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乔迁之喜
夜,落下黑幕。
接了一天电话,应酬了成打的来看房的人,真累。
虽然房是租出去了,但我似乎高兴不起来。
对结果不满意吗?
说不好。
赵小华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吗?
找不到。
想不通。
想不通就早点睡。
睡下去的时候,门却开了。
“谁?”我在黑暗里本能地惊问。
“我。”大宇扛着被子挤了进来。
“你想干什么?我这间房可不租啊。”我笑着坐起来。
“我怕你一个人寂寞,过来陪你。你看,徐中走了,你现在一个人住也怪孤独
的,难免不适应,我可是一片好心呀。”大宇一边铺床一边唠叨。
“算了吧,免了!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恐怖片,不敢一个人睡了吧?”我笑。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我好心被狗咬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
不会怪你的。谁叫我心好呢?‘一个好人’啊!”
“得了,得了,到底什么片?明天拿给我看看。”
“干吗等到明天?白天看多没意思,有种现在看呀,美国版《午夜凶铃》!不
行,不行!你还是明天晚上自己看。我要睡觉了。”
我呵呵笑了起来。
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嫌宿舍里住的人太多,尤其是碰上一两个不好
相处的。开心的时候,人多欢乐多;不开心的时候,想起要回宿舍都会心烦。出来
读书了,现在都是一个人一间房,自由了,有自己的空间了,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可是,人是没有了,孤独却来了。尤其是异国他乡,人情淡薄。每天打回家的那几
个电话成了精神上的毒品,开始的时候很快就会上瘾,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打。然而,
跟真正毒品不同的是,它又迟早会让人腻烦。通常一年之后,随着人生观世界观的
悄悄转变,跟国内亲朋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像史前古迹般难以发掘,越来越稀有。
于是,往家里打电话就成了一剂苦药,非食不可,却又苦不堪言。对于失去的一切
不论好坏都充满不切实际的怀念与美化,这是人的本性。于是,夜深屋静独自一人
躺在冰冷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又开始怀念起大学宿舍里“大B ”的子夜
巨鼾,“牛哥”坚决走调的歌和“老驴”与“阳痿”永不缺席的每日一吵。
唉,“真想回到中大宿舍405 室靠门口的那张下铺,捂上被子好好打一把‘手
枪’”,怪不得大宇会这么说。你可以脱光了满屋子乱蹦的时候,又开始怀念那份
贼性偷摸的刺激。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我严肃地问大宇。
“你说赵小华?”
“我感觉不是很好。”我说。
“我觉得挺好的呀。第一印象,人爽快、干脆、一是一、二是二,很可靠的样
子。再说,人家可跟你是校友哦。”
“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为什么。”
“为什么?害怕人家不交房租跑了呀?”大宇戏蔑地问。
“当然不是。总觉得这个人有点虚。”
“虚?我看是你虚脱了吧。我倒是觉得他蛮有正义感挺实在的。嗯,说不定可
以交个朋友。”
“你觉得他象刚来悉尼的样子吗?”
“没注意,怎么了?”
“我只是告诉他我们在哪条街几号,叫他到火车站打电话给我,再告诉他怎么
走。可是,他却自己找了过来。”
“那怎么了?人家有嘴会问呀!都像你那么傻?”
“你刚来的时候会自己问路从几十里外摸到这里吗?”
“没那么厉害。我刚来的时候,就只敢在我住的附近那几栋楼之间瞎转。根本
不敢走远,买东西只敢去街口那家阿差开的拐角铺(corner shop ),超贵。别的
地方走远了怕迷路,这里的路牌又小得要拿放大镜才找得着。国内学的那点英文根
本不够用。跟人说话,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也不知道他在放什么屁……”
我没有理他天南地北的瞎扯,继续疑惑地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刚来的
时候我老是去City玩,可也要两、三个月下来才搞得懂哪条街是哪条街叫什么名字。
可是,他好像很熟的样子,知道出中央车站左转见到红绿灯那里就是李街。麦考利
的BPP 是三月底开课,他最多也才来半个多月而已。你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吗?”
“说不定人家是天才呢?你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多疑了?怕他谋你的财害你的
命?你有什么值得人家打你主意的?真是自作多情!”
是啊,也许是我瞎想了。也许是经历了那么多曲曲折折不可思议的事后,让我
的神经变得过于敏感了。的确,我有什么值得人家打我的主意的呢?
就算横尸街头,也最多是第二天报纸的角落里一条不起眼的新闻,然后第三天
就会被人们彻底遗忘,甚至报纸没看完就已经从人们零碎的记忆里消失了。
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没有。
当然,在万里之外的家中,我还是有的,有爱我的爸妈,我爱的家。
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开始有点思念老爸的教训和老妈的唠叨了。
老妈不是月底要来看我吗?
差点给忘了!
赵小华的行李并不多。
他自己租的车,也没有朋友来帮他搬家。
“他们都很忙,没空。我不想麻烦别人。”赵小华今天的精神倒是显得很不错。
“你怎么这么少东西呀?”我过去帮他提行李。
大宇似乎找不着什么活干,帮着过去摁电梯,问:“你花了多少钱租的车?”
