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膜 那一天都没有见面,都是忙,也都是疲倦。 但刻意早早在大院外等着,坐在车里。觉得她总会回来,不管受了再多伤,她 现在还是得回到这里。 那些当年称为叔叔阿姨的人都老去了,从车边走过的时候,看着一根根华发, 想到她背后说不真切的二十四年,替她难过。 手里还是有烟,只是没有点燃,抽了一天了,口里胸臆间都排解不开,还是免 不了担心,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见。 天渐渐黑了,路灯亮着,有一束就投在车前的柏油路上。大院的铁门已经锈迹 斑斑,反着异样的色彩。 守门的大爷走出来,看看停了好久的吉普车,又回去了。过了好久,见他拿着 手电筒照着车牌,似乎还是不踏实。 放下车窗才认出是他,其实这车每天常常进出,只是人上了年纪记不住了。当 初,她常常给他买些糖果,他会把最近到的信放到她手里,拍拍她的头。 好多人说过她是大院最漂亮的丫头,就连圣寺也提过。 只是,她美也好,淡去容颜也罢,都是他的。 大爷回身前又嘱咐小心开车,本想礼貌点头,却因为胡同口的人影突然说不出 话。 手攥成拳,多年的旧疾处隐隐的疼,但胸口憋闷得更难受。 她依顺的站在那盏路灯下,靠在程东身边。并不是张狂的占有,只是那男人的 手臂把她牢牢拴在怀里,托起她的头,在脸颊边轻轻拂拭。 她哭了吗?灯太暗看不清,只是乖巧到没有任何反抗,任男人的手又把她揽紧, 靠在他肩头,肩膀微微耸动。 手握在门把上,额头的青筋暴跳,克制和理智已经占据了一整天,但见到程东 贴近她耳边的动作却再冷静不下来。 她没有躲开,只是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如果是个吻,也是安慰受伤疲乏吧,如果是个孤儿,也只有眼前的人可以依靠 了。 她轻轻闭上眼睛,泪水一点点滑下来。 感觉耳边有粗重的喘气,脸颊渐渐温热,有轻柔滑过,在唇边停下来,似乎同 样不确定。 靠着他粗糙的外套,心里矛盾揉乱成一团。该接受吗,下一刻能摆脱过去吗? 如果是真的,以后就这样了? 中午出现在他门口,等待的是宽容的怀抱。一整个下午陪她做些能做的事,让 她渐渐从慌乱中平定。 颊上的嘴唇很谨慎,又滑到耳边。“封嫣,别怕。” 那是多年前,他粗暴意图侵犯时说过的,此时却听来让人酸楚。之后的日子, 能不怕吗? 结实的唇还是盖在了她唇角,虔诚多过欲望,只是轻轻点过,带走她温热的泪, 终于分开了。 “回家吧!” 抹掉泪,点点头。一步步向着大院的方向走,手被他牵着。直到看到大爷温善 的皱纹,他才放开。 黑暗的路已经太熟,只是之后,还能走几次? 门口有一个影子,停下步子突然害怕。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压下的身形抓住,黑暗中的眼神可怕到极点。 “不许!我说了不许!”她看清,那是盛怒的他,他很少那样的眼神,就是当 初把她从戴阳家抓回来也不曾这么生气。 身子被卷到黑暗的树影里,还来不及反抗,唇上已经重重侵袭了他的味道,闯 进来的力气太霸道,毫无怜香惜玉的温情,和刚刚的珍爱不同,一点都不一样,只 是疼。 他撵揉每个刚刚被碰触过的细小角落,然后在她唇上猛的一咬,血一下子就出 来了,没干的泪又晕到颊上。 把她半拖半压制的往车的方向带,她挣扎了也试着打他,但是终究不是对手。 唇上疼,温热的血迹滑到下颌,没有擦的余地,他什么都不允许。 把她按到车门上又是深深的吻,有力地大掌控在她脸颊边,眼神已经从盛怒转 为阴沉,膝盖微微施力就把她堵到没有后退的边缘,喘着想摆脱,换来腰上粗重的 蛮力。 “放……开……”话没说完,车门开启,几乎被塞在后座上,头倒在一片黑暗 里,身上是他压过来沉重的身体。 哐的关门声,辩不清面前的人,只听见他沉痛的声音,“不许,听见吗!” 