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怕谁
整个复活节假期大宇都在忙着看VCD ,一直看到朱老板娘一见到他脸上就笑得
像开了一朵花一样。
那一定是一朵秋菊花。
说实话,如果是我,面对每天都来孝敬我几块澳元的人,免费赠送几个假笑又
何乐而不为呢?
赵小华似乎很闲。我几乎没有见他看过书。
如果他的英文好,那就不用读BPP 了。可是,如果不好,那他怎么不好好利用
这两周的假期多努力几把?
赵小华什么都勤快,就是读书不勤快。
当然,别人读不读书我管不着,我现在关心的是怎么过我的生日。
“喂,朋友,我可是要过生日的人了啊。”我轻轻推了推在房里正聚精会神看
《指环王》的大宇。
“那你过啊,怎么?还怕过不去呀?”大宇头也不回地说。
“我靠,这么想我死?等我死了你好分家产哪?”我嬉笑地说。
“哎哟,哎哟,现在你厉害了,话里有话呀。”
“还不是跟你们这帮家伙学的。”我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床上,“说正经的,下
个礼拜我就过生日了,想怎么过?”
“是你过生日,怎么过得问你呀。”大宇关掉VCD ,“再说,不是还没到嘛?”
“我妈就要来了。她说是来跟我过生日,可是她一来我可就失去了自由。到时
候我还得整天陪她,那多没劲。”
“你是说,你想提前自先过一把,是不是?”
“聪明。”
“嘿,你也太小瞧我了吧。瞎子都看得出来呀。”大宇笑了起来,“那你想怎
么办?”
“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嘛?”
“老赵,老赵,快过来。”大宇转过头冲着门外大声喊着,“开会了,开会了
啊!”
赵小华进来得真快。
大宇的话音刚落,他就已经立在了我们的面前,好像从门背后钻出来一样。
“有什么指示?”赵小华一脸严肃的样子。
“传达上级重要指示,大家回去要严格贯彻,今年的水稻……”
“去,去,就别瞎闹了!有完没完。”我抬腿踢了大宇一脚。
大宇呵呵笑着停下来转过话题,认真地说:“是这样,老鲍下个礼拜过生日,
他想叫你帮找个小姐……”
我扑了过去,掐他的脖子。大宇夸张地狂叫着喊救命。
赵小华一旁哈哈大笑起来。过来扯开我们,说道:“大宇,你简直就死有余辜。
你不死,别人会被你气死。”
我退回床边,心里气不过,坐下的时候又踹了他一脚。
“到底怎么回事?”赵小华微笑着望着我问。
“好了,好了,我将功赎过。”大宇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说:“老鲍想让我
们商量一下怎么给他老人家过寿。”
大宇的话我听起来总觉得不舒服,好像我死皮赖脸求着大家一样。我至于嘛?
唉,想不到我张皓今天到了悉尼沦落到要求别人给我过生日的地步,想当年不用我
出声……唉!
“好事呀!”赵小华积极地说,“正好我都搬来一个星期了,也没机会大家正
式聚一聚。去哪?想怎么弄?”
“咳,悉尼这破地方能怎么样。”大宇说,“无非就是吃吃饭,唱唱卡拉ok,
要不喝喝酒看看脱衣舞,还能怎么样?再说了,吃,也就那么几家中餐馆;卡拉ok
音响差,又没什么新歌,都是什么‘把根留住’这样的歌,我看根都要被唱烂掉了
;脱衣舞,又光看不能摸,真给你摸你又摸不起。”
大宇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赵小华默不作声地听着,我心里也犯着嘀咕。大
宇说的也没错,该去吃饭的地方也都去过了,卡拉ok在国内早就玩腻了,喝酒哪天
不能喝?脱衣舞实在没兴趣。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脱衣舞就会想到小莎,一想起小莎心里就不是滋味,发酸。
她现在在哪?还好吗?
