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吻
“哥,你醒了?”
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王家乐。紧接着看到的是床边的脸盆。
“几点了?”我问,头疼,撕裂的感觉,太阳穴的筋在跳,血管要崩裂一般。
“还早呢,才12点。”家乐说道:“你喝水不?我给你倒去。”
“什么?12点了,怎么不早叫我?我还有事。”我挣扎地爬起来。
“昨晚你喝醉了。想让你多睡会儿,没敢叫你。”
看来,床边的脸盆是备着让我吐的。看来着实吐了不少,肚子里空空的,嘴里
泛着酸。
“昨天谁买的单?”
“哦,大宇和老克都抢着买,后来两人一起买的。”
“怨我,本来说好是我请客。”
“哥,我有件事。”家乐拿瓶可乐放在我桌上。
“哦,什么事?说。”我揉了揉太阳穴,用两手干搓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
些。
“我,我,我想——”
“别磨蹭,快说,我得洗个澡赶紧出去!”
“哦,是这样,你知道,上次酒吧的事,我钱包丢了,不见了两千块钱;后来
又还了大家帮我垫的房租;后来我一个同学不是赛车给警察罚了吗?我又借给他5
000,现在离最后交学费的期限也不多了。你看,我,肯定来不及等家里汇钱来,
我——”
“要多少钱?你说吧。”我打断他的话。
“一万!”
“什么?要这么多学费嘛?”我吃惊地问。
家乐见我肯借钱,眼里闪着光,慷慨激昂地说:“不是!你看,我这不是还得
有生活费,还有车票,我妈会很快把钱汇过来给我的。你放心,不会太久,我一拿
到钱就还你!”
“哦——,那天叫我昨晚去吃饭是不是就为了这件事?”我终于明白了他当时
为什么只想叫我去的样子。
“这——”家乐挠了挠头,“我不是说也不全是为了这件事吗?也是想请大家
吃饭的。各位大哥一直都很照顾我,尤其是您。”
“等会儿我反正要去City,取了钱今晚上回来给你吧。”说完,我往洗手间跑,
我得赶紧!跟小莎约好下午一点半,可不能迟到。
还没从洗澡间里出来,就听见大宇从外面回来,在大声地抱怨什么。
“真他妈骗人!害我们白跑一趟,浪费我5 、6 块钱车票。”大宇骂道。
“也不能怪人家,是我们自己搞不清状况。”这是老克的声音。
我一边用毛巾抹着湿湿的头发,一边急着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你们说什么呐?”
“报纸不是说同性恋大会是昨天举行,今天有游行的吗?屁!毛都没见到一根!”
大宇看来是真火了。
老克过来解释道:“本来说是3 月1 号大会,2 号游行的。可是我们去了之后
才听说推迟到3月底复活节前举行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说是什么安全原因。”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不到就看不到呗。大宇,等会我去City,你还去不?”
我故意气他。
大宇瞪了我一眼,说道:“去死!我准备在家跟老克搞同性恋!”
“别找我!我内急!有屎!要上厕所!”老克说完真往洗手间去了。
跟小莎约好在唐人街“四海一家”的牌坊下见面。她还没到。
一个叫杰克的白人游唱艺人在牌坊底下的墙边支着话筒,地上的录音机里放着
伴唱,他在唱着一首中文歌。居然是陶晶莹的《离开我》:…………
离开我你会不会好一点离开你什么事都难一点车来了坐上你的明天车走了我还
站在路边离开你你会不会好一点离开你什么事都难一点风来了云就会少一点你走了
我住在雨里面…………
他娴熟准确的中文发音,惟妙惟肖的女声模仿,加上歌曲本身优美动听的旋律,
吸引了不少行人、游客驻足欣赏,当然少不了往他那兜钱的帽子了抛几个铜子。
“嘿!”
有人从后面蒙我的眼,不用猜就知道是小莎。
“怎么吓不着你呀?没劲。”
“呵呵,除了你还会是谁?”我笑。心里道,那么柔软撩人的手,谁会有?
“等久了吧!”
“没有,我听歌呢。”
“杰克的中文歌唱得很好!”小莎掏出一枚硬币放在帽子里。杰克一边唱,一
边微微点头致谢。
“哦,你认识他?嗯,一个外国人能唱出这样的中文歌,确实不容易。”
“‘外国人’?谁是外国人?”小莎不经意地问。
我突然意识到,是啊,到底谁是“外国人”呢?
“呶,这是我们的Assignment(作业)题目,下星期二交。”小莎递过一张写
有题目和要求的作业纸,“你有时间帮我看看吗?没时间就算。”
怎么会没有时间呢?我就是不吃不睡埋头奋战几昼夜也要接下领导交给的任务
呀!
“哟,这可是您对我的信任呀!我可不会放过好好表现的机会!”
