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逢
“徐中!”
我冲过去要抓他的肩膀,连想都没想。
明显他没有料到我突如其来的一喊、一冲,我看见他的眼光中瞬即闪出一股摄
人心腹的光,手臂弹起格向我扑过的双臂。
但刹那间那异样的目光如风散去,当我抓住他的双肩时,他的双手也顺势托住
了我的臂肘。
“真的是你!”我欣喜得眼睛似乎都睁大了好几倍。
打量着他,我说不出话来。
“是我。”徐中的眼光中露出淡淡的笑意,“堵着门人家可没法做生意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俩正把本来不宽的店门堵得严严实实。我也注意到,他
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准备往里进。
“你,你怎么,我,我,”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徐中轻推着我到一边餐桌面前坐下,微笑地望着我说:“你想说,我怎么会在
这里是吗?”
“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说我,我倒是想问你,你是怎么会到这里的?难道你在这里打工?我怎
么不知道?”徐中忽然微微回头望了跟着他一起进来的那两个人一眼。
“怎么?你搬到红凤区来了吗?现在住在哪里?”徐中问。
“我上个礼拜刚搬来。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样?”我急切地说。
我想知道他的一切一切,太多太多的事,可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心里一
阵忙乱和急切。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死死抓住他的手,生怕他马上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好了,告诉我你在哪里住。今天我没有空,改天我去找你好吗?”徐中笑着
说。
这时,面馆老板约翰刘从后面厨房出来,急急走了过来。李静似乎也对突然发
生的一切很纳闷,疑惑的眼神在远处关切地望着我。
我站起身来,正想说,我有朋友来找我,坐一会就走。
可是不等我起来,徐中按住了我。
他身后的一个人快步迎了上去,拦住了约翰刘,老友般的搭着他的肩膀往里走。
约翰刘一边跟着往回走,一边低声急速地在解释什么。
“怎么?你们?他?”
“哦,没事。老板跟我们很熟,你别担心。”徐中掀起了桌上的茶杯,有人在
往我们面前的杯子里倒水。
“我今天真的有事。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跟我说,我也一直在找机会跟你解释。
但最近的确很忙,我改天一定找你!”徐中喝了一口茶,站了起来,要走。
“可是……我……”
“什么也别说了。我走了,改天见!”徐中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狡诘地冲我眨
了一下眼睛,“那边的女孩是你女朋友?一直往这边望。快去,人家正等着你呢。”
望着徐中转身出了门,利索地钻进门口停着的一辆红色的跑车里。另外两个人
也飞快地从另一边车门爬入车里。
一声沉闷有力的轰鸣,红色跑车绝尘而去。
我望着远去的车,茫然若失地定定站在门口。
“你怎么了?”李静在身后问。她已经换下了工作服,还把我留在店里的背包
一起带了出来。
“是你的朋友吗?是谁?”李静好奇地问。
“哦,是。最好的朋友。”我恍惚地回答。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没有走吗?他是怎么留下来的?到底是怎么回
事?”我突然回过头,瞪着李静急切地问。
“好像应该是我问你吧?”李静推了我一把,“你没事吧?”
“哦,没。”我尴尬地笑笑,接过背包,转身跟李静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见到大宇正在忙着舞弄电话线。
“怎么?电话接通了吗?”我问。
“早就通了。早知道这么简单,哪还要等到今天啊。”
“哦?有多简单?”
我倒是从来没有在澳洲装过电话,以前都是房东事先就装好了的。我倒是真想
了解一下在澳洲是如何装电话的。
“你看,墙角这里不是有电话插头吗?”
“我看到了。这不是起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排好线了的吗?你不是想说,插上就
能打吧?”
“你还真的说对了,即插即用啊。”
“不可能!如果这样,电话公司不赔死了?谁都能打,找谁要电话费去?”
“嘿,别不信哪。打是可以打,就只能打电话公司的免费查询电话。”
“你不会告诉我,你想打免费电话泡电话公司的接线小姐吧?哈哈。”
“我倒是想啊!偏偏是个男的接线员。”
“好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打通之后,会给你听一段流行音乐,然后你去睡上一觉。”
“睡觉?”
“笨!意思是会很长时间,让你像个傻子一样的等。然后终于有人理你了,你
大喜过望,以为等到个美女,谁知道是个猛男,问你有什么事,没事就挂了啊。”
我笑着推了大宇一把,听他继续讲。李静已经回房准备洗澡去了。
“我说我要装电话。他说,那你以前装过没有。我说,没。他说,姓什么叫什
么,现在地址是多少。我就告诉他了。然后问,是愿意自己上邮局交费还是用信用
卡。我说,当然自己上邮局交保险些。他说,拜拜。”
“还有呢?”
“没了。”
“没了?不可能!”
“是没了。最后说了句,两个小时后就能用了。现在都过三个小时了,不信你
试试?”
实在匪夷所思,真的这么简单?
“那万一我给他的是假名怎么办?他找谁收费去?”
“谁会像你呀?你以为在中国?西方社会可是讲信誉第一的,没了信誉你就寸
步难行!”
这倒是事实。这里的一切都是基于一种诚信的前提。先假定你是信得过的,一
旦事实上你有欺骗嫌疑,那在别人心目中你就永远没有了信用,寸步难行。
不过,这也未免有点过于“轻信”了吧。
也许是我们一直以来被别人怀疑惯了,不信任惯了,突然处在这样一种信任机
制下一时适应不过来吧。
能不能利用他们的信任搞点什么呢?