“好了,我们也别商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忽然感到有点郁闷起来,
“我看这样吧,干脆找个地方吃个饭就算了。”
“那你说去哪里好呢?”赵小华转过脸问,“悉尼我不熟,也没什么好建议。”
“要不去打火锅呗。”大宇说。
“算了吧,我够上火的了。这样吧,我听我的一个同学说,唐人街附近好像有
一家西班牙餐馆不错。我们去吃西餐吧。”其实,我早就想去看看,一直没有机会。
“好啊,好啊。”大宇眉飞色舞地凑了过来,“来这里这么久我真还没去吃过
西餐嘞。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或者后天吧。我哪天都行,看你们的。”我说。
“行。”赵小华沉思般地说道,“我应该也没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又不用上课,别搞得跟总理似的,还‘行’!你以为你是谁
呀,霍华德呀。”大宇戏蔑地损着赵小华。
才一个礼拜的时间,大宇就跟赵小华打成了一片。其实,老赵这人不坏,勤快,
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虽然不像我们一样喜欢不着边际地打打闹闹,但也从不拒绝
跟我们混到一起。相反,有时候他的略带憨直认真地态度往往会遭大宇“暗算”,
让我们发笑。
可是,我始终不能把他作为像徐中,像大宇,甚至像老克、家乐那样的朋友来
接受。也许是我比较恋旧,抑或是比较排斥陌生人,又或者我跟本就不是个善于交
友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总觉得不踏实。可能人与人之间正像有些书里写的那样,
有一种气场一样的东西存在。有些气场可以互相吸引,而有些却会互相排斥。大概
我跟赵小华是属于后者那类。
西班牙餐馆不难找,唐人街附近本来就没有几家像样的西餐厅。
西班牙餐馆不小,估计摆二十张饭台一点不是问题。
西班牙餐馆装修也不错,反正我对西式设计比较麻木,只是觉得,唔,不错,
挺华丽,蛮高雅,有品味,光线好暗。
大宇估计是真的没来过这种地方,在我后面也不出声,小心翼翼地跟着。虽然
在悉尼我也是第一次到西餐馆吃饭,但出国之前为了教我吃西餐,老爸没少带我去
全城最好的法式餐馆吃饭。这家西班牙餐馆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它还是主营西式
自助而已。
不过,赵小华倒是蛮从容。当然,他一脸永远认真地表情,就是慌,你也看不
出来。
一位男侍者礼貌微笑地迎了过来。
“你们预定了位子吗?”灿烂的笑,耳语般地问。
“没有。”我点头回笑。
“是自助吗?还是……”
我回过头低声急问:“怎么样?想吃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看这办呗。”大宇细声干脆地应。
赵小华还是一脸不变的表情。
靠,我干吗要吃西餐呀!
“不,我们点菜。”我镇定的语气微微昂起头冲着侍者说——他比我高。
西班牙餐馆虽然主营自助餐,但同样也是可以点菜的。
其实,我一直都不愿意吃自助,不论是哪个国家什么样的自助。给我的感觉就
像是电影里的革命大锅饭。一大锅炒出来,你也来夹,我也来夹,然后推满一盘子
躲到角落里吃。多没劲!这哪叫吃饭?简直跟学校饭堂差不多,只不过装修豪华了
点,菜色多了一点贵了一点而已。
在我的印象里,吃饭是需要有服务员在旁边点菜的,不管他是黄皮肤还是白皮
肤。当然,这里是叫Waiter、Waitress,叫侍应。
侍应是白色的,白色的服装,白色的皮肤,白脸透着红斑,像是刚出麻疹的样
子。
“你们想吃什么?”我望着捧着菜单东翻西找,不知该看什么的大宇问。
“你先来,你先来,别那么客气嘛,都是自己人。”大宇假笑着低声说。
“我们先等一下再点。”我礼貌地抬头对白侍应说。
他一点头,微笑着悄然无声地离开。
“我靠,我什么也看不懂!”大宇压着声音抱怨着,抬起头望我,说,“老鲍,
你怎么样?我不管了,你要什么,我就要什么!”
大宇干脆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撂,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我心里暗暗窃笑着,平时大宇一脸的叫嚣与不屑,如今,终于也有无计可施,
夹起尾巴做人的一天。
虽然我也什么都看不懂,但我一点也不急。
因为我知道——点菜,是不一定要看菜单的。这是老爸很早以前就教过我的,
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我拿定了主意,就等着看赵小华怎么办。
没等着赵小华开口,我身后倒是有人先发话了。
“哟,我说这是谁呀?这不是张公子嘛!”一个人突然在我的肩膀上重重拍了
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几乎把我的心给拍到了嗓子眼。一回头,一个我这辈子也
不愿意见到的人杵在我的眼前——爱迪生(Edison)!