“少来了!我知道对你来说不过是a piece of cake (小菜一碟),毕竟只是
语言班的作业。”
“语言班怎么啦,我也是读过的哦。”
“本来不想叫你写的。有点利用你的样子。可是,最近……”小莎眼神忧郁的
样子望着我衬衫领口上的纽扣。让我不由想起徐中临走时的眼神,如此的相似!
“怎么能说是利用呢?朋友之间互相办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你不也说‘a piece
of cake ’吗!你不找我我才怪你呢!”
小莎脸上露出了微笑:“谢谢你!”
我一边把作业题放进背包里一边问道:“今天你想去哪玩?”
“去我住的地方吧!”
这是一幢被称为House 的平房。
在雪梨,民宅住房简单来讲主要分三大类:一类叫Apartment ,也称为雅伯文,
就是公寓,一般三五层到十几二十层不等,我们住的就是三房一厅的雅伯文;一类
叫Unit,通常是一幢独立洋楼,比如两层楼,楼上和楼下分别为两户不同人家,但
公用前后花园,总之,任何其中一户就叫做Unit;还有一类叫House ,也就是独门
独户带花园的房子,多为一层,颇似我们常讲的小别野(注:笔误,应为别墅)。
当然,还有叫Town House的,其实就是多层的House 。House 和Unit最大的不同在
于是独户还是多户共居的关系。由于澳洲地广人稀,人民富裕,多以House 与Unit
居多。我们因为贪方便近商业区又近火车站,所以找了一间伯雾的雅伯文,而小莎
住的是离中心区比较远的House ,四房一厅,8 个人住!
“太夸张了吧!怎么会住这么多人?”我吃惊地问小莎:“你们的房东一定是
个中国人,还是中国大陆人!”
“你怎么知道?”小莎到反问起我来。
“我可不是第一天来雪梨。能够把大厅隔出两间房来,并且车库也改成卧室出
租,好像只有中国大陆人干得出。台湾人和香港人是不会这样的,鬼佬更不用说,
就连阿差少有这样的。该不会是阿差房东吧?”
“你别自己人瞧不起自己人!大陆人怎么了?”小莎鄙夷地瞪了我一眼,“不
过,我们的房东确实是中国人。好像是六四那批特赦移民。”
“哦?该不会是六四精英吧?引见引见?”我开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当时听说特赦了四万人,移民局临时请了500名员工,就光盖章,申请表
看也不看了。只要是中国出来的不管你黑民白民都去申请。干吗不?能有多少真跟
六四扯上关系的?不申请才傻呢!他就是那时申请的。”小莎有点激昂地说着。
“就像是前些年申请法XXX 功移民一样,我一个朋友叫罗天利的,他姑姑根本
连法XXX 功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也申请移民了。不过,这种好事差不多10年才
有一次,现在,连技术移民都难了。”
小莎听我说完,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这种机会也许不会再有了!可是还
是有很多人宁愿当‘黑民’也要等,一年,十年,等着特赦,等着奇迹。”
“好了,好了,我们谈这些干吗呀?又不关我们的事。”实在不想继续这沉闷
的话题,故意岔开道:“怎么,你这连口水都没得喝吗?”
“哦,对不起!你看,我都忘了。等我!”小莎轻盈地转身出去。
我开始仔细打量起她的房间来。
房间不大,却是整个8 人住的House 里最大的一间。
靠窗是一张小书桌,摆放着一盏台灯和一部笔记本电脑,再无其它。
入墙衣柜的玻璃门锃亮,正对着的是一张单人席梦思。床上铺浅蓝色的床单,
毛巾被和枕头端正地摆放在床的一头。
床单上无任何花饰,平整紧贴着床垫,甚至看不到任何褶皱的痕迹,彷如从未
有人睡过一般。
我不由一惊。好在,我是坐在凳子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整齐、洁净、有序。突然觉得,就连桌上
台灯和电脑都是经过一番悉心设计,摆放位置甚至到桌边的距离也是被精确量度过
的一样。
那我屁股下的凳子呢?位置是不是也有规定?
不由浑身一阵紧张,两脚变得僵硬起来再不敢乱动。腰背也有点酸痛,手更不
知往哪放,死死抓住大腿上的背包一动不动。
“没烧水,喝可乐吧!是减肥可乐,行吗?”
“行!”我忙接过可乐,生怕罐上析出的水珠掉到地毯上。
“你好像很爱干净的样子。”我假装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哦,是吗?”小莎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别太拘束。可能女孩
子比较爱整洁,没什么。你随便一点。”
其他女孩可没这么夸张,我心里道。但她这么一说,我倒的确放松了很多,松
开了抓住背包的手。
小莎轻快地闪身,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小心!我心里一紧,差点叫了起来。那一褶全无的床单她就这样全身总量的压
了上去!两手还撑着床边!还笑!
