已失去了怕惧,叫道:“还不逃我俩死定了。” 黄绍荣又喝叫几声,一不做、二不休顶着司机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司机死了,可发动机没有熄火,汽车还在行进中。 黄绍荣杀人是英雄,却不懂开车,对这庞然大物无可奈何。 黄绍荣火起,在尸体上又连补几枪,一脚从车门踢下去,把着方向盘想着要向 宽敞的地方开,可汽车偏偏朝人家墙上撞…… 莫启青在酒店那边急了,一旦汽车坏了或翻了车,“三山会”等于是一群在深 海里挣扎的溺水者,任由彭昆宰割…… “踩刹车,停下——”莫启青叫道。 黄绍荣回道:“哪个地方是刹车?是不是这个带把的杆?!” “千万别动带把的杆,那是挡——” 黄绍荣糊里糊涂地把杆一扳,“轰”地向前一冲,又向后一拉,车又退回来… …这样一进一退,把司机的尸体滚成了肉泥。 彭昆不时探出头来瞅一眼,忍不住发笑,一边举枪乱打。 大堂里的莫启青急了,他从火力看出对方还只有十几条人枪,威协性不是很大, 再继续下去就不会是这样了。 他知道彭昆既然在这里设下埋伏,肯定遣了人回去搬兵,一旦洪义堂的大部队 全部抵达,后果不堪设想。 他对身边的心腹道:“快,掩护我——” “三山会”枪手一齐发射,趁着对方暂时抬不起头的空隙,莫启青飞身跃起, 落地时又是几个漂亮的翻滚,待对方开枪时,他已爬上车,子弹在车头铁板上飞溅。 莫启青跳进车内,把车刹住,命令黄绍荣:“蹲下去!” 黄绍荣不解其意:“不用蹲下去,我们是车尾朝彭昆,后面有木板、铁板挡子 弹!” “少费话,要你蹲就蹲!” 黄绍荣蹲下,莫启青随后也蹲下,举起手掌握方向盘一原来他在倒车。 “堂主,这样危险!” 莫莫青不答,车掉了头,车头与彭昆的阵地对面,子弹呼啸而来,把挡风玻璃 打得粉碎,幸亏蹲着不曾伤着俩人的身子。 汽车尾向酒店大堂逼近了,莫启青高声叫道:“弟兄们抓紧时间上车,洪义堂 的大部队快要到了!” 在酒店战斗的“三山会”人员得到堂主的命令飞身爬上车。 莫启青又下令:“把枪填满子弹,准备恶战,不然没有机会了!” 估计车后的人准备得差不多了,调过头,从酒店东面进入大街逃走。 车尾再一次与彭昆阵地对垒,“三山会”准备充足了,十几支枪一齐发射,将 对面火力压下去…… 突然,听得彭昆的狂笑声:“姓莫的,我的大部队来了,看你往哪里逃!” 于此同时莫启青看见了街上开来几辆大客车,车上全都是“洪义堂”的人马。 莫启青暗叫苦也,盘算着如何逃过这一劫…… 彭昆又在后面狂叫:“姓莫的,乖乖出来受降吧,我留你—具全尸!” 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莫启青一咬牙,加大油门…… 莫启青开出酒店就被“洪义堂”截住,前后左右都是黑洞洞的枪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