“哦,是你?这么巧。”我勉强地堆起笑脸说,“你们怎么也来这里吃饭呀?”
爱迪生的后面跟着刘启明,冲我客气地一笑。
“就准你来,不许我们来啊?”爱迪生手里晃着车钥匙,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大
宇跟赵小华。
“呃,我来介绍一下。”我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说,“这位是我SIBT的同学
爱迪生,这位是刘启明。”
我指着大宇道:“这是我的室友周大宇,那位是赵小华。”
大宇和赵小华冲着他们笑笑道着你好,爱迪生只是浅浅地一点头,转过身冲着
我龇着牙笑着说:“怎么?今天这么好心情请客吃饭?是不是连我们也一起请了啊?”
“可以呀。”我说,“吃饭有什么?小事一桩,一起来啊。”
“不用了。哪里敢哪。我们虽然穷,一餐饭还是吃得起的。不打搅了!慢用!”
爱迪生说完跟着侍应走了,刘启明对我尴尬的点头一笑,快步追了过去。
“这是什么人呀!”大宇望了我一下,扭过头瞟了一眼他们远去的背影,说,
“说话比我还牛X 啊。老鲍,你是不是欠了人家钱没还呀!早点说,我借给你呀!”
“鲍勃,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他?”赵小华微微皱着眉头问。
“想不到在这里会碰到这个家伙,真他妈扫兴。”我没好气地说。
“要不要等吃完饭堵在门口,等他们出来把他们打一顿?”大宇半开玩笑半当
真地说。
“我怕会弄脏我的手。”我蔑视地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小华放下一直拿着的菜单,向后靠到椅背上两眼望着
我。
是啊,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SIBT报到的第一天,人真不少。
真不少的还有中国人。
一眼望过去,整个国际办公室门前的大厅和过道里挤满的学生中有一大半是中
国人。中国人跟其他国家的亚洲人看上去是很不同的。虽然都是黄皮肤、黑眼睛,
但是举止神态上中国人是有特色的。比如眼前这群新生,眼里大都闪着惊喜兴奋的
光,这种光又被一种紧张和不安压抑着。他们的动作一时又显得犹豫和拘束,仿佛
自己脚下的位置都可能站错,随时四处张望确认着;他们一时又会突然欢快雀跃起
来,原来是发现自己身边这个人也会讲中文是中国人,尽管以前根本互不认识,也
仿佛他乡遇故知一般热烈地畅谈起来,时不时好像四下无人一样爆发出阵阵欢笑。
然而,泰国人和马来西亚人却不同。他们似乎都是预先约好了同来一般,似乎
未来之前就都早已认识,三五成群地围着悄悄地说话。韩国人也不一样,只是木木
地站着,两眼无神地往四周东扫一眼,西扫一眼。日本人就更加容易认,他们似乎
骨子里就欠着所有的人。有人从她们旁边走过,她们会立即闪身不自觉地微微一躬
身一点头,脸上露着公式般的微笑。更不同的是,现实中大多数的日本女孩并不像
电视里那么小巧动人,你只要远远看见一个两脚粗短,上身与下身几乎成对等比例
的矮小女孩,多半就可以断定,唔,日本人。
当然,这样的说法并不完全正确。比如我,是中国人,就并没有扎入叽叽喳喳
的行列,一如韩国人一般冷眼望着周围的一切。
“我还以为你是印尼人呢。”杰克惊喜地说,在他用生硬的英文问我这里是不
是报到处,而我却用中文告诉他的之后。
中国人的英文也是很有特色,与众不同的,尤其是发音,一听就能听出来。
只知道杰克本姓赵,许多中国人因为各种原因到了这里都不大用自己的本名了,
通常只是互相通报、称呼英文名字。大家也都很默契地从不去追问对方的原名。不
过,我是无所谓的。当然,李静,跟杰克一起来的一个女孩,也是无所谓的。她就
坚持叫她的本名,就连英文名也不取,简单的用拼音“Jing”来代替。
“你来多久了?”李静积极地问。
“都一年多了。”我当然知道初次见面的中国人问你这个问题时是指的什么,
绝对不会是在问我到报名处多长时间。
“是吗?我才来一个多礼拜。那你可是老江湖啰?”李静眼里露着热情地光。
“谈不上。”我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说。”
一个男生从我们中间粗鲁地穿过,几乎将我手中的报名手册撞掉。并没有道歉,
更没有回头,没事一样继续往前挤着。中国人!
