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搬家(下)
又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开心一点!
这是我今天起床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这也是我每天起床后,一定要对自己
说的一句话。
不管昨天发生过什么,不管它是悲是喜,今天,我要开心一点。
虽然我无法预见新的一天会有些什么在等着我,我也不知道它会跟昨天有什么
不同,我更并不期望在新的一天里会有多少的收获,没有奢望,没有祈求,我只要
自己开心一点。
开心,没有人能够施舍给你,你也买不到,与钱无关。
开心,不是一种感觉,而是行动,是一个最自我的决定。
我要开心,我去开心,我才真正能够开心。
开心的时候我会感激,感激身边所有的一切,感激黎明的阳光,感激爽朗的空
气,感激窗外小鸟的鸣唱。
甚至感激冬日的清晨床前冰冷的拖鞋,感激洗手间里水龙头里流出的刺骨的水。
也不知是因为开心而感激,还是因为感激才有了开心。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在提醒我,你又实实在在地迎来了新的一天,又有了新的
机会,又有了一次新的生命,你踏踏实实地在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是没有希望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还在刷牙的时候,手机就响了,拿起一听,就是李静这句带着哭腔的嘶喊。
“别急,别急。”我吐出一口满嘴的牙膏沫,“怎么了?慢慢说。”
“我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是不是谁得罪你了?”
胡乱用毛巾抹了抹嘴,我往自己房里走。
“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心里有股想搞笑的冲动,我说:“唉,可别太想我了,也要注意身体才行。”
“鲍勃,我都快愁死了,你还在开玩笑!”
“呵呵,我不是想让你开心点,别那么愁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大早的这
么急?”
我歪着脑袋用一边肩膀夹着手机,空出两只手叠着被子收拾着床。
“跟我一起住的女孩昨天晚上带了一大帮人回来,闹了一个晚上。”
“怎么?开Party 吗?”
“不是,都是些不三不四的男孩。我还看见他们有人还带着刀,都吓死我了!”
“哦?那,那你没事吧?”我放下脸上的笑,听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他们还喝酒,满地都是酒瓶子,乌烟瘴气的。听说都是安吉拉昨晚‘蹦迪’
(去迪斯科舞厅跳舞)认识的。”
“安吉拉就是跟你一块住的那个女孩吗?”
“是,简直就是个……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很不检点的人。”
安吉拉,我见过,有一次去埃平区(Epping)李静家时见过。
很前卫那种,满头乱七八糟直立的染成红色的头发,脸上的灰批得很厚,很艳。
不管什么时候,烟不离手。
能第一眼看出她是学生的人这个世上估计没有。
我怀疑她父母为什么送她出国留学。国内混不下去了?父母管不了了?随便往
海外一扔,眼不见为净?
我知道,这种情况真有。
“平时她就老是带人回来住,那倒也罢了。现在可好,昨晚回来的时候,我看
到本来不大的家里,睡了很多男人。都吓死我了。”
“以前我哪里见过这些事呀?你知道吗?有七八个男的,有刀,真的很恐怖!
我一直都没敢睡,哭了一晚上。”
“马上就要上正式课了,再这样下去,这种环境怎么学习呀?我都急死了!”
“鲍勃,你一定要帮帮我!在这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了。”
这倒是有点夸张了吧!我心里暗道,你不是还有爱迪生吗?该英雄救美的时候
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能帮你什么?要不我赶紧去厨房把菜刀给磨利了跟他们对砍去?可我
也打不过他们呀?”
“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来这里才四个多月,认识的都是些SIBT的同学,
也没有什么太深的友谊。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真的很孤独。不,不是有时候,
是经常觉得。”
我当然知道,何止是你觉得孤独,谁又不是呢?唉——“刚来的时候,是当时
留学中介安排的房子。算什么呀,把我往这里一撂就什么都不管了!”
“都是这样,他们钱也收了,也算把你送到国外了,谁还管你?”我抱不平地
说。
“我不管怎么样都得搬了!鲍勃,你那里不是地方挺大吗?要不我先暂时搬去
你那里住,行吗?”
“什,什么?”
搬来我这里住?我的天哪,我都快没地方住了,你还来投奔我?
