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约会
小莎没跟我说上两句就挂了,好像很匆忙的样子。她真的这么忙吗?连打个电
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她讨厌我?不可能!要是这样,那天她
就不会那么爽快地给我电话号码了。也许她真的很忙,也许正在上课?或是打工?
也许……
管他呢,反正礼拜五去“食通天”就什么都明白了!
徐中又干了一件令我大吃一惊的事。
星期五,上午11:20 ,国航机票,从雪梨飞北京。
“搞什么?!走得这么急!”听到他礼拜五就走,我几乎跳了起来。
徐中一边把衣服往皮箱里装,一边尽量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答道:“我也不想,
可是旅行社说,晚点到复活节期间根本就没票。只好现在走了。学校那边我已经安
排好了,反正我们那破学校也没人管。”
我真搞不懂,徐中比我早来将近一年,可是还在“西雪梨大学”念预备课,而
我如无意外的话,下半年就可以从麦考利大学的SIBT(雪梨商业技术学院)毕业,
开始读麦考利的硕士正式课了。其实,他的英文和专业底子不比我差。我一直都怀
疑这是因为经济上的原因。要不他干吗没命地打工?
“你真不等参加完同性恋大会再走了?”周大宇不失时机地耍着嘴皮子道。
“人家忙得一塌糊涂,你就少说两句啦。”老克过来帮腔道。
大宇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老克一番道:“哎,我可是平时学你的。你今天怎
么转性了?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了。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险恶,险恶!”
老克没搭理他,对徐中说:“要不要找辆车送你?我朋友这个星期五要开车跟
我去电脑市场拿货,顺便。”
“不用了,东西不多,有老鲍送我就行了,你们就别去了。老克,你那卖电脑
的活儿也不容易找,别因为我给丢了。谢了啊,各位!”徐中抬起头,满脸堆着笑
对大家道。
“哥,快去快回,我可想你!”家乐不知什么时候从大宇身后探出个脑袋。
“搞什么搞,又不是不回来了!”徐中说完大笑了起来。大家也都跟着一片欣
然。
…………
机场的人并不多。可是,局部区域正在翻修,使得整个空间变得比较狭窄。毕
竟,雪梨金·史密斯国际机场也就算得上是北京机场“一角”那么大。
办完手续离登机时间还早。我们在商场区瞎逛,谁也不说话,只是走。我心里
想着等会儿去City 见小莎的事儿,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兴趣。
我望了望徐中,他也不说话,仿佛一脸忧郁的样子。他在想什么呢?
也不知怎么,漫无目的地瞎走,我们的脚却鬼使神差地把我们带到了海关入闸
口“送客止步”的牌子前,是过关登机的时候了。
“好了,我得进去了。”徐中停下来,转过身对我说,却不看我的眼睛。
“哦,那,你……”我不知说什么好,望着他,等着他说。
“你,谢谢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说完,放下手提包,过来拥抱我。
我顺势紧紧搂了他一下。尽管拥抱道别在西方社会是很普遍的事,甚至这里的
中国人之间也并不少见,但是,说实话,我这却是第一次。虽然跟徐中早已是自己
兄弟,可是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
放开手,我明明看见他的眼圈有点红。
“你回吧!我走了!”徐中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不由得我的心一酸,一种莫名的感觉,依恋?伤感?不能
再呆下去,我向回City的地下铁车站快步走去。
回City 的车上,人很少,脑子很乱。小莎和徐中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打架。我
应该好好想想呆会儿跟小莎见面的事,可又不自觉地要想到徐中。他上飞机了吗?
