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电饭火锅
是夜。
主客厅。
火锅大餐。
两张书桌拼起来的饭桌正中摆着“电饭火锅”,四周围着八个堆满各式菜料的
盘子。
人多,的确力量大。能够团结在一起的人们,力量更大。
我们就很团结。
大宇的电饭煲被贡献出来当火锅,他还忙着打火锅的一切准备工作;我跟家乐
负责水果、零食和酒;老克和徐中跑菜市场买来各式蔬菜、牛羊肉,居然还有鱼和
虾。
虽然鱼只是三文鱼,虾也不过超市的急冻虾,但酒却是好酒。
有老克大宇爱喝的VB生啤,有徐中喜欢而平时不舍得买来喝的澳洲陈年葡萄酒,
当然还有我的最爱——苏格兰威士忌。
酒过三巡,三分醉意,也就到了畅所欲言的时候了。
“我早就知道徐中不是那样的人!”大宇红着脸首先拉开了话题。
“去去去,别腆着你那老脸在这现世!”老克不等大宇往下说,狠狠甩过一句,
“当时是谁喊得最大声!是谁说不愿跟‘江洋大盗’住的?”
“我可没说不愿住!”大宇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
“各位大哥,各位大哥!我来说两句。”家乐伟大领袖毛主席般地摆了摆手,
正想插话,被大宇一筷子打得手赶紧缩了回去。
“大人说话,小孩子指手画脚,没家教!”大宇正愁没地方发泄刚才的怨气,
逮个正着。
经不住,我也想凑个热闹,道:“民主!这里可是民主国家!虐待儿童是要犯
法滴——”
“犯法?别忘了,我们可是中国人哪!”大宇一手拍着胸脯,一手攀着家乐的
肩膀往怀里拽。
“老徐,”老克端起了倒满啤酒的杯子冲着徐中高举起来,眼睛里闪着一种异
样的神色,道:“我这里也就不多说了,大家心里明白,我先干为敬!”
一饮见底!
老克把杯口向下,果然滴酒不剩,好!
“好!”徐中也拿起了葡萄酒杯,“我这里杯小,我回敬你两杯!”
话音落时,两杯已下肚!其中一只是我的杯,装满威士忌的杯。
怎样算是朋友?朋友之间,语言总会变得多余。情交神合,快意恩仇,彼此能
够表心达意的只有行动,只有喝!
“爽快,爽快!”大宇似乎也不甘落后,操起酒杯冲着我,“来来来,我们俩
也来一杯!”
“我干吗跟你喝呀!”我笑道:“你不该喝酒,该多喝些水才对!”
“怎么?”大宇不解地望着我。
“好去撒泡尿照照自己呀!”我得意地大笑,“喝酒尿浊看不清!呵呵呵——”
“别以为我喝不过你!”大宇撸了撸他短T 恤的袖口,咬着牙道:“今天我跟
你拼了!”
“好啊,好!”家乐在旁边欢快地起着哄。
鱼和虾是早没了。
蔬菜也只剩下几片残叶,零星地到处散在桌上、盘里。牛羊肉倒是余下不少。
澳洲的肉是不缺、不贵,贵的是青菜,往往价钱比肉还贵!鬼佬卖的肉也臊,难吃。
不管到哪里吃饭,装蔬菜的盘子总是先被收拾干净的。
现在被收拾干净的还有大宇的胃!
大宇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两手抱着马桶睡得正香。头伸到马桶里闻着自己吐
出来的酒菜,打着呼噜。
实在看不过眼,又没力气扛他回房,只能好心的帮他马桶冲了冲水。然后到淋
浴间撒了泡尿,洗了把脸,我还行。
好像老克也还行,还能打手机。
不同的人喝多了总会是不同的表现。有人哭有人闹,有人倒头睡,有人说不断。
而老克是打手机。
这回是我的手机在响。
“喂,是我。哦,好!你先喝着,我这就过来!等我!”我挂电话。
“我等你啊——”那边老克还在喊。
徐中呢?徐中似乎也没醉。
他正摇摇晃晃地开始把盘子往厨房里运。
“还没吃完呢!放着放着,明天再弄!”我一把把他拖来坐下。
“今天我高兴呀!”徐中开始倒威士忌,只剩威士忌,“好!我们俩接着喝!”
“你也少喝点吧。”我说:“喝点汤吧!杂烩汤,补!”
“皓,我是真高兴!”
喝高了?怎么叫起我名字来了。
“我知道!你回来我也挺开心的。”这是心里话。往后又可以带徐中做的便当
去上课,不用再吃学校餐厅那味如嚼蜡般的三明治了。
“你知道吗,知道他俩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啊!”
他俩?青青和汪伟?真被我猜对了?开心?!伤心才对啊!看他怎么说去。
“她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准备结婚,我开始根本不信。”
“你说谁?”他老不说名字,我得问清楚了:“是陈兰青和汪伟?”
“是我的女朋友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徐中抿了口酒,“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很
老土?”
故事是不新鲜,什么老婆跟好朋友跑了,老公到国外变了心诸如此类,这样的
事几乎就是留学生活中的家常便饭。可是徐中的反应却着实反常,令我不解。就算
是徐中抢走了我的小莎,我也会磨刀子跟他拼命。这是朋友能干出来的事吗?干出
这种事的人是朋友吗?是禽兽!不宰他宰谁!咽得下这口气的人还是男人吗?!还
是人吗!
