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谁是坏人
本来远远地绕着Travelodge Hotel (旅栈宾馆)看了一圈之后,就该回去了,
可是我似乎意犹未尽。
因为还不是里面的员工,我俩不敢堂而皇之地跑到宾馆里面去参观,怕被人赶
出来没面子。又不敢走得太近,怕被怀疑有什么图谋或不怀好意。只有远远地看几
眼,总算一了我的心愿。
——嗯,我可是要在这里工作的人了哦!以后,在学校那头上完课,马上可以
步行到这头上班;或是下了班直接就能往教室里去,真好!……
我幻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一边还假想着各种学习工作方案,眼前几乎闪
现出自己在校园中奔跑穿梭的忙碌身影。
忙,那也是忙得有意义有价值!
“看够了吧!看够了我可要回去了。”杰克打断了我的白日梦。
“啊?哦,好。”我回过神来说,“要不你先回吧。大老远的来一趟,我顺便
去一下学校图书馆。”
“那我走了,有什么消息大家互相通知一声。”
“当然!”我挥手跟他告别,“拿了工资我第一个请你吃饭!”
杰克笑笑不再说话,挥手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道,杰克,你真好,谢谢!
去图书馆其实我是想计算一下时间,看要花多少时间往返图书馆和Hotel 。图
书馆是我最重要的学习地点,查资料、找档案、上网、自习、小组讨论,以及各种
论文复印、装订都在这里进行。
图书馆是每个学生最常去的地方。也许你可以偷巧逃课,但作为一个学生你绝
不可能不去图书馆,当然,除非你根本就是来混日子的,那就另当别论。
我当然不是来混日子的,不仅要把功课搞好,拿到好成绩,我还要努力打工赚
钱!
我知道这很难两全,一定要周密安排一下时间,每一分钟都要好好利用,浪费
时间就是在浪费金钱。
想着想着图书馆就到了,我猛然醒悟过来,哟,时间!
我赶紧掏出手机,4 分10秒。
“这次你可跑不掉了!”有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一抬头——赵小华!
“啊,你?”我吃了一惊。
倒不是因为他突然的一拍,也不是因为他的猛然出现。总之,说不清,我只是
感到内心的骤然一惊。
也许在心的深处,我早已产生了一种对他厌烦的恐惧,因为那莫名的怨恨和伤
害。
“有,有什么事吗?”我想赶紧离开。
“上次在车站见到你,你跑得那么快。”赵小华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肩膀。
我缓缓甩开他的手问:“你,你还好吧?”
“还行。来来,我们在这坐一会儿,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赵小华把我拉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
我赶紧理了理思路,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什么呢?难道还怕他吃了我?我也正要跟他问个清楚呢。
“你现在在哪里上课?”我尽量平静地问。
“咳,这个以后再说。”赵小华挪稳了屁股,扭身冲着我说,“你现在到底搬
到哪里去了?”
“我,现在住红凤区。”
“我到处找你!你,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赵小华沉声道,“我,我真的很
遗憾。”
——哼,难道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要紧,都还活得好好的,死不了!”我没好气地说。
赵小华抬眼望着我,说:“没事就好。唉,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
——你应该想到!他装模作样想要干什么?
“比起你们家来,我那点损失真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还有损失?我倒要听听看他能讲出什么故事。
“对了,你知道大宇现在在哪吗?还跟你一起住吗?”
——大宇?
“你不知道?”我问。
“不知道啊?”
“他没把你的行李还给你吗?”
“行李?你是说我原来留在伯雾的那些?”
“我不是叫大宇收拾好等见到你的时候给你的吗?”
“没有啊?我一直没有见过他。”
“这?那?”我不知如何说好。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那些行李我倒是后来取回来了。那天我从西岸伯斯转机回来以后,一
到家,我是说我们原来住的地方,我吓了一跳。”
“进门一看,什么都不认识。跟着突然出来一个人,差点把我当成贼。咳,别
提了。后来大家一解释我才知道你们早就搬走了,房子也租给了别人,也没换锁。”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当时尴尬的情形,突然忍不住想笑。我干咳两声,压抑着不
让自己笑出来。
“后来,赶紧打电话找来房东。房东带我到车库,说那里有一堆东西,问是不
是我的。他说,你们走的时候交待说我可能会回来取。”
——这么说来那一定是大宇干的。但他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赵小华呢?
“我当时就懵了,不但没地方住,这些行李怎么办?房东叫我马上就拿走。”
“那你没有跟大宇联系过吗?”我插话道。
“打了,你们的电话我都打了,没有一个能打通的。当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好在总算有一个同学肯暂时收留我,我二话不说就搬过去。”
“那时我确实很火,真搞不懂,你们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呀!这是干什么?”
“可是,后来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我想我可以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了,换了我
可能也会赶紧搬走。”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事的?”我不禁好奇地问。
“我打电话回国内找你妈找不着,我就让国内的朋友亲自去你们家看看,当时
你妈是给了我地址的。谁知道他去一了解,才知道你们家出事了。”
——这么说来,他跟我爸的事没有关系?那他到底是……
“当时我就想着跟你妈谈的项目肯定就没戏了。不久,又听到说你爸……”赵
小华小心地望了我一眼。
“哦,没事的,都过去了。你接着说。”
“说你爸被判了两年。其实,我也开始庆幸我们的项目没谈成,要不你爸受的
牵连会更大。”
“我不知道你爸是得罪谁了,据我所知很多事情本来没那么严重。我知道严格
来讲,你爸是有违反规定的地方,政府官员不该参与任何经营活动。”
“可是从我跟你妈谈的几个项目来看,跟别的企业也没有什么不同。各项条款
很合理,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比如她对发电用的煤的各项指标、质量都很符合国
际标准惯例,并且出价也很合理。也不是说故意降低标准,出高价,从中自己拿差
价、吃回扣。”
——难道他跟我妈谈的是替发电厂购煤的事?
