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女朋友了
我发誓,当初出国留学绝对不是我的主意!
要不是出国留学,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怎么会都让我遇上?
要不是出国留学,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怎么会在我心口上戳那么多的洞?(当
然,我不否认伤口上也曾撒满过大把欢乐甜蜜的盐。)
老实讲,如果最后不是我亲自点头同意,爸妈也是不可能硬逼着我出国的。我
知道他们是为我好,我也知道其实他们也是为他们自己好,可是谁又想得到……
唉,要不是到澳洲留学,我是从来就不会相信有命运的。
真的有命运吗?
其实,到现在我也还不是非常地肯定。但又实在是太多的事情没有办法去解释。
反正我是搞不懂了,也不想去搞懂。管他呢,至少有一件事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
是——要不是到悉尼,我就绝对不会遇见她!
不过,还要事先说明的是,如果不是徐中那天硬是要拖我一起去“食通天”…
…
“听我一个语言班的同学说,他们有个摊位招人。”徐中一下课回家就兴致勃
勃地告诉我。
“我不想动。”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朝里,不想理他。
“走走走,闲着也是闲着,我请你吃饭。”他摇我。
我根本不想去那种地方吃饭,宁愿去“别不同”——尽管每次去都要拿号牌、
排队、等位,尽管菜做得也并不怎么样,但它毕竟是悉尼最正宗的粤菜大排档。而
它旁边的“食通天”只不过是一处被叫作“美食街”的各种中西快餐摊档大杂烩。
“我又不找工作,我去干吗。City, 太远。”
“别老在家呆着,事成了我请你去Pub 喝啤酒。”徐中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酒是要喝的,可每次都是他请,我买单。钱,我不在乎,只要有人陪我喝,无
所谓。
徐中的工作这次又没找到,可是,我却找到了她。
从此,每逢礼拜五、六就成了我去唐人街“食通天”吃饭的日子。
因为只有礼拜五、礼拜六她才上班,我才能见到她。
今天就是礼拜五。
“今天吃什么?还是牛肉饭吗?”她微笑着问我。
“呵,是,牛肉饭,6 块5 的。”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两张5 澳元的纸
币。我会有一次她找钱给我的机会,说不定还能碰一下她软软的手指。
每次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我的掌心时,我心里都会有一阵轻微的抽搐,有点酸
麻的感觉。
今天她的食指又碰到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有人说,男孩子出国一年还没有女朋友就会变
态;还说,女孩子是半年。我已经是一年零四个月。
如果不是变态,我为什么大老远的花半个小时跑到这里来吃饭?伯雾的“顶好”
烧腊店可是比这里好吃得多;如果不是变态,我为什么满世界的跟人换钱,现在我
的钱全都是5 元的澳币,就为了多几次给钱找钱的机会,多几次碰她手指的机会,
而到现在我还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快疯了!就因为她!
“不会吧?你还是不是男人!”老克的嘴忒毒,骂你没商量,“整天跑‘食通
天’去找她,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痴线!”
老克,英文名叫埃瑞克。据说是往3 字头去的人了。如果不是在一起住的“难
友”,是我们宿舍的“老大”,这么骂,我早跟他翻脸了。
“谁去找她了,我是去吃饭。”我说,“谁说我不知道她名字了?我就是不告
诉你们。”
我不是那么没种的人。可是,每次除了告诉她我要牛肉饭,根本没有说其他的
机会。
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一定要想办法知道她叫什么,住在哪,电话多少。
我是个男人!
牛肉饭早已吃完,我喝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光气的可乐,远远望着她。
笔直、黑亮、披肩长的头发从中向两边分开,梳在背后,用橡皮筋不是从脑后
而是在靠近发梢的地方扎着,被扎着的头发略微蓬松着躺在颈后、背上。前额有几
缕稍短的头发不肯被束缚,顽皮地挂在她的面前,随着她头的晃动轻快地摇摆。
不远处的她,点头,微笑,熟练而飞快地记着菜单,优雅地回头冲厨房里动听
地报着菜名。
我不由看痴了。
嘴里叼着的吸管滑下来掉在我的大腿上,沾湿了裆部一小块。
我赶紧掏出餐巾纸去抹。瞟了她一眼,好在没有望过来。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跑光气的可乐终于也喝完了。
吃饭的人熙熙攘攘。这里本来就是高级的“民工”饭堂。来的大多是附近打工
的华人,或是慕Chinese food之名而来的个把洋人,偶尔还会碰到一些“赴澳旅游
团”成员。他们来了又走了,只有我还在那坐着不动。
我在等什么?
