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小芹一来我就叫住了她。说起大理姑娘的事,她脸一下就红了,嘀 咕道:“这几个小骚货!我不是叫她们不要告诉你的吗?” 真是莫名其妙,我问:“告诉我怎么啦?” 小芹说:“羞死人了,又不是什么干净事,让你听了脏耳朵。开饭店最怕碰 上这种倒霉事了,会倒运的,我是怕你难过。” 我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无所谓,我从不信这些。当然,也不可能纵 容这种行为。昨晚我和小秀谈过,她今天天一亮就走了。” 小芹紧张地问:“那小嫣呢?他要走了今天中午怎么办?最近生意这么好, 郭平一个人是炒不下菜来的。” 我说:“我没让小嫣走,但也是暂时的。你最好赶快去找个炒菜的师傅来, 以我们现在的生意状况,得找一个和郭平水平差不多的人。再就是找三个姑娘来, 人手实在太紧张了。” 小芹说:“姑娘倒是好找,到劳务市场找几个长得端正的便是。炒菜的一时 不容易找。” 我摇着头说:“那可不行,今天一定得找到。小秀不在了,小嫣还有心思炒 好菜吗?” 小芹说:“行,中午卖过饭后我就和郭平出去找人。” 说话间,小嫣走了进来,他紧锁眉头,一副在思索什么重大事情的样子,低 头从我们面前走过。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也想像不出这个女人味十足的男人怎 么做得出那种阳刚气十足的事来,会不会是小兰弄错了?我这样去想,可小香对 我描述的那些细节是那么不容置疑。眼前浮现出漂亮高挑的大理姑娘,我重重地 叹了口气,可惜啊!她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怪物呢? 这天中午,十二点多一点客人就坐满了,王老板也来了,一进门他就大声地 说:“老板娘,听商场里的人说,你饭店有个小工最近几天常在立交桥下转。” 这话让我脸上挂不住了,就像说我到立交桥下转一样。嗯了一声,我说: “怎么可能呢?怕是看走眼了吧!我这里的姑娘们可是天一擦黑就不出门了。” 王老板说:“不会吧!不止一个人看到,怎么会看走眼呢?” 说到这里,王老板往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真不知这些姑娘是怎么想的, 干什么不好要去做那种事,赚到的钱还不够拿去看病呢!” 我没有再说什么,心想,王老板说的这人是春燕还是小梅?哦!春燕死了, 我突然记起。那么,这个人可能就是小梅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难过地想,凭 小梅的长相,在立交桥下她是赚不到钱的。傻啊!怎么就不肯回家呢? 卖完饭后,小芹和郭平去找厨师和小工。 我叫小香、春花到立交桥下找小梅。半个多小时后,她们回来了,说找了几 遍都没见。想了想我说:“吃完晚饭再去找,如果找到一定把她拉回来,明天一 早就把她送回去。” 四点多钟,小芹回来了,带回一个圆头圆脑的厨师,另外还有三个刚从楚雄 上来的乡下姑娘,其中有一对双胞胎。因为有前面的几个姑娘做比较,对这三个 又呆又土的乡下姑娘我怎么看着都不顺眼。把小香叫过来,我叫她把她们带到楼 上去,尽快让她们熟悉这里的一切,明天中午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天黑后,小香、春花又出去找小梅。 很快,她们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两张脸因为过分紧张而变得煞白。春花说 :“真、真真是吓死人了。过去我们天黑了也从立交桥下走过,从没感到什么。 可今天,我俩才到人堆里绕了没多久就有两个男人过来堵住我们,问打一炮多少 钱?我们一听掉头就跑,他们抬腿就追,一直追到商场门口才停下来。” 小香在门口探头看了一阵,然后折回身来说:“他们走了。” 我一听就害怕了,说:“看什么?赶快锁门。真笨啊!你俩何必到黑处去找 呢?顺着大路绕一圈不就能看到了。” 春花说:“亮的地方都是过路人。只有在黑的地方才有一堆一堆的那种人, 要凑得很近才看得清他们的脸。” 听春花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傻,干那种事的人怎么会在亮处呢?想了想我 说:“以后你们经过那里留心点便是,见了小梅就把她拉回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便进来两个警察,说昨晚有个姑娘投金汁河自杀了, 今天一早被人发现。听周围的人说,又经商场保安确认,是我饭店里的小工。边 说警察边打开一个背包,里面装的,的确是小梅的衣服。 天!金汁河?它就在商场背后。那河水很浅,怎么淹得死人呢?我脑袋里一 片混乱,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小香看了我一眼,利索地对警察说:“她 不在这里上班一个多星期了,嫌这里工资少,说要找个工资给得高的地方做。” 警察问:“她在这里一个月拿多少钱?” 小香说:“二百五。” 那警察说:“哟!这工资不算低呀?” 小香说:“就是嘛,我们也是这样说,可她就是要走没人拉得住。” 警察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敢正视他们,低垂下眼帘机械地说:“就是 那么回事。” 警察拿出个本子接着问:“她家住在哪里?” 我说:“她从没跟我们说过,只是听口音像是保山人。” 警察又问几个姑娘,小香说:“我们问过她,但她从不细说在哪里。她是偷 偷跑出来做工的,为什么要跑出来她也不肯跟我们说。” 