可徐中呢?徐中笑了,居然笑了!我糊涂了。
“当时,我是真的不信。想打电话给汪伟问个明白,他不是不接就是不在。”
“那段时间你老躲着打电话,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
“是啊,不告诉你们,是不想让你们瞎猜。”徐中起来把液化气给关了,汤已
快烧干。
“后来又发生那么多事,我根本没机会跟你解释。急急忙忙去City买了对戒指
我就赶回去了。”
“这么说,家乐见到你在‘金六福’,你是真的在买戒指,只不过是买给你女
朋友而不是‘洗黑钱’?呸、呸!不对!”我实在不该再把他跟抢劫联系起来。
“那后来呢?”我问。
“什么后来?没后来了。”徐中继续收拾着桌子。
怎么会没后来?他应该是回去后首先指着汪伟的鼻子臭骂一顿!王八蛋,畜牲!
老子的马子你也敢撬!我要你死!然后,狠扇不要脸的陈兰青两巴掌!臭婊子!老
子给你吃给你穿,救你出苦海,供你读书,让你变成人,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子的吗!
早知道让你继续穿你的破内裤去吧!然后,再来两拳打倒在地,踏上一只脚!看着
这对狗男女舔着我的脚趾头趴在地上叫救命讨饶的样子,呵呵呵——我正自个欢快
地想得起劲,徐中踢了踢我的脚。
“喂,抬一抬,我把空酒瓶收拾一下。”
“哦。”我终于从幻境中醒来。
徐中真的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怎么会?!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徐中了。
我真的了解过他吗?
我跨过斜挺在地毯上的家乐,往厨房去找水喝。
冰箱里空得只剩下往外冒的冷气。我拿只杯子,打开水龙头接了杯水。
“徐中,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
“你当初为什么要出国?”
徐中并没有回答,抬起头望着前方呆了一下,然后冲着我淡淡地一笑。
雪梨的四月金秋也没什么特别。
如果今年真有什么特别的话,在雪梨举行的“同性恋大游行”倒是为这南半球
最大的都市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推迟了近一个月的游行大会,终于在复活节前隆重拉开了帷幕。
我不爱凑热闹。可是,小莎要去。
街的两旁挤满了人,除了眼前晃动的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屁股,什么也看不见。
“要不,你坐到我肩膀上,说不定能看到。”我自告奋勇地对小莎说。
这个时候才开始怨爸妈为什么光让我长脑子不长个子。好在从小到大,外号叫
“大头”的不只我一个。
“真行?”小莎惊喜地望着我。
只要你不嫌吃亏就行,我心里想着,我可求之不得呢。
于是,骑警们骑着高头洋马在街头维持着秩序,小莎也骑着我在人群中热烈呼
喊着来往的队列游行。
这个时候看街上游行表演的男女,许多根本分不出性别。只看到服饰的不同,
却感觉不到性别的异样。大家个个浓妆艳抹,服饰也格外的色彩斑斓五光十色。人
们夸张地打扮成各种角色,怪兽、魔鬼、僵尸、超人还有香蕉。除了有一些长着满
脸大胡子却穿着新娘的艳丽礼服的“同志”我觉得有些古怪好笑之外,其他的一切,
彩车、乐队、摩托队等等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特色”。这些被称为“同志”的人群,
在此时我看不出他们或她们与所谓“正常人”有什么不同。他(她)们并没有传说
中狰狞的面孔,他(她)们也用着与我们同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如果
脱离开“性”的本质,他(她)到底与我们有什么不同呢?现在我眼前的一切,并
不让我觉得跟以往的其他嘉年华会大游行有什么不一样。
最大的也或许是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叫做“同性恋大游行”!
回到家的时候,我已是筋疲力尽。
想不到我前脚刚进屋,转身正准备关门,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家伙一手把门给
撑住。
有贼!紧接着这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是抬脚要往外踹。
“慢着!”说话的分明是徐中的声音。
“你有没有搞错!”我大声叫道:“你是鬼还是人!”
看这架势不用问就知道是从哪里回来。
“你也太投入了吧!”我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唠叨:“队伍里我可没看见
你耶。喂,喂,谁给你画的?”
“我一个朋友非给我画不可,我也不想。”徐中说着直往洗手间去。
“你该不会真的跑到队伍里游行去了吧?”我嬉笑着追着他问,“我也就是做
了一回马,你倒好,装了把同性恋。”
“谁装同性恋了?是谁,是谁!”大宇从房里跑出来凑着热闹。
“哦,你们都在?”我可不能再跟着徐中一块进卫生间,这些家伙还不知该怎
么说呢。
“你们怎么没去看游行?”我问。
大宇骂骂咧咧地答道:“上次都上过一回当了!还去?我呸!你就是八抬大轿
抬我也不去了!”
“你倒是想啊,”我笑道:“我直接就把你抬到焚化炉里去!”
“哎呀,哎呀,徐中你先别洗呀!”大宇直往洗手间里追,“让我看看,让我
看看,同性恋你是做男的还是做女的!”
“去死吧你——”我抬脚就往大宇屁股上踹。
没空再理他们,我还得赶紧去构思一下小莎交给我的作业。
这可是她们复活节假期之前最后一次作业。我还真有点后悔当初答应帮她写作
业。这倒不是嫌她总是让我做枪手,因为她如果老是不肯好好自己练笔,到头来真
的会什么也学不到,白交钱。改天有机会我一定要下狠心好好说一说她。可是,她
并不是个偷懒不思上进的女孩,为什么会老是说没时间做作业呢?她的时间去哪里
了?她平时除了打工到底在干些什么?现在的女孩,我真搞不懂!我到底搞得懂她
吗?我到底搞得懂谁呢?
复活节马上就到了,两周的假期,该跟小莎去哪里玩呢?看电影?太土。去Blue
Mountain(雪梨蓝山)或者是Wonderland(欢乐园)?要不干脆去纽西兰找我表弟
陈霄汉玩?嗯,要好好跟小莎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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