如果不等,我还能干什么?走吗?那今天就又空手而回?再次回去接受老克、
徐中他们的羞辱?
不行!我非得等到她下班不可!
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背包背上,回过头来跟摊档老板,一个很矮
的中年男人,冲着一个记事本指手画脚麻利地交代着什么,宛如她就是老板。她当
然不是。
看来是要走!
我赶紧推开面前的托盘,抓起背包,摆好姿势做好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她轻盈地从柜台后面出来,向大门口飘去。
我迅速地绕过一张张快餐桌椅,飞快地窜到她的前面。
太突然,她收不住脚,我更来不及后退。
我的鼻子触到了她的秀发,清凉的感觉,清新的味道,我的心一颤。
她对我鲁莽的动作感到有点意外,但一点已不惊慌。后退一步,停下来定在那
里疑惑地望着我。
“呃,对不起,打搅你几分钟行吗?呃,我叫张皓,想跟你交个朋友。呃,这
是我的名字和电话。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和电话吗?”我一口气说完在心里已经背了
无数次的自我介绍,一边递给她一张写有我名字电话的纸条。那是在来的火车上写
好的,怕她会不记得。
她微笑着望着我,怎么眼神有点像我妈?
停了一小会儿,说:“哦,当然可以。”
好像要找笔。
“呃,你说,我记在手机里就行。”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机. “你叫我Sarah
(莎拉)就可以了,电话是0414351027。”她微笑,“如果不通,就请留言,我很
少开机的。”
“呃,谢谢!谢了!你现在回家吗?”我向她点着头,怎么好像腰也哈了下来。
“哦,没呢。今晚我还有课。会很晚。”还是微笑。
“哦,那…… 我…… 你…… ”突然脑海里一片空白,我不知接下来该说
什么。
“你改天有空再打电话给我吧!”她镇定果断的语气好像是在安排我的一切。
她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分明眼睛都在微笑,“我得去赶火车了。误了这趟,要
等半个小时。”
“哦,是啊,是啊。那我改天打你手机。”我尴尬地笑了笑,脸很热。
“Bye ——”她从我身旁欢快地离开。
“哎,等等,我英文名是Bob (鲍勃),我可以叫你小莎吗……”
“可以——”……
我并没有马上回家。
夜,刚刚开始。
我在小莎的名字前面加了个A ,排到了手机菜单的第一位。然后,一个一个把
手机里记录的所有电话打了一遍。
“李静吗?最近还好吗?”
“是鲍勃啊,有你电话可真不容易啊!”……
“喂,杰克啊,没去上课?”
“你疯了,我晚上哪有课!”……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想听到不管是谁的声音,哪怕是骂我也好,我也
觉得很开心。难不成我真的有点变态?
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管他呢!开心就好!
…………
我一个人坐在JB’s 酒吧里。
现在,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但,即使到了10点钟黄金时间,JB’s 吧的客人
也不会很多。
每次来,我总是挑靠门的卡座。门边的这排卡座由落地玻璃墙跟外面的马路隔
开。坐在这里,酒吧的一切尽收眼底,同时又可以欣赏外边的街景。想起尼采一句
话,当你望着街景的时候,街景也在回望着阁下。对不起,好像说的不是“街景”,
是“万丈深渊”!