对于徐中的感情是很莫名的。既不同于普通朋友,也跟亲兄弟之间的感情不一
样。当然超越了朋友的界线,仿佛又在某种程度上比亲兄弟还强。我无法描述。但
我知道的是,其中有一份对他由衷的感激。异国他乡,天涯留子。孤独、寂寞是心
灵的常客。当我看到王家乐偷偷躲在房里哭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丝毫的嘲笑,因为,
我也看见大宇哭过,我也哭过,我相信老客,徐中也哭过。谁没有呢?纵使无泪,
孰心无苦、无痛?幸运的是我能遇到徐中这样的朋友。他总是经常“顺便”帮我把
脏衣服给洗了,“顺便”帮我做好第二天带去学校的午饭,“顺便”陪我去图书馆
找资料,“顺便”去City 把我用完的日用品买回来,“顺便”跟我去喝酒听我唠
叨心里的郁闷。这无数的“顺便”支持着我在雪梨的每一天。今天,他走了,突然
走了!我的心好像骤然撒手的风筝,轻飘飘的,毫无依托的,在胸中漫无目的地游
荡。
好在,我还有小莎!
时间还早,到“极速网吧”打了一会儿“红警”、“星际”、CS,去“三只猴
子”酒吧喝了两杯啤酒,又跑到唐人街“朱妈妈”那儿要了碗美美的热豆浆,吃了
份滑口松脆的蛋卷油条。差不多了,是上“战场”的时候了!
夜。
灯火斑斓的夜。
望着身边的小莎,心里只有一份宁静、祥和、安逸,就好像白日奔忙觅食一天
的鸽子,终于回到了那舒适温暖的巢。我应该很兴奋才对啊?我不是一直都在期盼
着这一天吗?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激动。
小莎双手轻缓地抚摩着桥的护栏,两眼脉脉地眺瞰着情人港(Darling Harbor)
的夜景。远处,左边一幢幢大厦静静地伫立着忠实地守护着这一湾美丽。轻柔的海
浪舔舐着浅堤,远远传来,如丝丝细语。星际银河大酒店在海港的右侧紧紧地拥着
情人湾,那盏盏辉煌绚丽的霓虹灯是布满它全身的眼睛啊,柔情地贪看着动人的情
人湾。她分明是被看得羞涩了呀,海面上如夏夜星空般点点跳动着五彩的波澜,那
不是她羞红的脸颊吗?
“扑嗤”我突然笑了出来。
小莎转过头来惊疑地望着我。
“哦,对不起,我想起了刚才,刚才去找你时的情景。”我笑着说。
她也笑了,说:“你真的傻得可爱。第一次约女孩子吗?”
“不是。不过,以前一般都是这样,”我收起笑容,带着很假的正经装模作样
地说:“‘哎,有空吗,今晚卡拉OK怎么样’,又或者是‘你要敢跟我出去,我就
算你本事!’”
小莎哈哈笑了起来:“那你今晚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不是紧张吗?”我顽皮地答道:“人家是第一次嘛。”
“你少恶心!”她笑着捶了我一下,道:“不是说你约过不少女孩吗?还没经
验?”
我嘿嘿地笑着,甜甜地享受着她那一捶,没有再继续解释。她哪里知道那“第
一次”跟这“第一次”又有多么的不一样啊!今天我才发现只有在小说电影里的才
有的那份柔美、甜蜜居然在我心里也能感受到,还带着一丝清涩,就在那一刻,今
天她跟我说第一句话的那一刻……
“食通天”里的人真少。
当然少,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我实在无处可逛,两条腿善解人意地带着我迈
进了食街的门。
她在。
我的心一紧,立刻又欢快地乱蹦了起来。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这是她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呃,是,是吗?你怎么知道?”脸红,突然的慌。
“脸上写着呢。”她笑,“吃饭?”
不对,不对!根本不是以前的对白!应该是——“今天吃什么?还是牛肉饭吗”
“是,6 块5 的”!
我开始有些乱了方寸。手不知往哪儿放。总得说些什么!
“我,我,刚才喝了“朱妈妈”,吃豆浆,刚……”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恨自己!又要毁了我一个星期的美梦!
“我今晚7点下班。晚上没课。”她还在微笑。是嘲笑吗?
“哦,那我,来杯饮料。我等你。”
“饮料你得去对面买。”她笑着指给我。
我当然知道!我已经来过上百次!我神经错乱了吗?!
