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是个男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黑黑的、脏兮兮的小脸,卷曲的头发,两只 大眼睛好奇地瞪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雷雷,喊阿姨!” 小孩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他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丁恪的身后,眼睛却偷偷地 看着陈绒。 陈绒喜欢孩子,特别是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像小老虎一样横冲直撞地去探索 世界。 这个小孩却有点害羞,陈绒向他挤挤鼻子,他把头低得更低了。 陈绒打量着这个房子,两室一厅,简单的家具,玩具丢得满地都是,沙发上全 是报纸,卧室里也一样,没看到里面,却已经看到床上耷拉下来的被子…… 没有女主人,陈绒肯定地下了结论。 “丁团长……” “我叫丁恪。我儿子,丁雷!你晚上就睡雷雷的房间。”他打断陈绒客气的询 问,安排好她晚上的住宿。 陈绒把行李放到雷雷的房间,小孩也跟着她进去,靠在门口,看着她。陈绒看 着他乱七八糟的房间,摇摇头,对他说:“雷雷,你的房间可真乱。” 雷雷有点不好意思,咬着嘴唇。看到陈绒在整理他的床,他跑过去,从床上抢 回一个毛毛熊来,抱在怀里。 “这是雷雷的好朋友吧,天天陪着雷雷睡觉吗?”陈绒蹲下来,想和小家伙搭 话。 雷雷不说话,却点了点头,非常害羞。丁恪看上去是外向的人,怎么会有这么 害羞的儿子呢? 陈绒整理好行李,再回到客厅时,桌上已经放了热腾腾的三碗方便面。雷雷欢 快地爬上凳子,拿着筷子,又看了看陈绒,陈绒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坐下。陈绒看看 还在厨房的丁恪,丁恪又端了一碗炒鸡蛋出来。屋子里的三个人开始吃面,吃得香 气扑鼻。雷雷是,陈绒也是。丁恪看了看狼吞虎咽的陈绒,又看了看狼吞虎咽的雷 雷,给他夹了些鸡蛋,又给陈绒夹了些鸡蛋。 “雷雷也没吃饭吗?小孩子吃方便面不好吧?”陈绒吃饱了,开始发表意见。 “嗯,知道,偶尔吃。他都在食堂吃,今天是例外。” “嫂子呢?”陈绒欲言又止。 他没说话,让雷雷快吃,雷雷却接话了:“妈妈回北京了,她说这里不好玩。” 陈绒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人带着孩子,她忽然有点同情起这父子俩 来。 躺在雷雷的床上,想着丁丁,想着雷雷的眼睛,陈绒怎么也睡不着觉。辗转反 侧中又想起欧海洋,短短的八天,却恍若隔世,欧海洋的脸在她头脑里忽明忽暗。 他这几天一直在打电话给陈绒,陈绒没有接,觉得接了也是尴尬,而且她不知道听 到他的声音,自己会不会破口大骂。陈绒不想做泼妇,所以干脆选择逃开。 当阳光照到陈绒的脸上时,她睁了半天也睁不开眼睛,高原的日光好像是赤裸 裸的,热情得过了头。陈绒觉得除了阳光外,还有什么在盯视着自己,抬起头,却 是雷雷。他蹲在陈绒的床头,双手托着下巴,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陈绒朝雷雷笑笑,他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指指太阳说:“阿姨,太阳晒到 你屁股了。” 陈绒开心地大笑,从床上跳起来,心里想着要能马上去洗个澡多好啊,昨天太 累了,连洗澡的力气也没有。 “阿姨,爸爸让你去洗澡,洗澡水烧好了。”雷雷指指卫生间。 “好的,谢谢雷雷。”陈绒的内心里有些感动,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 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你是一种幸福。 陈绒洗着澡,温热的水从身上流过,感觉舒服到了极点。换上干净的衣服,竟 有脱胎换骨般的舒畅。 晚上,丁丁和丁恪一起回来的,丁恪走进屋子,又退出了几步,直到看到雷雷 活蹦乱跳地从屋里跑出来接他,才确信自己走对了屋子。 屋子已经焕然一新,报纸和玩具都整理好了,地板亮得像打了蜡,厨房里也是 干净的,桌上是烧好的饭菜。 雷雷也是脱胎换骨,穿了蓝白相间的条子衫和运动裤,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看着从陈绒手里出来的焕然一新的雷雷和屋子,丁恪有些感动,对她点点头。 这是陈绒对他烧洗澡水的报答,再说让自己在那样脏乱的屋子住下去,也不是陈绒 的习惯。 丁丁走了进来,脸色红润了很多:“哥,这不像你的风格嘛,怎么这么干净啊?! 雷雷也是,干净得像个小绅士。” 雷雷扑到丁丁的怀里,和这个姑姑亲热起来。 吃着陈绒做的饭菜,丁丁和雷雷赞不绝口。因为人突然多了起来,雷雷非常兴 奋,小嘴也开始不停地说话,逗得丁丁哈哈大笑。 陈绒一下子感觉很温暖,特别是看到丁恪和雷雷的笑脸时。 晚上,陈绒和丁丁睡大床,丁恪和雷雷睡小床。丁丁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快就 睡着了,陈绒睡不着,又不敢乱动,就索性坐起来。 到了客厅,陈绒发现丁恪也没睡,一个人在黑暗中抽烟。 “怎么不睡啊,雷雷睡着了吧?!”陈绒关切地问他。 “早睡了,团里有些事,心里想着睡不着。”丁恪朝她点点头,是对陌生人才 有的客气。 “哦,我也是,能坐下来聊一会吗?”陈绒征求他的意见。 他点点头,扔给她一条毯子,陈绒裹着,坐在沙发那头,看着他在黑暗中吸烟 制造出的点点火星。 “我和丁丁十几年朋友了,却从没听她说过你。” “她不喜欢我,觉得我老管她。我们的爸妈去世早,我和丁丁是在这个部队大 院里长大的,后来她考到南京,就不愿再回来了。” “为什么?两个人相依为命,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有时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和她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 丁恪两只手抓了抓头发,很烦躁的样子。陈绒有些吃惊,不知道张扬不羁的丁 丁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她没有再问下去,她不想勾起别人的痛苦回忆。 他们就这样坐着,丁丁在屋里开始咳嗽起来,丁恪站起来,走进房间,用手背 试探了一下丁丁的额头:“还没好全,还要再吃几天药。” 那一刻陈绒忽然羡慕起丁丁来,觉得丁丁非常幸福,有一个哥哥这样无微不至 地爱护着她。 丁丁很快就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脸色红润,气焰张扬,和丁恪说话的语气也大 声了起来。陈绒告诫她,丁恪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作为一个哥哥,他已经做得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