“你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她微笑地望着我。
“没,没有啊。”我又开始结巴了。脸上挤出一点假笑,一定很难看。
静默。
突然的静默。
我抬头瞟了小莎一眼,她还是微笑,只是细嫩光洁的脸颊似乎微微有些泛起红
润。
心跳。
心突突地跳起来,越跳越快。我的手开始有些发抖。
…………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老克、大宇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家乐呢?是不是又跟同学去网吧打CS去了?
管他们呢,我得赶紧把小莎的作业赶出来!
对于我来说,1500字的作文虽然不像她讲得那样“小菜一碟”,但的确不是一
件难事。毕竟我也是读过语言班的,这类的题目我也是曾经做过的——为渗入澳洲
市场,外国企业所采用的市场策略研究。像这样的论文,进入大学的图书馆网站就
有大量的相关资料。毕竟这也只是语言班的水平,不需要大动干戈。
麦考利大学本来就是亚洲地区顶级的商科院校之一,关于市场的研究很多。进
入学校的网站,我很容易地收集了足够的资料。看来只要辛苦一个晚上就能交差!
一切如此顺利,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手指欢快地敲击着电脑键盘,开始想像
小莎拿到论文后的神情。我丑陋地幻想着,她一定会睁大了眼睛佩服得直流口水,
说不定还会给我一记甜甜的香吻,就像刚才的那一吻一样……
我坐着凳子的屁股一动不敢动。
从来没有过如此狂乱的心跳,还伴着一阵阵莫名的酸涩与兴奋,隐隐期盼邪恶
的发生。
我不敢望她的眼睛,偌大的房间里居然没有我摆放目光的地方!
“别坐这么远呀!挺别扭的。过来坐我旁边吧。”小莎柔柔地说。
“哦,是。”我应着,拼命保持平时的语调。
可我的手脚却无法活动如常。不知什么力量移动着我的手将可乐放到了桌上,
背包被顺手滑到了凳子旁边的地毯上。我笨拙地几乎是夹着两只膝盖半弓着腰挪了
过去,实在愧惧她会发现我下半身发生的异样变化。屁股只敢半贴着床,两条大腿
用力地撑着整个躯体,向扎马一般,我的目光摆在了两只脚背上。
“怎么不说话呀?”小莎侧过脸望着我问。
“哦,今天天气真热。”我扯了扯领口,很不自然地强笑地说道。
扑哧,她笑了。
忽然,我感到一阵暖流,从我放在床边的手闪电般通到了心里。那是她酥软的
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可以听见我的心疯狂敲击的声音,全身血液澎湃奔流的巨响。我勇敢地抬起
了头,望着她。我要看透她那让我痴迷的眼睛,看透她的心!
可是,还没让我那股虚假的崇高与神圣腾升而起,两片火烫薄软的唇堵住了我
的嘴,止住了我的呼吸,扭开了所有情感的闸。仿佛全身的血管同时爆裂一般,所
有的束缚瞬间崩溃,手脚一切的不自然变成了如此的自然。
我紧紧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向床的中央倒去,让那洁净平整的没有一条皱纹的
床单见鬼去吧!
此时的双眼早已失明,嘴唇胡乱地游走在她的脸上、颈边、耳旁,我的手开始
肆无忌惮地四处摸索,手指在忙乱地寻找着可以解开的所有纽扣。
突然,她一把推开了我,喘息地坐了起来,半露的胸急促地上下起伏着,渐渐
在恢复平静。
“怎么了?是不是我,我太鲁莽了?对,对不起!”我跟着爬了起来,手战战
兢兢地轻抚着她的背。
“不!不是,”小莎扭过头,脉脉地望着我,红晕渐退的脸露出甜美的微笑。
停一会,她道:“谢谢你!”
“谢我?”我被这突来的一句弄糊涂了,“是我应该谢你才对呀?”
“我感觉真的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不再看着我,捋了捋被弄乱的头
发,头半垂在胸前,两眼望着前面的地毯。突然她又抬头,眼光中似乎充满着歉意
地说道:“刚才,对不起!我,现在我不行。别怪我。”
“哦,没什么。”我脸红地笑笑,坚定地说:“不要紧,我可以等!我不会强
迫你的,你放心!我,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后悔得想要杀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土地说出那么神圣的
三个字!说得那么的没水平!说的一点也不浪漫!
但,我已顾不了再去想那么多了,不要再浪费这宝贵的一分一秒!我深情地注
视着她,向她那薄薄的酥嫩甜蜜的唇再次贴了过去……
叮铃——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甜美的幻境中无情地拽了回来。
“喂,找谁?”
“是我,徐中。”
徐中!我的心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老鲍吗?”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的确是徐中欢快的声音,“我星期六早上9
点半左右到雪梨,航班号是CA174 ,来接我吗?”
真的是他!徐中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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