“我跟政府部门的人打的交道多了,比你爸你妈‘黑’得多的人到处都是。”
赵小华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不起,我不是说你爸妈‘黑’,我是说,他们根
本就不黑。不是这么说,反正他们根本算不了什么。”
“总之,利用手里的权利干点自己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谁不是这样啊?
你不干,总有人干。你就能保证现在坐你爸位置的人他就保准是‘包青天’?”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你妈那单进口煤的项目虽然没谈成,但最近我听说,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从澳洲往滨州市运煤了!你说是谁在干?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来!”
——唉,到底赵小华是敌人还是朋友呢?
“这么说,你那段时间不见人是跑跟我妈谈的事去了?”
“是啊,我接连跑了新南威尔士的几家大的煤矿出口公司。后来我甚至亲自去
了一趟矿山。还到西岸那边找了我几个朋友,他们早两年投资移民过来的,想叫他
们担保。你知道,这里做生意没有本地企业支持根本不行。像国内那种跑单帮皮包
公司根本没戏,人家理都不理你。”
“本来事情有点眉目了,谁知道我一回来一切就都变了。也怪我,心太切,没
有跟你妈及时联系。其实我也是想搞出点名堂后再告诉你妈,没谱的事说来也是白
说。”
“不管怎么样,虽然事情没有谈成,但我对澳洲的一些经济情况有了一点直观
的了解,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就是花了几张机票的钱,当是旅游吧。比起你们来,
我这算不了什么。”
我默默地听着,看着他滔滔不绝地一顿倾诉,我几乎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但,
还是有几件事情无法解释。
我不由佩服起自己的定力,我不再那么轻易地就相信别人的说辞。我已经学会
冷静有条理地思考。
“既然你这么说,就算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不明白的是,调查组怎
么会知道我妈跟你谈的事呢?总不会我妈自己去‘自首’吧?”
赵小华狐疑地看着我想不到我会这么问。
“你这是在怀疑我?”
我没有否认。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赵小华可以对天发誓,我决不是那种不仁不义的人!
我要是对不起朋友,让我不得好死!”
可我需要的不是誓言,要的是事实。我也会发誓,发誓有什么用呢?誓言是用
来发泄的,不是用来遵守的!我还发誓要一辈子对小莎好呢!小莎?
“不管你信不信,我肯定没做!要不我给你看我的机票,再说我就是要检举,
也不知道找谁呀?我要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我还会四处找你,今天这
样坐在你面前说这些吗?”
的确,就算训练再有素的特工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并且,实在看不出继续这么
做的理由。我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大宇?难道是大宇?
徐中不是说要我注意大宇吗?大宇当初为什么不敢亲自联系赵小华?难道是怕
赵小华知道我的下落跟我联系?难道就是怕赵小华像今天一样见到我把事情讲清楚?
难道他在故意栽赃给赵小华?!
“我问你,你跟我妈谈的事你到底跟谁讲起过?”我急切地问。
“我没有跟谁讲过啊?”赵小华沉思回想起来,“那些澳洲人他们根本不认识
你妈,我那些朋友我当然要跟他们讲你妈的情况,但他们也不知道你妈的具体身份,
更谈不上跟你爸扯上任何关系了。一旦提及你妈,我只说是某公司的代表而已。”
“还有谁呢?如果再细点的话,我也就跟大宇讲起过,但大宇不可能……”
我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就是他!”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还告诉了他些什么?”
“你说大宇?你们不是一起住的哥们,怎么……”
“先别说这些,你告诉我你跟他说过些什么?”
“跟你妈的项目我简单跟他讲了,关于那两万吨煤的进口计划,还有就是一些
付款方式问题、运输问题。大宇不是学经济的吗?他应该会学这里的有关经济的法
律法规,所以我拿出来跟他讨论过,请教过他一些运作规范方面的问题。当时我还
没上正式课,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我明白了!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因为只有他才会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只
有他才了解我每个月的收支细节,经济来源情况,开了多少个账户,花了多少钱!
他又从赵小华口中套出我爸妈他们的一些经济、经营状况,然后把这所有的一
切回报给……
怪不得当时谁都走了,就是他不肯搬,非要跟我一块住,还好像很关心照顾我
的样子,还怕我不够钱用为我排忧解难。原来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假的!
人哪,真是太可怕了!
“另外,关于你爸负责的那个发电厂改扩建项目,我好像也跟他提起过……”
“够了!不要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我打断赵小华的话。
“你是说是大宇?难道他……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我冷笑一声道。
“这种事我是绝对干不出来的。”赵小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说,“天地良心,
张皓,你是个好人。我食物中毒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你那么细心周到地照顾我,你
知道,在这异国他乡的,真是让我感激一辈子。”
“我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是大宇?他跟你那么久的朋友,你不会搞错吧?”
“我想不通的事也有很多。”我淡淡地说,“遇到的太多了,我就什么也都想
得通了。除了他,还会有谁?!”
“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
这句话居然从赵小华的嘴里吐出来,我不由扑哧笑了起来。
是啊,我是要当面去问清楚!大宇人呢?我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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