一个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
“再说,人家也不怕你走。我们又不开长途,澳洲的本地电话又是按次数收费,
打一次两毛钱,只要不挂,打一天都是两毛钱。”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呵呵,那我们再装一部。”我笑,“反正一天两毛钱。你打给我,我打给你。
要不还能打给谁?”
我忽然想起了徐中。
“今天我见到徐中了。”
“哦?是吗?”大宇似乎没有特别的反应,瞟了我一眼,继续往他房里排布电
话线。
“他说什么?”
“没什么。他去我干活的餐馆,正好我下班见到他。”
“哦。”
看他好像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我也不想再说下去。
“你忙吧,我去换衣服了。”
撇下他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是啊,谁会在意我是不是又见到徐中了呢?谁会在意他呢?谁又会在意我呢?
每个人都只会在意自己,在意自己的事。
我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我现在心里在意的却只有徐中。
他为什么会在悉尼出现?为什么没有被遣送?他现在在干什么?那几个跟他在
一起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去面馆?他又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太多太多的疑问我想弄清楚,我想知道他的一切。
黑社会!
难道他加入了黑社会?那两个人是他的跟班?他说跟面馆老板约翰刘很熟,说
不定是去收保护费?然后,想不到碰见了我,怕我知道赶紧借口跑了?
不可能,不可能!徐中那么有正义感的人怎么可能加入黑社会?
再说,他又是怎么加入黑社会的?黑社会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加入就加入的,人
家为什么要收他?
他还有车开,还是跑车。难道我几个月前在唐人街见到的真地就是他?那时应
该正是他被遣返的日子。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进了黑社会,那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看样子他好像混得不错的样子,怎么也像个头目。我知道,黑社会里也不容易
混,跟其他任何职业一样,想混出点名堂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更难。
难道他爹就是黑社会老大?
不对,不对。他爹在中国,不可能。
难道是什么亲戚?没听他说过有什么亲戚在这边呀?要有,也该早就投靠了,
用得着等到现在?并且也不至于当时被抓没人救。
想不通,搞不明白。
又或者他被什么大老板看中,认了干儿子?然后干爹死了,他继承了千万家产!
不行了,不能再瞎想下去了,说不定没见着他我已经疯了。
反正见到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我又不知道他的电话地址,也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的,他怎么找我,我怎
么找他!
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难道又这样擦肩而过了?
唉,人生为什么总是如此!
想不明白我实在是没有精神作任何事,尤其是问过约翰刘之后。
他只说是开面馆的时候借过中哥的钱(他是这么称呼徐中的),现在生意也不
是很好,一时也还不起。上次中哥来问,他解释了一番要求过些时候还。还说早就
认识中哥了,很熟,半年前就借的钱。
反正,不问倒也罢了,越问我越是糊涂,越问我越是没有心思干其他的事,就
连上课也没有心思,一点也听不进去。
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上课了,也有好几天没有去图书馆陪李静看书学习了,好
几天没有帮她去图书馆一楼打水喝了。
就连那天晚上跟她一起去看电影也像是走了魂一样,只知道看的是梅尔吉普森
的“我们曾是战士”。
但是,铺天盖地的炮火也没能把我炸精神了。
就连李静在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挽着我的胳膊我也一时也没有在意。
她说,太晚了,怕黑,还冷,挽着会暖和点。
没精神。别说挽着胳膊,你就是拿根绳子套住我脖子牵着走我也没意见。
一路上她说肚子有点饿,哪有宵夜吃。我说,红凤区我不熟,还是回家吃面吧。
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好像不高兴,面也不吃就去睡了。两包加蛋的“出钱一丁”
方便面倒是便宜了大宇。
唉,女人,我搞不懂。
最近搞不懂的事太多,没劲,早点睡吧。明天的课很重要,说是微软公司的什
么总裁来跟我们演讲,不能缺席,要点名的。
点不点名我倒是不怕,可是三天不去上课了,怎么也说不过去。就去听听他微
软怎么说吧,反正我都够软的了,不在乎再软一点。
我不知道微软是不是真的很“软”,反正演讲的那位总裁确实不硬。
据心理学系的同学说,人在半梦半醒,有意识无意识之间的状态,对知识的接
受力最强。据说人在做梦的时候放录音给他听,他能牢牢记住给他听得内容比醒着
的时候还强。又据说这也是胎教之所以有奇效的理论基础之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糊弄我,反正我就是带着这种半意识的状态听完了总裁的
报告,可是我什么也没记住,光听到隐隐约约什么Internet……迟早……玩完……
软……好……
之后我就彻底进入胎儿的状态。
旁边的同学把我从“娘胎”里拽出来的时候,发现满身都是水,羊水?不,口
水,哈喇子。
迈着软软的步子走出大教室的时候,太阳就快下山了。
一片五彩艳丽的晚霞在天际渗开,融入广阔剔透的淡蓝里。
那薄薄的流云一个不留神,把盖住的夕阳的脸扯露了出来,无数道橘红色的光
芒炸泻扑面而来,迅猛,刺眼。
刺眼的是那夺目的红霞,那机车锃亮外壳反射过来的魅丽的红霞——一辆红色
刺眼的跑车。
跑车就停在巴士车站的路旁,那个我回家一定要去等车的巴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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