“这,这不太好吧?我这里都是男孩子,不大方便。就算我没意见,我不知道
人家会怎么想。再说……”
“那你就跟他们说说看,好吗?我,我求你了,哪怕就住一个月都行。”
“不是这么回事。我是真的没意见,别误会。只是,我们也正准备找地方搬,
你看……”
“那,那你们找到地方我再搬过去?你知道,我对找房一点也不熟。我,我是
真的没办法了。在这里我一天都没法呆下去了。”李静几乎是带着哭腔地在哀求一
般。
我还能说什么呢?一个女孩在这样哀求你的时候,你还能说什么呢?
“那,好吧。不过我要先跟我的室友商量一下。”
“好,好!那就谢谢你了!我知道你是好人!”
“别别,先别谢我,这事还没成呢。”
“不要紧,我相信你!”
天哪,你就这么相信我这么一个垂死的人?你哪里知道,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呀!
唉,谁叫我是一个好人呢?
每到学校快开学的时候,房源总是特别多。
因为一些人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或者不满意了,退了旧房再去另外找地方;或者
是读完书了,又没办法移民,只好参加完学校每年四月份举行的毕业典礼后退了房
走人。于是市面上就多了很多空房待租。
另外也因为这个时候是新生入学前后找房的高峰期,很多房东也乘这个时候纷
纷把手头的空房抛到市场上来找人租。
最大的租房市场就在周末《星岛日报》或《澳洲新报》的那几页广告版上。
在悉尼,想找房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是找到自己觉得合适的房,难。
可是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难。
因为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我根本没有要求,只要便宜就行。
当然也不是越便宜越好,八九个人挤在一起住的房我怎么也是接受不了的。
大宇对于我的意见,他是没有意见。
“你随便找吧,只要你能住,我就能住。”
这么一说,找房就都成了我的事了。
虽然我的要求不高,不难找到合适的房,但是在一天跑了三个地方看了四间房
以后,我发现,原来找房根本不是难的问题,是累,真累!
租金便宜的地方交通当然不会方便,交通便利的地方当然就不便宜,不便宜的
房我租不起。
没有车,只能借助两条腿。坐火车到了一个地方,然后就是靠两条腿按着房东
说的地址去找。
澳洲的路牌街牌又小得可怜。诺大一条街,街牌却只有汽车车牌那么个大小,
偷偷摸摸地立在街边或拐角不起眼的地方。
澳洲的人也少。大白天的住宅区的路上经常人影都见不着一个,安静得只听得
见自己凌乱犹豫的脚步声。想找个人问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房东却告诉你,你来晚了,刚租给比你先到的人。
能吃饱肚子的总是那些早起的鸟。
怪不得当初我招租的时候一大早六七点钟就有人打电话要来看房。
原来找个房都是大有学问的一件事。
才跑了三个地方看了四间房,我已经是精疲力尽,十个脚指头也像是恨不得要
撑破鞋子出来透透气。
“我实在是不行了。”我跟在大宇后面说。
“你就是死也要找到房子再死呀。”大宇喘着气说,“谁叫你这么急跟房东退
了房?今天找不着地方住,我们就要冻毙街头了!”
“我哪里知道找个房这么累呀!以前不是这样啊。”
“以前当然不是这样,你只要看着合适给钱就住,眼睛眨都不眨。现在你想要
找便宜的,还不得跟别人抢啊。”
是啊,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今非昔比了。
“在红凤区(Redfern )还有一间。”大宇掏出报纸指着我们事先圈出来的招
租广告说。
“你真的打算去红凤区住?”大宇回过头笑着问,“听说那个区可是悉尼最乱
的区,经常有打劫,枪战,你不怕被打死?”
“你说我?我都快去打劫了,我怕谁?枪战?正好不用花钱租录像看。”
我就不信它能乱到哪里去?悉尼可是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之一。再说,怕
有什么用呢?要真的倒霉又何必一定是在红凤区才遇得上?我都已经够倒霉了,我
害怕什么呢?
死,有时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我当然还没有到找死的时候,找红凤区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它的房子的确比其
他地方便宜。
眼看着已经下午了,红凤区还会不会有房等着我们呢?我们难道真的要露宿街
头了吗?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我不知道,我无所谓。
反正猪死了是不会怕你开水烫的,人也一样,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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