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她没力气了,软倒之前,他停下暴躁的摇晃,一把抱起她扯进怀里。听见她闷 闷哼了一声,之后不再挣扎,任他一路带到树影下的黑暗里。 车门开了,他们一起倒进后座里,后背触到柔软的皮革时,她咬紧唇睁开了眼 睛。 他就悬在她身上,锁了车门和她挤在后座上,黑色衣服笼着一脸怒气和绝望, 他没有碰她,只是强迫她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再叫一次,你再叫一次!”他绷紧的声音曾经让她那么害怕,她知道他生气 的样子,张弛里手臂上肌肉纠结着,下一刻会捏碎她。 “再叫一次,你敢再叫一次!”他疼了,和她一样,彻彻底底疼了。 “姐夫。”平静的张嘴,淌着眼泪,心里累了,轻轻的又喊了一句,“姐夫。” 铺天盖地的力量一下子倒在胸口,正压到背上的疼里,一口气喘不上来,能听 见自己断续的喘气声。 粗暴的唇又来了,只是再不温柔,也不怜惜。她并不最害怕,只是疼的厉害, 看着黑成一片的车顶,泪顺着眼角划到发里,湿湿的,冷冷的。胸前穿透后背如针 扎,软软的伸手,仅能触到施暴的双手。 流血了吧?也许。 那根钉子,钉在藤萝架上,挂着应景的小盆景,几周前,却空空的。 “如果有人经过会划伤的,尤其天黑的时候。”有人看了担忧的停下脚步,她 也是,那晚担心它刺进身体里的疼,现在她感觉到了。 不是不能忍受,只是绵长到伴着每一次呼吸,像他留在她心口的那道伤,无论 如何,无法痊愈。 那晚在楼下哭的绝望,她摸着那颗钉子尖尖的针脚,叫的是他的名字。那两个 字,比那尖尖的钉角更锋利,刺入时也会更深。 伪装并不容易,像家亨问的那样,她到底藏过什么,她也想知道,他到底藏了 什么。她藏不下去了,在她快乐的记忆里只留下了悲伤,她想告诉哥哥,真的想说 出来。 刺破吧,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方法,除了疼,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封嫣 死了,被他杀死了,他很残忍,很自私,事到如今,依然不肯放手。 还有几颗心给他伤?头轻轻靠在椅上,意识不那么清醒了,额上的汗和泪混在 一起,慢慢乱了呼吸,她抓着他,从没有过的紧。 突然,她想抱抱他,也让他好好抱抱自己。想在他怀里哭一场,要不就安静的 离去。真不争气啊,伤的那么深,竟然还是忘不了。 吻的混乱,纠缠进她的衣服里,她感觉不到,静静的看着车顶的黑暗,只听见 他错乱的呼吸间,那句特别清晰的话,“我和封蓝,两个星期前,结婚了。”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温婉有力,“一切,在美国就计划好了。” 抱紧他的手臂,疼到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从耳边一直咬到胸口,一贯粗暴的对她,因为生气,留下了更多瘀痕。但那 里,再不是他的了。经过了这一切,不再是了。他从她这里夺走的太多,把她弄的 太疼了。 他是她见过最自私,最虚伪的人。是她曾经最爱的人,现在,只是她的姐夫了。 她不爱他,也不恨他,只想忘了他。 “结婚了,我和封蓝,结婚了,和封蓝。” “在美国,都计划好了。” 新一年来了,她得走过去,不能再停在过去。他不该来,不该再见她,纠缠的 还不够久吗?伤口已经太深了。 疼,让人累,她已经疼的够久,需要休息了。 “城寺……”轻轻地喘了口气,等着他冷静下来。 听见她叫他的名字,两个字,清清楚楚,他僵在她身上,觉察出她的反常。她 不同过去那样死命的挣扎,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放手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他不想听她那么叫他,她从来不叫他名字。 他只是太想她了,只要再安安稳稳抱一会儿,他不再欺负她了。他错了,不该 来看她,让她又那么绝望。 乖巧的躺在他怀里,唇上一片白,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微微挪动正对上他的。 “不许说!”他心乱的嚷了一句,把手臂收紧,不许她说出任何他不想听的字 眼。她眼里的泪已经干透。