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头疼 刘副书记落选,影响了一批干部。李可熟悉的,除了许长宽,还有秦明礼。秦 明礼干了十多年副局长,一直没转正,各科局局长多由乡镇书记提拔。也许正是基 于这份迫切,秦明礼想到联姻这招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秦明礼未能如愿。十里 堡乡书记调教育局任局长,秦明礼到县一中当了书记。这一步跨越也够大的,教育 局是科级,一中是处级,可其中滋味只有秦明礼自知。那一年,秦小微由一中教师 提拔到教育局任副局长。县里要配备几名女干部,要求大专以上文化,少数民族。 秦小微运气好,全赶上了。秦小微曾告诉过李可,她本是汉族,为考学方便改了满 族。人事任免总是很敏感,据说除了政策方面的原因,提拔秦小微也有特殊考虑。 怎么个特殊,也无须说破。总之,秦小微成了教育局副局长。巴掌大个县,消息没 出半天就传开了。 李可很久没听到秦小微的音讯了,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回家就想挨枕头。大学、 初恋已经越来越遥远。秦小微的消息突然呼啸着刮过来,李可还是愣怔好半天。秦 小微当什么与李可没多大关系,可又分明是有关系的。她是一个影子,他甩不脱。 李可没与秦小微斗气,在意识深处,又有干出样子让她瞧瞧的意思。他要凭自己的 奋斗赢得一切。八年努力,他好容易攀上的台阶,秦小微一步就跨上去了。李可心 里怎能不震动? 李可本想在副乡长这个位置上好好干一番,可许长宽的“重用”把 他拴在一个不死不活的厂子上。 他使不上劲儿,说是主管,倒像岳中北的生活秘书。 李可对许长宽不满,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办呢? 只好硬着头皮撑了。 李可尽最大努力迁就岳中北,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吵了一架。 硅藻土要用土炕烘干,烧火原料是木材。李可觉得木材成本太高,便换成羊砖。 羊砖是羊粪踩踏成的,耐燃,火硬,成本也低。凡是养羊村民家都有,二十块钱一 车,村民负责拉到厂里。李可没和岳中北商量,根本没这个必要,用羊砖只有好处, 没有坏处j 岳中北去烘干室检查,看见烧火原料,问是什么东西。 烧火的是父子俩,父亲告诉岳中北这是羊砖。岳中北皱着眉,问怎么用这个烧 火。儿子嘴快,抢先道,李乡长让用的。儿子话硬了些,岳中北不高兴了,说抬出 李乡长吓唬谁? 眼里还有没有我? 岳中北把父子俩狠训一顿,末了还要扣掉俩人当 月的工资。 老汉找见李可,眼泪吧嗒地说,李乡长,打也行骂也行,就是不能扣工资啊。 夜里也需烧炕,老汉眼睛熬得血红,额头皱纹又黑又深,看上去凄惶而可怜。 李可安慰老汉一番,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岳中北太过分,张嘴就要扣工资, 父子俩的钱挣得不容易,咋能说扣就扣? 岳中北不知去了哪儿,直到晚上,李可才 在宿舍堵住他。岳中北喷着酒气,李乡长,这么晚了,不在家搂弟妹,跑来干啥? 李可坐下,说用羊砖烧火是他决定的。 岳中北埋怨,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担心影响硅藻土质量。 李可笑笑,你不了解,羊砖烧火比木材好。 岳中北说,你说行就行,我没意见,那俩人工资一定要扣。 李可耐心地说,你没道理啊,算了,乡下人都不会说话。 岳中北眼睛灯笼一样,凭什么算了? 不会说话,干吗只对我这样? 李可说,他 们对你有什么意见? 不办这个厂子,他们就挣不上钱,怎么会对你有意见? 岳中北 坚持道,我必须树立威信,这也是对厂子负责。 李可觉得岳中北故意闹别扭,语气就重了,老兄,你没权力扣他们工资。 岳中北冷笑,李乡长,好歹咱们天天在一块儿泡着,咱俩的感情还比不上那个 后生? 一个烧火的就敢跟我瞪眼,明天说话谁听? 我是没权力扣,但我有权力提出 来。你有意见,我找许书记说去。 李可说,你别动不动找许书记,许书记是敬你,不是怕你。 岳中北说,我是你们请来的,不是找上门的,你们凭什么这样待我? 、李 可愤然离开。妈的,一个狗屁专家,搞个半死的厂子还摆谱,吃点喝点也就罢了, 不能不尊重人。 第二天,许长宽把李可叫去,手里一支烟不停地在桌上敲着,李可知道岳中北 告状了。李可说了事情经过,说岳中北太不像话。没想到许长宽竟然偏袒岳中北。 李可说,咱请的是专家,不是爷。许长宽不悦,你一直很稳,这次怎么了? 岳中北 是不对,但他是厂里请的专家,就得让着他点儿。他说扣就扣了? 那也是气头上。 现在,全乡上下都盯着厂子,你俩吵架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别让我失望。 事情的处理结果是那对父子和李可分别向岳中北道歉。李可十分郁闷,一连数 日打不起精神。他对岳中北说的话可以倒过来,许长宽不是敬他,而是怕他。许长 宽把自己的前途拴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李可能看到什么希望? 李可还不能让人看出 颓丧,强装出一副笑脸。 一天晚上,吴琼在办公室加班算账,李可去接她。吴琼说再有一小时才能弄完, 李可待着无聊,打算出去走走。前面有两个人影,李可也未在意。说话声传过来, 李可一惊,是岳中北和王淑! 这么晚了,他俩在一起干啥? 李可适应了黑夜的光线, 看清俩人贴得紧紧的。岳中北什么时候把王淑搞上了? 这家伙要模样有模样,要口 才有口才,哪个女孩能抵住他的进攻? 他有家有口,王淑可是黄花闺女,这是坑害 人家啊。 李可跟在俩人身后,来到一片树林。俩人抱在一起,哼哼唧唧的声音挤出来。 李可没接上吴琼,吴琼一个人回家了。她问李可去哪儿了,李可说去厂子绕了 一圈。吴琼说,胡说,我去厂里找你,你根本不在。李可恼火,你别动不动去厂里。 吴琼哭道,你心里有鬼,还怕我找。俩人吵起来,结果吴琼哭了半夜。吴琼多疑, 这种事李可又不能跟她说。 第二天,李可找王淑谈话。他必须提醒王淑,王淑出什么事,对厂子也不好。 李可颇费了些脑筋,先和王淑拉几句家常,然后说,王淑,我今天以一个当哥的身 份和你说话,本来有丁乡长,也轮不到我,可我觉得告诉他不好。王淑疑疑惑惑地 看着李可,却笑着问,你想说什么呀? 李可说,其实呢,也没什么,我想说在个人 问题上,一定要慎重。王淑的脸腾地红了,口气却十分生硬,李乡长,谢谢你的关 心,我懂。 我不会影响工作,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李可盯着她的背影,自嘲,难道自己已经落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