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我与德云社的那些事儿(7) 其实传统的二人转好得不得了,现在二人转都变成黄色二人转了,因为你不 那么演,人家就不听不看。我有一份本职工作,说相声只是一种娱乐,一种爱好, 这样我和观众之间可以保持一种张力。观众喜欢的,我其实未必喜欢;我喜欢的, 观众也未必喜欢。在这两者之间求得一个平衡,这样艺术才能够不断地发展,不 断地提高。 说到相声职业化的问题,从相声发展史来看,相声有清门、浑门的划分,浑 门一直是相声的主流,或者说是相声的主力军,相声演员正是为了生存说相声, 为了生存得更好,把相声说得更好。他们在这种压力之下,不断地去提升表演技 巧,提升个人能力。就是说,这种市场化的东西促进了相声的发展壮大。这就是 两个层面的东西:一个层面是生存环境,一个层面是艺术追求。我是一个“非职 业”的“专业”演员,我一直是以这个来标榜,并且以这个标准给自己衡量:第 一,我是非职业的;第二我是专业的。我演出的东西对得起观众,我做出的努力 观众是看得出来的。我节目的档次也对得起自己。 这里要提出两点:第一,既然是卖票,你就要对得起观众,就不能是玩票的 心态;第二,你要跳得出来,你要能够在某些情况下引导着观众走。 我不介意别人说我们的相声离普通大众越来越远,听我们的相声的人可能都 是受过大学教育的人。职业化和专业性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生存和艺术追求又 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清门相声对相声的影响就是文人对相声的介入,文人介入使 相声升华,这一点是肯定的。相声一二百年,都是浑门为主,大家一说到相声就 是天桥卖艺的或者是逗哏的,而文人的介入把相声抬高了一个档次。如果离不开 那些下三滥的东西,相声永远上不了台面——当然,我本身并不排斥这些东西, 而且它本身有艺术性在里面,但是它是上不了台面的。在内容上的刺激性损害了 艺术性。观众会首先注意到内容的刺激性,而不会注意到表演的艺术性。 二 其实伦理哏的段子表演难度相当大,比如《反七口》,这个段子如果没说好, 你就把捧哏的搁里边了——人家为什么在台上当你儿子当这么长时间?“爸爸”、 “儿子”地叫出来了,底下不乐,这是最尴尬的事情。其实这个段子最具有艺术 性。但具有艺术性并不代表它能登上大雅之堂。解放以后的这些著名的段子, 《电梯风波》、《领导冒号》、《小偷公司》、《买猴》,还是这些东西让人民 大众更能够接受。虽然从剧场效果上来说,《批三国》永远赶不上《反七口》。 《反七口》大家都会乐,乐完了之后,会有点儿厌恶。演员和观众之间,要保持 一个张力。当然,这对一般演员来说其实是很难的,你尽力去迎合观众,观众还 未必喜欢你呢。达到一定身份的演员这就比较容易。比方说侯宝林先生,他是全 国人大代表,社会地位很高。有天上午我跟北大中文系的系主任谈话,他还说, 相声跟我们中文系的渊源非常深,中文系聘的第一个客座教授就是侯先生。他有 这种身份了,他在台上说,就可以用那种很深沉的教授的风范,“相声演员讲究 四门功课……”是这种语气。一般的演员要表现出这种东西就非常之难,观众也 不接受。 侯先生临去世之前给自己总结了十段相声,是他认为自己说了一辈子相声只 有这十段还比较满意,有《夜行记》、《三棒鼓》、《戏剧与方言》等。但是现 在听那些录音,从头到尾其实没有那种大包袱,他是在讲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 里展现一种反讽,或者一种黑色幽默,这是他要追求的,他绝对不仅仅是追求现 场效果。几个外国朋友听了类似的段子,比中国人的反应还强烈,西方人可能更 容易理解黑色幽默,含泪发笑的这种东西。因为悲剧在西方比在中国发达得多。 就因为是这样,所以中国的喜剧也并不发达。因为中国的悲剧不发达,所以中国 的喜剧也不够发达。 侯先生可以在这儿说15分钟,你不乐可以,但是你听就行了,越听越有意思。 一般演员这么说就不行,其实是很难的。这其实说的还是刚才那个《反七口》和 《翻四辈》的话题。相声是“审丑”的艺术,听《反七口》和《翻四辈》这种节 目,你就能体会到相声里“坏”的那种感觉。其实很多相声都是逗哏的捉弄捧哏 的。这个艺术形式就要求这样,要求一个人傻一点,一个人机灵一点。两个人不 能都特别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