“这个人怎么这样?”李静生气地小声说。
男生似乎听见了李静的话,突然转过身,说:“你们也是中国人啊?”
大家望着他,望着他的时候,身后一个人大声在叫:“爱迪生,别往里去了。
我问过了,是在这!”
五个人很快围成了一圈。我,终于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中的一员。
一番激情的自我介绍,于是大家找出了各自的老乡。李静和那个叫爱迪生的,
还有跟这个爱迪生一起来叫刘启明的是同省老乡,并且现在还同在一个区——埃平
区(Epping)住。我跟杰克因为都来自长江以南,都是属于“南方人”,于是,成
了南方老乡。
找老乡的“游戏”结束后,大家又开始以老乡为单位的进行分拨畅聊。
我一直对此毫无兴趣,不说话,等着洋鬼子老师来对我们进行“宰”割、处置。
杰克也插不进他们的话,被撂在一边只能靠近我一起傻站着,彼此时不时眼光交流
一下,笑笑。
“你爸是干什么的?”爱迪生忽然掉过头冲着我们,似乎是问我。
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聊到了家庭背景,这倒是没有地域限制,把我们扯了进来。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开始以籍贯来进行配对,分出老乡,然后又会以现在家
庭住址来进行细分,很不巧的是我居然跟爱迪生细分到了一起。这是在我报出老爸
的工作单位之后。
“呃,我爸在H 市的电力局工作。”我不经意地说。
“是吗?我们家现在就在H 市!我爸是H 市达成进出口公司的董事长。”爱迪
生语气里似乎有一些自豪和得意。
有一个董事长的爹,的确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
“那你爸一定是电力局局长吧。”爱迪生肯定地说。
“在电力局工作的就一定是局长?”我赌气地说,我不喜欢别人这种自以为是
的语气。
“那倒不一定。不过,如果不是局长的儿子,有几个能出国留学?就算不是,
至少也是很重要的部门。”爱迪生争辩道。
“你这种逻辑根本不是逻辑。”我淡淡地说,“那这么说,不是局长的儿子都
不用出国了?”
大家在旁边都笑了起来。我心里一阵得意的冷笑。
爱迪生似乎并不在意,追着问:“那你爸到底是不是局长?”
“是有怎么样?”
“那就对啦!”爱迪生胜利的眼光环扫着大家,“你们看,我没说错吧!”
我并不是一个凭第一印象来断定别人的人,但感觉告诉我,我不喜欢这个人。
漫长无聊的报到、开会、各种介绍、注意事项令我的大脑变得麻木混沌。尽管
听不明白洋教师们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但至少经过私底下老乡同伙们的交头接耳,
总算搞清楚该上哪些科目,什么时候,在哪上,这就足够了。
SIBT上课的地方跟国际留学生办公室实际上是在同一栋楼,更加方便的是,大
楼门口就是汽车站。公共巴士穿行进入麦考利大学校区,在SIBT大楼的门口就设有
站牌,方便学生搭乘。
其实,去伯雾,我并不在这里搭车,而要去校区另一头,但是跟徐中约好下午
在City的州立图书馆见面,而搭门口的290 路车是最便捷的,加上杰克住在City,
正好同路。
当我们出了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站牌,站牌底下正好就停了一辆车,但却不
是公共巴士车,是一辆红色的跑车。
“怎么会有人把车停在这?”杰克奇怪地问。
低沉的摇滚乐声杂乱地从车里冒了出来,冒出来的还有爱迪生的脑袋。
“你们去哪?你们的车呢?”爱迪生一边说着,一边爬出了车门。
“原来是你呀。”杰克笑道,“我不会开车。”
“鲍勃,你呢?”
“好像这里不让停车吧?”我说,“这可是公共巴士站,这么多人在这等着巴
士,你这……”
“管他呢!一会就走。”爱迪生一甩手,得意地说,“对了,你们看我这辆本
田跑车怎么样?上礼拜刚买的。”
我心里一阵反感。我比较讨厌没有社会公德的人,尤其是在海外,这往往给了
别人歧视自己的借口。
国民的素质高低优劣通常都是从每一件似乎不起眼的周遭小事反映出来的。
杰克似乎正想开口,我抢着说:“我看不怎么样。”
爱迪生被我的话给镇住了。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这出人意料的评价,愣了一
下,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这辆本田S2000 不怎么样!”我不屑地说。
“嚯,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多少钱吗?”
