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各怀各的心思 就这样,小康绕到前门,打了张票进剧场听戏。说北方话的越剧实在没有什么 听头,不一会儿他便靠椅子背上睡着了。散场铃把他惊醒,他眯着眼睛随观众出了 剧场。天色墨一般地漆黑,他站剧场门前等着周得贵的出现。 胡同拐弯处闪出个人影,腰板儿挺拔,雄赳赳地朝这边走来,从人影的轮廓, 小康认定那人便是周得贵。 二人相见都显得十分兴奋,至少周得贵兴奋程度比他强烈,那种兴奋中饱含了 显而易见的得意。 “康同志,少见啊。一晃可六七年啦。”周得贵紧紧握住他的手。 “可不。这么多年了,我这个找哇。南市周边所有的戏园子我全进了,把八辈 子没听的戏都听了。”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把实话全吐露出来。“今儿见着你 算我没白花冤枉钱,没白惦念你们。”小康说着,打开一盒刚买的“大婴孩”烟卷, 抽出一根儿举到周得贵面前。 周得贵摆摆手说:“如今我当演员了,不抽烟,坏嗓子。咱哥俩儿见面可挺不 容易,走,找个酒馆喝两盅?” “好哇,好哇。你别跟我打咕,我请客。”他拽着周得贵就走。 南市的酒馆一般很小,连五张桌子都容不下,因为大多数喝酒的进门来直奔柜 台而去,要上二两白干,站在那儿一仰脖灌下去,然后跟老板道声明儿见,一转眼 便上了大街。 酒馆迎面是柜台,柜台上摆几个蓝花瓷坛子,红布裹的盖头,里面装着各种白 酒。谁买酒,掌柜的就用提子从瓷坛提出来,倒到白瓷杯中,一提子一两。酒馆的 下酒菜也十分简单,一般是煮果仁、松花蛋、酱杂样、黄瓜粉皮、小葱拌豆腐。 拐过清和街,二人便闻到酒的香气。小康指着门前亮盏大灯泡的店铺,对周得 贵说:“这家怎么样,张哑巴的水爆肚远近有名啊!” 周得贵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哪儿都行,咱们哥俩不就为聊聊吗?” 进了门,择个靠里的桌子坐稳,小康抢着打酒点菜。两白瓷杯的白干,四碟小 菜,二人边慢条斯理地呷,边东拉西扯地聊。 周得贵问他:“康同志,小人书铺还开着哪?” 他连连点头说:“开着哪,新社会大人小孩爱学习,看书的人多。”周得贵听 了抿嘴笑。 小康说:“周同志,你这些年混得不错,都成角儿啦。” 周得贵又笑,笑容很神秘很复杂。 小康又说:“那年我亲眼瞧见你们上了辆大卡车,给拉走了,我以为这辈子甭 想再见到你们。还算咱哥俩缘分没尽,想碰就碰着啦。快说说,你们这些年怎么过 来的?” 周得贵用一句唱词说:“嗨,一言难尽啊!”他的感慨多少有些夸张的意味。 ------ 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