“那我去了。”我转过身,恨不得脚下立刻有一个洞让我钻下去。
喝第三杯可乐的时候,我开始听到肚子在叫。我知道洗手间门上的密码——1
438,早就是这里的常客。除了熟客,这里的洗手间是不对外开放的。
离她下班还早,正好出去透透气。点上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抬起头长
长地吐了出来,吐尽胸中所有的压抑。刹那间,好像一股灼流通遍了四肢,脊椎上
的皮肤连着肌肉又忽地一颤,抖动瞬间蔓延整个躯体。我双臂在胸前紧紧一抱,止
住了颤抖。心里涌起一阵畅快的喜悦……
“嘘——”我长长地呼了口气。
“怎么啦?”她侧过头望着问我。
“哦,没什么,我只是想不到一切会是这样。”
“不好吗?”
“不,不是,当然好。我很开心! ”
“你饿吗?我饿了。”她拢手开始扎好脑后海风吹乱的头发。
我真糊涂!她下班到现在还什么也没吃。
“去那儿?我请客!”我急切地问,关怀诚恳地望着她。
“走,我带你去!”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开始往桥下跑。
我紧紧地牵着她温暖柔嫩的手,再也不想放开。我浑身轻轻的,觉得我们不是
在跑,是在飞,我愿意一直飞到那夜的尽头。
这个时候Casino(赌城)自助餐厅的人并不多,但大虾仍然不少。这里最吸引
人的是它提供应的海虾。25块钱任吃。
“我想不到你喜欢吃大虾。”我看着她,我们面前已经是两大盘虾壳。
“你不喜欢吗?”
“有机会去大连,我带你吃个够!活蹦乱跳的!”
“记得小时候,一次,妈买了5 只冻得硬梆梆的大拇指这么大的小虾回来,我
吃了四只,一只给了姐姐。以后,我整整吵了一个月要吃虾。”她望着我身后的墙,
好像自言自语,好像看到了童年,“那时我们家……”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
“哦,不说了,对不起。哎,别老望着我呀,你饱了?”她推了推我的手。
“正听你说呢。怎么不说了?”
“说完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雪梨吗?只要有钱,整天都可以吃到海鲜!”
是啊,只要有钱,又何止是雪梨能吃到海鲜呢?
“改天,我们可以去Fish Market (雪梨鱼市)买新鲜的螃蟹,我做给你吃。”
我的心不由往上一提,顶开了嘴,堆起了笑。
“好啊,好啊!”我欢快地叫道。
“刚跟我一个香港朋友学着做,You can count on me.”
“哪能不信呢,现在就想吃!”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小莎咯咯笑了起来。
她居然要给我做饭吃!做海鲜!我到底是拜对那座神了,今天真是我的Lucky
day !我实在抑制不住我内心的狂喜,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那是从未有过的活力!
我也跟着小莎哈哈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老克睡眼朦胧地替我打开了反锁着的大门。
我吹着口哨没搭理他,往屋里走。
“中六合彩还是踩到狗屎了?乐得嘴里撑着个衣架似的。”老克背后追着骂问
道。
“怎么了,人家高兴你眼红了?偏不告诉你,我急死你!”
把东西一撂,我走过去拍正在电脑前奋斗的大宇:“怎么样,还活着哪?”
“别动我,就快写完了,明天得交。”
这时,王家乐穿着睡衣从房里出来,挠着头有气无力地问我:“哥,明天有空
吗?想请你吃饭。”
“嚯,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该去买张彩票啊!”我笑着说:“怎么了?明天我
没事。对了,你不是说你这个月生日吗?明天吗?那得我请。”
“哦,不是,啊,就算吧。”家乐吞吞吐吐地嘟囔道,弓着背,手上下挠着大
腿。
“把大家一块叫上!大宇!老克,你‘挺尸’(睡觉的蔑称)了吗?”
“挺尸?我还‘竖着旗’呢!怎么,随(谁)请吃饭?”房里传来老克的声音。
“你就别管了!好了,那我们明天去吃‘川府火锅’。”我回过头,冲着家乐
道:“对了,给你的监护人打电话了吗?”
“打什么呀!我可是就18岁了。再说,要真管能让我出来住吗?他收了钱出了
证明就算完了。又不真是我什么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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