“我看这种二手车也就最多不超过7000澳元。”
“开玩笑!我可是11000 买来的。”爱迪生好像有点急了。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二手车!”我轻蔑地说。
“那怎么不见你买辆来试试?”
“我是不愿意开车。”这确实是实话,“再说,要买我也会买新车。‘二锅头
’?不要!”
“二锅头”本来是对再婚男女的一种侮辱,可是,我故意用来刺激他。我实在
受不了他那嚣张的气焰。其实,说完我已经后悔,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哟,二手车又怎么了?”爱迪生忽然平静而怪气地说,“那我也是用我爸的
血汗钱买来的!不像某些贪官污吏的儿子,真有钱又怎么样?花的都是‘黑钱’!”
“喂,喂,这是干什么呢?大家都是自己人!”杰克看见情形不对,赶紧插嘴
道。
“谁跟他是自己人?投机倒把犯的崽子!”我突然想起了大宇的口头禅,“没
文化!”
“你——”爱迪生脖子上的青筋已经鼓出。
“爱迪生,鲍勃!?”李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杰克,你也在。
我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怎么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附近等车的欧洲和一些亚洲的学生们不时地投过惊疑的眼光
望着我们。他们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更搞不懂为什么这几个中国人争得脸红耳赤。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为一口气?但,我不再出声。
爱迪生还想说些什么,见李静来了,便嘟嘟囔囔地钻回了车。李静也跟着上了
车。
原来,他是在等李静,顺路送她回家的。
“你是怎么了?”杰克好心地说,“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我不生气!我有什么好气的?
“喂,喂,还点不点菜了?”大宇台底下踢了我一脚。
“呃,好。”我急忙缓过神来。一抬头,却看见爱迪生两人正往我们的方向走
过来。我正诧异,只见他们挑了最靠近我们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哼,管他呢!我吃我的饭,当他是透明。在这里,他不敢乱来。
“Waiter!”我要开始点餐。
我本想点我熟悉的菜,但忽然改变了主意,拿起了菜单。既然是西班牙餐馆,
那我倒要尝尝西班牙菜。
被洋人小瞧事小,可不能让爱迪生这家伙看扁了!
“我想要一份Garlic Shrimp ,一份Fish in Almond Sauce,甜品是Cheesecake
with Orange Honey Sauce 。然后给我对面的朋友也来一份相同的,谢谢。”我扭
过头望着赵小华,说,“老赵你要什么?”
赵小华要的是西班牙肉馅饼(Spinach Empanadas ),西班牙鱿鱼卷(Stuffed
Squid )和乳脂肉桂冰淇淋(Creamy Cinnamon Ice Cream )。
哟,行家呀!我心里暗暗赞道。
“请问想喝些什么呢?”侍应问。
“有什么好介绍?”
“我们有上好的法国红酒,优质西班牙葡萄酒……”
“法国红酒吧!”
“请稍候。”侍应转身离去。
“嘿,老鲍,你可真行呀!”大宇眼里闪着钦佩的目光说,“到底怎么回事?
快讲讲你是怎么点的,下次我好带别人来吃。”
“哦,其实很简单。”我微微笑了笑,眼角的余光扫了爱迪生那边一眼,提高
了声音说,“头盘我点了蒜茸炸虾、主菜是杏仁烤鱼和甜品要了蜜汁鲜橙酪饼。今
天我要的是法国1985年的红酒,因为有虾,有海鲜。”
说到了虾,脑海里突然闪出小莎的影子,闪过Casino那一夜,闪过……
我的心往下一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再说话。不自觉地又用眼角瞟了隔壁
一眼,爱迪生在跟刘启明正说着什么,似乎还不时往我们这边望一两眼。
哼,俗人!
侍应开始摆上了餐具,各种准备已经做好,用餐开始了。
“喂,老鲍,怎么给这么多刀刀叉叉的呀?该怎么用啊?”大宇轻声急切地问。
“不会吧?”我惊讶地望着他,“你出国前没受过‘外事教育’吗?你不是吃
过西餐的吗?”
“呵呵,是吃过,在国内。”大宇傻笑着,“不过人家就给一副刀叉呀。”
“不可能!你去的是哪一家?”
