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起之卷人去空流水(9) 待到杜子溪下了凤舆,香墨才上前,只福身行了一个常礼,笑道:" 只道自 己是来得最晚的,不想娘娘比我还晚。" 杜子溪细步下舆,身上未着盛装,只一件红衫,青天色百褶裙,本应是极素 净的,只是皇后常服穿戴素有严定,裙上必须饰以帏裳、蔽膝,系在前襟的金珠 七事。 所谓帏裳,如腰带围系在裙外,宽有半尺余,同是碧丝织成,只颜色比裙色 稍深;蔽膝如一条长带叠覆在裙与帏裳之上,颜色更加深于帏裳长裙。金珠七事 坠下的流苏长长几近腰间,衬着袖镶锦绣的正红襦衫,杂复异常,行动间却潋滟 生辉。 而绮罗堆簇中,杜子溪正如雪里梅花,比寻常消瘦了几分,即便是笑都染上 了一层沉郁。 " 这一袭天水碧穿在夫人身上,总是别有一番风情。" 杜子溪说时已将手抚 上香墨的肩,延着天水碧衣的袖,一路抚下去,暂时肯放下高高的身份,轻轻拉 住香墨的手,轻柔地开口道:" 只可惜花绣得太繁复,倒遮了天水碧的好颜色。 " 天水碧本身是很浅的颜色,偏香墨今日的一身衣裙上面还堆绣了一层菊花。 这种菊花便是御苑中也不过几株的珍品,花名也甚为吉瑞,叫做" 丹凤朝阳 " 。 紫色的花在肩胛左近颜色还是很淡的,和寻常的淡红色相仿,越往外便越深, 到得袖口时,已成了纯粹的紫色了。绣在薄衫上虽疏落有致,但娇艳的色彩到底 压了天水碧的好颜色。 香墨罗扇遮面咯咯娇笑:" 臣妾粗鄙,总是比不上娘娘的。" 杜子溪含笑不语时,皇后专乘的凤舟已划到了近前,两人乘舟上了游艇。 巨大的紫檀漆金工雕游艇分了两层,李太后正坐在纯用整块玻璃作隔,面面 开窗的二层,近于船头中央的一张御座上说笑,见了她们笑容不禁一敛,并不理 香墨,只对杜子溪开口道:" 你身子不好,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 杜子溪携着香墨福身行礼之后,才回道:" 母后的整寿,儿臣说什么也要来 的。愿母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太后的左侧坐着封荣,正无聊地打着哈欠,见了香墨也没有多大的精神, 仍是懒懒的。御座其下锦屏开雀,织锦氍毹匝地, 排着许多锦绣桌帏, 妆花椅甸, 供给后宫女眷憩坐,其间唯已有了七个月身孕的魏淑媛,坐在李太后下首,一身 淡蓝撒花宫装,珍珠翡翠四蝶步摇直垂在颊畔,并不因怀有身孕而变得臃肿,神 色间倒添了一种妩媚,格外醒目。 后宫女眷见了杜子溪慌忙起座,齐齐行礼。一时莺声燕语中,李太后淡淡点 了头,转首只对同样起身的魏淑媛和颜悦色道:" 你有了身子,没用的礼数就全 免了吧!" 魏淑媛嫣然一笑,道:" 谢太后恩典。" 说罢径自落座,陡地,魏淑媛抚住腹,哎呀一声。 李太后忙叠声问:" 怎么了?怎么了?!" 本皱着眉的魏淑媛,突然一笑,明眸扫过封荣,含羞道:" 腹中的孩子皮得 紧,踢了臣妾好几脚。" 李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指定是个男孩儿!我当年怀着皇帝的 时候,到了你这个月份,挨的踢只比你多,不比你少。" 游艇用竹竿撑着,慢慢地荡到了玉湖中,才停了下来。此处是荷花种得最浓 密的地方,荷叶田田,层叠缭绕,看去仿佛是在水面上铺下了一张翠绿的毯。众 人不觉屏住了呼吸,荷叶清香沐着晴和的阳光,顿时让人心上欢畅。 只有杜子溪未看窗外,微侧过脸去,故意用眼角一扫魏淑媛,笑语:" 好几 个月没看见过魏淑媛了,便是去康慈宫请安,也不曾遇到过,不想今日倒看到了 ……" 顿了一下,杜子溪别转了削尖的下颚,但眼角又若有若无地扫过香墨:" 只 是猛一见这身怀六甲的,倒真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也没见掖庭报备呢?" 本来已经困倦极了眯起眼的封荣,并未去听杜子溪说什么,只起身来到魏淑 媛身旁,在内侍宫婢的惊呼中,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魏淑媛的腹部。片刻后他惊 奇地瞪大了眼,朝香墨不住地招手惊呼:" 香墨,你快来听,魏淑媛的肚子真的 在咚咚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