每每哭以前心就乱的人,现在,不哭了。 唇边微弱的呼吸擦过他耳边,后背热热的,心里却放下了担子,释然而轻松, 慢慢环着他,像抱着心爱的格格,有些不忍放手。 总得放手的,在他们以后的岁月里,只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过去的,真 的该过去了。 “我不疼了!”她依然疼,只是坚强了很多。终于是说了,眼泪来就来吧。她 静静听他的心跳,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衬衫上。 他僵在那,手心里一片的热,听见她轻轻告诉他,“城寺,我不爱你……” …… 闭上眼睛,最后安静的时刻,新年来了。 他把她抱高了,疲倦的胡子茬蹭在她脸颊边,麻麻的,硬硬的。 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空的。他只是在黑暗里抱紧她,确定怀里真实的存在。 她说了什么,他只当成是听错了。但那都是真的,她不爱他,她从没说过爱, 最痛的时候,只说想他了。 现在,在新年到来的一刻,她把自己的心收了回去。告诉他,不爱他。 摊开掌心,在黑暗里努力看清那是一小块温热的血迹。 推开衣服去检查,她轻轻制止,软软靠在他肩上,又说了一次,“不疼了。” 他不肯停,强硬的褪去她的外衣,看见白色的开身毛衣背后沁着一小片血迹, 伸手去碰,她闷闷的喘的更急。 一时不知道她怎么流血了,再去扯那件毛衣,她手抓得很紧,不肯再暴露。 她的一切,都是他的,即使她已经不爱了,依然还是他的。 “让我看!” 抓住衣襟,把她放倒在腿上,小心的褪开她身上最后一点衣物。 背后靠近肩胛的地方,交纵着几道剐破的伤痕,有的很深,有的很浅。血并不 多,汇合后顺着伤口一直流到牛仔裤的边缘。 “为什么不说!”他托起她的头,看着一脸苍白中坦然的镇定,“你该死的为 什么不说!”他不敢再碰,只是用那件白色毛衣使劲压在伤口上,把她扶起来裹进 自己的外套。 “不去医院,我没事儿。”觉得冷,她在外衣里微微颤抖,他没有动,只是压 紧了伤口让那里不再流血。 “为什么不说!”那伤了她的东西,钉在他胸口,和她说过的那句不爱混在一 起,刺的越发深。 “没事儿。”她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那颗钉子,真的很 锋利,只是这次的疼,值得。安静的等着另一波抽痛过去,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侧 疲倦的纹路。 马上,她就要二十二岁了,再长一岁的时候,希望不再牵绊,各自过各自的生 活,没有虽然,没有如果,只是过本该属于自己的日子,回到哥哥身边,回到大院 的深处。 他,还是哥哥的朋友,还是那个人的丈夫,只是和她,再没任何关系。 “再见了,”疲倦的睫毛眨了眨,终是轻轻的阖上了,“城寺……” 天亮的时候,他开着车送她到附近的医院包扎伤口,打过针,她还是车里的样 子,安稳的睡着。这一夜,她就枕在他怀里,和他告别之后,哪儿都没去,一直睡 着。 送她回学校,瑶瑶亲自开门看着他把她抱进来,放在她的那张满是小说的床上, 盖好了被子,他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瑶瑶什么时候退出去的,他不知道。 快中午的时候,他才离开。 站起来的时候,轻轻走到床边,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全当是做个告别。 了没了断,他心里清楚,只是疼过以后,再说不出来。 一室温暖,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有片刻的知足。拉起她的手,收拢在自己手里, 永远忘不了她说不爱时轻缓的语调。她确实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封嫣了。 睡吧,但愿,她永远能这么安稳的睡着。 他还是他,永远不会变,不管她说爱,还是不爱。 她醒来的世界,是个没有他的世界,他也会躲起来,远远的离开她,为她筑起 最坚韧的保护,但是,不再让她知道。 屋角落着灰尘的一摞小说,放在那的黑色大衣,不见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