“好了,别说了。”赵小华笑着说,“这三副刀叉是给你头盘、主菜和甜品分
别使用的。当然,也不需要这么严格遵守非用完不可。随意就行。”
“惭愧呀,今天我可是‘刘姥姥吃西餐’开了一把洋荤呀!”大宇自嘲道。
“来,我敬你一杯。”赵小华先端起了杯子冲着我说,“祝你生日快乐!”
大宇也忙举起了杯说:“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同乐,同乐!”我呵呵笑着。今天是庆祝我的生日,要想些开
心的事,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的时候,吃得就会多。
大宇吃得就多,好像恨不得要把叉子也一起嚼下去。我悄悄踹了他一脚,低声
说:“盘子里留着一点,别全吃完了,这是规矩。别让人笑话了。”
大宇立刻意识过来,剩下一块鱼留在盘子里等侍应收走。
我又望了望爱迪生的台子,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喝的是啤酒!像模像样地吃着
四班牙大菜,喝的却是澳洲优啤!
我心里暗暗耻笑着,傻X !但随即又感到一阵脸红,哼,丢中国人的脸!但最
后还是一股得意的优越感充满了大脑和四肢。我优雅地吃着我的甜品,偷瞄着隔壁
台的两个丑陋的中国人,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他们的丑态。
我正欣赏得起劲,想不到爱迪生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向我们这边走了过
来!
我赶紧收回了眼神,笑着跟大宇说话,装着没看见他的样子。
“鲍勃,听说你今天过生日,我也来敬你一杯,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爱迪生红着酒脸,喷着酒气说。
他的一番祝愿,我听起来却似乎格外的别扭。但“敌人”杀到了眼前,总不能
不应付吧。
“谢了!那我也祝你健康长寿,出入平安!”我拿过大宇喝剩的酒说。
“哎呀,你们得赶紧吃呀!晚了可就赶不上火车了!呵呵,我就不打搅了,你
们吃,你们吃!”爱迪生挤眉弄眼地笑着回到了座位。
赵小华腾地站了起来,碰翻了面前的杯子。好在里面已没有了酒。侍应急忙过
来。
“哦,没事。”赵小华向侍应点了点头说,缓缓地坐下,望着爱迪生的背影。
“哎呀,老赵,你可别跟那些‘有钱人’一般见识呀。”我嘲笑地瞥着爱迪生
说,“我们可是有教养的人哪,虽然我们穷,穷得要搭火车,可穷得只剩下钱了。”
“买单!”
“买单!”
我和爱迪生几乎同时举起了手,示意买单。
手都向着同一个地方挥舞着,但各自的眼光却犀利地射向对方。四目瞬间对视,
仿佛空气中都擦出了火花。
我冷冷地一笑,他居然也报以同样的冷笑。
我示意由我来买单,大宇跟赵小华似乎都很默契并不来跟我争。
加上服务费总共537 澳元,不贵。我放上了600 整。爱迪生也正在往托盘里放
钱。
很快两名侍应一起把收据和找回的钱都拿了过来,送到了我的面前,送到了爱
迪生的面前。
爱迪生并没有拿找回来的钱,明显是留作小费。
我翻了翻钱包,惊讶地大声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呀,今天我没带钱!没
法给小费了!我真丢人哪!二十,七十……”我故意一边往托盘里放着钱,一边大
声地数着。
这招果然有效!
爱迪生本来抬起来屁股正要离开,听到我的话又立刻坐了下来,也掏出了钱包。
“刘启明,有人跟我们叫劲啊。”爱迪生大声说。说完也掏出钱往托盘里放,
学着我念着:“五十,一百,一百二……”
“一百五,二百五,三百……”我继续报着。
“三百,三百零五……”爱迪生也不示弱地跟进。
周围的侍应们睁大眼睛在瞪着这从所未见的奇观。我分明已经听到身后一个女
侍应甚至用手捂住了叫出声的嘴:“哦,我的天哪!”
“四百五十五,五百零五……”我还在漫不经心似的数着。
但隔壁的声音已经愈来愈小,终于停到了五百四上。
“哎呀,你们千万可别借钱给我呀!我会很没面子呀!”我故意大叫,“五百
八十!”
爱迪生突然乎地站了起来:“刘启明,我们走!”说完,一推凳子转身就走,
故意绕过我们的旁边,爱迪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够狠!”
我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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