“哦,30块钱从伊斯特伍德到这里。”
“行啊,真不贵。你哪里找的?告诉我,下次我搬家找他。”大宇积极地说。
“怎么?我刚搬来,你就想搬走了?”赵小华笑着问。用他壮实的手臂揽了揽
大宇的肩。
大宇嘿嘿笑着,电梯已经到了,他忙跑过去挡着门让我们进。
进门撂下行李,赵小华也不急着整理。
“走!今天我乔迁之喜请大家吃饭。伯雾有一家湘菜馆不错,怎么样?”赵小
华豪爽地说。
我在伯雾住了这么久到还真没去吃过,隐隐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家,他怎么这
么熟?
“你是说‘川府火锅’斜对面那家吗?”我问。
“是啊,你去过吗?”
“没去过。不过现在才10点多,这里普通店铺9 点多才开门,餐馆没有十一、
二点不会营业。”
哼,有我熟?我可是这里的地头。
“哦,是嘛?”赵小华尴尬地笑笑,脸上的肌肉堆起来,结实。
“那我们去逛逛街,带你去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呗。”大宇很积极一旁冲着我
俩说道,“一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人家可是一番心意呀,不能不给面子呀。”
赵小华确实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来了之后,几乎买齐了我们一个月的手纸;厨
房里自从徐中走了以后就没人用的油盐酱醋被他更换一新;水果、可乐、蔬菜塞满
了一冰箱,美其名曰,反正冰箱也塞不下了,我们就不用再买了。
赵小华还真是个勤快人。洗手间被他洗澡的时候“顺道”洗刷得干干净净,大
宇直说干净得简直都不敢再往马桶上坐;里里外外各个房间的地毯被他吸尘器吸了
个一尘不染,居然不知道在哪还找到了我失踪很久的电池充电器;客厅就更不用说,
让他拾掇一番之后,显得大了很多,也光亮了很多。要不是大宇坚持不让扔掉老克
在客厅角落里原来睡过的那张床,客厅里简直就可以马上开Party 了。
赵小华的确是个不管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的人。
受欢迎的人别人都会很愿意跟他交朋友。至少,大宇就很愿意。
才几天工夫,他们似乎就已经成了好朋友。不是好朋友,大宇怎么会把自己屋
里的电脑让给他随意地使用?
我对于交朋友从来都很被动,一直都是别人来找我,我很少会去主动跟别人套
近乎。尽管我不会像大宇那么热情似火,但对于不用动手就有香喷喷的饭菜吃我当
然是不会拒绝的。
赵小华做菜的手艺似乎不比徐中差。如果不是现在放假,只怕带去学校吃的便
当从此便会有了长久的着落。
嗯,赵小华,不错。
日子似乎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过去的一切也似乎一天一天地离我们远去。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过去的岁月与记忆里。
尽管未来的日子也未必就一定会一片光明,但至少现在大家过得都很开心,并
且似乎好事、顺利的事也越来越多。
每年有生日可过,总归会是一件好事。
有我妈大老远跑到悉尼来给我过生日,那就是一件更好的事。
“妈,你可别给我乱带东西过来。”我电话里不断嘱咐道,“最好什么都别带,
只要有钱,这里什么都能买到。还有,你去表哥那里帮我把我要的电脑软件给我带
过来,我已经叫他帮我准备好了。”
表哥,当然就是表弟的哥,就是在纽西兰读书的表弟陈霄汉的哥——陈云汉。
说他是个电脑天才是太抬举了他,但是“黑”个把网站的本事他还是有一两手的。
当然,搞点正版软件的破解及销售,然后写一点小病毒出来传播一下,再卖给杀毒
软件公司赚钱,这是他的主业。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同时舞弄三台电脑的疯子,
基本上就是他的形象。
不得不承认我对于电脑的爱好多少是受他的影响。因为在Dos 版的《仙剑奇侠
传》风靡的年代,他能够把李逍遥的头像换成我的“玉照”着实令我对他感激加崇
拜了很久。终于在把老爸买给我的386 电脑拆了装不回去之后,我放弃了要学习他、
成为他的念头。
毕竟,我不是电脑天才。
不过,对于电脑的爱好却从未衰退过。我基本上是属于软件及游戏测试狂那种
人。我的电脑由于各种“可预见”和“不可预见”的原因,平均每一个月要重装一
次,并且每个礼拜会被我用各种不同的方式“优化”过一次。电脑桌面上的常驻图
标一般保持在60个左右。通常我不需要加任何密码,一般人在没有我的指导下都不
会知道如何运行我的电脑。在屏幕上你看不到开始菜单、任务栏,所有的桌面图标
及名称全部都被换成我喜好的叫法和图像。
也许别人会说我是个没有什么个性的人,但他们绝对不敢说我的电脑没有个性。
“总共有75张。”我叮嘱道,“海关一次只给带20张光盘,你给我分开三本CD
夹来装,记住了吗?”
要不是去年暑假没回家,我才不会搞得这么麻烦。
“知道了。”老妈在电话抱怨起来,“就想着你的光盘,怎么就不问一下妈什
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的飞机?”
“哎呀,反正我不问你不还是得说嘛。”我狡辩着,“那你什么时候来?”
“23号的飞机,24号一大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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