我喜欢到City泡吧,喝啤酒,并且只去清净的酒吧,象JB’s ,我们就经常来。
可现在,他们还没有到。
毕竟,就算他们放下电话马上从伯雾出发,到这里也要半个小时。
其实,我最想见的还是徐中。
不是他,我不会有机会碰巧认识小莎。也只有他是唯一见过小莎的,尽管,也
许他当时并没有在意。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到悉尼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谈
得来、喝得来的一个。
第一个到的就是徐中。
“怎么这么快?你一个人?他们没跟你一起来?”我问。
“我先出来,去买了份报纸就直接来了。”徐中人没坐下,报纸就先打开。
“想喝什么?”我起身去帮他买酒。
“来杯VB(澳洲生啤),medium(中杯)就行。”他说完,头已完全埋到了报
纸后面。
《星岛日报》是澳洲最畅销的华文日报之一。其中周末版最为抢手,几乎是所
有学生、本地华人和“黑民”必读,人手一份。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看广告版,
尤以住房广告、招聘广告查阅和勾画率最高。当然,服务广告也是多姿多彩,诸如,
“纯情少女”或是“各国佳丽”的全套服务也同样吸引不少眼球。至少,它就很吸
引埃瑞克老克的眼珠子,几乎每条必读。
“你什么时候到的,徐中?我们还找你半天呢!”远远就听见老克的声音。
“算了吧,你也太假了!真想找我不会打我的手机?”徐中顶了一句。
颤颤微微地我捧着两大杯啤酒走进卡座。
“你们喝什么?哎,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我指着王家乐问老克。
“家乐不是没来过嘛,带他来玩一玩。”老克拍了拍王家乐的肩膀。
“是我自己要来的。”王家乐满脸堆笑地四周打量着。
“未满18,小心给人逮着踢出去。”我吓唬他。
“我下个月就18,再说,不还有各位大哥吗?”他嘻皮笑脸地跟我说。
“你怎么又找工作?上次那份包装盗版CD的工作你不干啦?”老克问着我正想
问徐中的问题。
“工作时间太长,太累,又不肯加工钱。”徐中道。
“华人工就是这样啦。那你想怎么样?”老克喝了一口我买给徐中的啤酒说:
“把娱乐版递给我。”
“那有老虎机,哥,你去吗?”王家乐问老克。
“你先去啦,顺便帮我换20块。”老克道,“鲍勃,听说你今天有喜事?”
“没有喜事就不能来喝酒了?”我笑笑。
徐中终于抬起了头,疑惑地望着我:“对了,正想问你,今天真有什么好事?”
“女朋友今晚上课,我闲着也是闲着。这个,啊,今天不是周末嘛?大家也好
久没聚了。”我端起了酒。
“女朋友?”徐中吃惊地打量着我。
“女朋友?”老克差点没噎着,艰难地咽下一口酒,“你不要吓我。”
“怎么了?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怕怕。”我呵呵笑着往后仰,带着点得意。
“你要是真的很急,我给你介绍几个‘来自中国大陆的阳光少女,为了支付悉
尼高昂的学费,只做周六’,你看怎么样?”老克一边读着报纸上的广告,一边损
我。
“是哪的人,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看看?”徐中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过来挨着
我坐下,笑着问我。
“人家正上课呢。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假惺惺地拿出手机,装着要拨电
话的样子。
这回老克终于相信,热情地伸过头来问:“哦,长得漂不漂亮?”
“这我说不好,”我卖着关子,美美地吞下一大口VB,“反正我来悉尼这么久
还没见到过有比她顺眼的女孩儿。”
“兄弟,有点过了啊。”徐中搭着我的肩膀,一口气喝光了我杯里剩下的酒,
舔了舔嘴,接着说:“改天找她出来,我请吃饭。”
“您老人家发话了,那我还不要好好安排安排。”虽然脸上嘻嘻哈哈,我心里
是由衷地感激他。他相信我,我也相信他。
我相信他的一番好意,虽然总是他请客,我买单,但是,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
他从不说,我也从不问。
“说真的,上次我还真的在‘文华社’遇见一个中国美女。真的很漂亮。身材
好,皮肤又细嫩,那天晚上……”
“得,得,你算了吧啊。”徐中不等老克说完,打断了他的话:“你那点‘屁
好’就别提了,人家老鲍要的是良家闺女,不想上你那‘公共厕所’。”
“哎,哪个男人没有需要!你没有?老鲍没有?我不想玩感情游戏,还是给钱
的好,干手净脚。再说,悉尼,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
老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是啊,我们迟早都是要走的,凡事何必太认真呢?那
种事他可以做,可是,让我随便跟一个不认识、毫无感情的女人上床,我实在无法
接受。
“喂,老鲍,”老克探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徐中说你还
是处男,是真的?不可能吧?要不我找个靓女给你开开苞先?免得人家笑话!哈哈
哈!”
我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上,幸亏酒吧里光线暗,正想驳他几句。
突然,不远处老虎机那边一片喧闹,粗鲁激烈的喝骂声,夹杂着凳子倒地的闷
响,还有人在重重地砸击老虎机。
这决不是输钱的发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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