拼命的摇头,她什么也不想听,本就不能再见面。对他最后的幻想四年前就破 灭了,现在,什么也不是。 指甲陷在他坚硬的衣服外,根本伤不了分毫,领口淡薄的衬衣花边已经被粗暴 撕开。 锁骨上噬人的怒气,终于哭出声,去踹他打他。“我和……程……”那个东字 根本出不了口,他的手紧紧压在她唇鼻上,不许再说一个激怒彼此的字眼。 眼睛闭上又睁开,眼泪压住视线里的黑,呼吸短促渐渐急躁,胸口疼了,像昨 晚梦里那样疼,被推到深深的渊底,没有人在身边,也不再属于任何人。 本该求饶,憋闷的感觉很难过,抓他的手渐渐无力,腿折在难过的角度里,他 压迫到极至的重量让她哭也哭不出,却始终没有,坚持着并不放弃。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最后的自己或者自由。 “不许!不许听见没!”突然暴怒的抓着她的身子拼命摇,看着她眼神里再不 屈服的坚韧,那已经不是她了,再不温顺依从。 他变得残忍,和所有剥离她所有的人一样,甚至像封蓝那样,不让她有喘息的 空间,步步紧逼。 “听见吗!不许和他!”狭小的空间终于有短暂的喘息,他的每一次命令都更 让她悲哀,为什么不许,又凭什么不许。 鼓足勇气伸手推他又要沉下来的脸,嘴上的血腥也抹到他脸上,一样疼吗,再 没有人比她痛。 看着自己的血在沉黑的脸边蔓延,突然哀悯到极点。 已经如此了,为什么不能退一步放开。或者根本没有相识过,从不曾走错一步。 那一步错,之后步步都是错,如果没有封蓝,就没有那些事实。 “我……就要!”还带着哭泣的声音,却突然作了唯一勇敢的决定,声音微弱, 他却听到了,停下了一切动作,只是看着她,像是纯然两个陌生人。 “你要什么!”他低声吼着,眉线上又暴出条条筋脉,手压住她的腕子,丝毫 动弹不得,“你要什么!” 唇还是颤抖,气息不稳,却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自己最后的愿望,再不敢奢求别 的了,封蓝告诉她那些之后,什么也没有了。 “我要……和程东一起。”视线竟然不敢直直对他,想哭的冲动就在嗓子里, 心乱成一片又异常清晰,除了程东没有别的选择。 说吧,只能这样了。 “为什么!”他猛然擒住她带血的脸庞面对自己,“封蓝告诉你什么了!” 泪一点点凝在眼角,她记得每个残忍的字眼,孤儿还有她的名字,却什么也不 想说。那是属于自己的悲哀,即使哥哥,她也不会说,永远不说。 她想作封嫣,再回到爸爸怀里去。 “我……爱他。”出口的句子也吓住了自己,只是他受挫的表情,让她只能告 诉自己是对的,远远离开他,“我爱他。” 谎言和泪水一起落下,他把她推开,撞开门离开后座。很快又出现在前排,急 躁的发动车子,黑夜里突然亮起的车灯,找到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爬起来去开门却落了锁,他回身伸过来的手臂把她狠狠压在座位深处,腰侧不 知道顶在什么上一阵切磨的疼。 只是一两分钟,还是停在昨天的楼前,一车的黑,他熄了火,和她一起沉在黑 暗里,突然从后视镜里找寻最后的可能。 “你爱他吗?”那是十八年来最不想问出的问题,不许她一再骗他。婚已经离 了,他只等告诉她再保护她,这样的时候她不能离开,也不许离开。 一两秒空白。 惨白的脸上有血迹和泪水,违心的词句在唇边犹豫一刻,还是成了伤害彼此的 屏蔽。 “爱。” 说了就摆脱了,听了就该放弃。 手放在方向盘上,他低下头拔了钥匙,不再看她。 门开了,她被独自留在车里,漆黑的一片,只有远处大院里的灯光和树影。 沉下去的心碎了一样,想擦掉委屈,身边的车门却突然开了。 拖拽的太突然,她几乎摔在地上。 看他垂下的手指一点点收拢成拳,模糊却可怕到清晰。 “爱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