警察合上本子,无可奈何地走了。 我心怀感激地拉过小香的手捏了一下。其实,我的慌乱是害怕,我害怕对警 察说了实话有些责任要我来承担,就目前的状况,我有什么能力去承担这么重大 的责任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客人谈起小梅,说商场有人见她最近几个晚上十二点一过 就在我饭店门口转悠。然后,蜷缩在人行天桥上的广告牌下睡觉。 听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谁用手揪了一把,疼极了。 怕再听到什么,我走出饭店,慢慢向商场走去。在大门口的转弯处,差点和 匆匆走出来的阿俊撞了个满怀,我吓了一跳,问:“你这是要赶到哪里去?” 他哦了一声说:“正要到你饭店吃饭呀,我的朋友已经先去了。” 我摆了下头说:“那你去吧!我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两点多钟,阿俊和他的朋友从楼上下来,他喝了酒,脸红红的。往吧柜上一 靠,他便对远处的小兰喊道:“姑娘,给我倒杯茶来。” 茶倒来了,他喝了一口,然后笑嘻嘻地说:“我说的没错吧?这里的生意一 定会好起来的,我看这段时间你这里就没有哪张桌子空过。”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说:“是啊!托你的福了。” 他得意地摆了下头说:“商场后面的二区新商场盖好了,又是一千多个铺面。 要我是你啊,就把饭店扩大了。你隔壁做钢管的不是在转让铺面吗?把它租下! 这一来生意就做大了。” 我摆摆手说:“打住吧!就这一百多平方米已经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再扩 大饭店,那相当于我自己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你说可能吗?老实告诉你吧!我 已经在考虑急流勇退了。” 阿俊吃惊地问:“怎么,你想转让?” 我真的想到转让,是小梅的死让我突然产生这个念头的。春燕死了不久,小 梅又跟着去了,我觉得这个地方血淋淋的。虽说这种想法有点不着边际,但我的 感觉就是这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暂时是梦想,但总有一天我会让梦想 变成现实的。” 他嘴角一挑,摇晃着头问:“你不会突然消失吧?” 我肯定地回答:“不会那么神秘。” 想了想,阿俊问:“如果有朝一日你把饭店转让了会去做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首先通通快快地睡上几天,然后就放开地玩上一段时间。 比如喝茶呀、唱歌呀、打牌呀,再抽空去爬爬山。之后,才去考虑如何谋生。” 他笑着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做什么呢。” 我说:“反正不是服务行业,这活计一点也不比农民下地轻松。” 瞟了我一眼,阿俊轻轻地敲着吧柜问:“愿到我公司去吗?” 我摇摇头说:“不!你太挑剔。若我俩共事,我那点智慧就只够去对付你, 可能做好别的什么事吗?” 突然,阿俊一把抓住我的手问:“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他的手是那么凉,透心的凉,我不由得把手缩了回来,眼前一下就浮现出者 夫那双苍白冰凉的手。把手握在手里,我说:“你的手好凉!是衣服穿少了吗?” 他又抓过我的手,固执地说:“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挣了一下,手没能挣出来,我便用另一只手拍着他的手背说:“别紧张,是 我可怕。能把你的手放开吗?” 阿俊把热烘烘的脸伏到我手背上,呻吟般地说了一句:“知道吗?我真想吃 了你!” 吁了一口气,我说:“别吓我,最近一段时间我已经被吓得差不多了。” 突然,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飞快伏下身去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 倏地,我浑身都热了。使劲把手抽出,见一圈牙印,我板下脸没好气地说: “别胡闹了!真像个孩子似的,你什么时候才长得大呢?” 他抬头看着我,语调沉沉地问:“你能用一个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我吗?我不 是孩子,是一个28岁的男人,是个男人你知道吗?” 我清楚他说什么,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他已经把自己的心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的愿望是不可能逾越我根深蒂固的观念的。我一向不喜欢老姐带小弟这 种家庭格局,不喜欢!于是,我淡淡地说:“我比你大得多,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有一堆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因为这些,我不可能像你所期望的那样与你长相处。” 他大吼一声:“有什么不可以?” 我说:“这是一种心理障碍,我从未想过如何调整。” 咚的一声,阿俊把手里的杯子使劲一砸,转身走出饭店。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