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陈绒差点就被他的孩子气打动了,但是丁恪的脸突然在心里浮现出来,她便毅 然决然地推开了他。 回到王蕾家时,看着黑漆漆的窗户,陈绒有点后悔,说不定他们小两口都已经 睡了,这么冒失地赶回来,实在不妥。可是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的时候,王 蕾却开门了。 “怎么了,还没睡!”陈绒赶紧进去。 王蕾的模样让陈绒吓了一跳,她脸上兀地多了一块青紫,在眼睛的下方,是触 目惊心的紫,头发也散乱在肩上,胳膊上也多了些印血的牙印。 陈绒一下子呆住了,王蕾却扑到她的肩上,呜呜地哭起来。 那哭声是揪心的,陈绒安慰着她,把她拉进书房仔细查看伤处,一种不祥的预 感袭来,这是ET干的。 “怎么了,他干的吗?”陈绒不敢确定。 王蕾哭得更厉害,不住地点头,一会儿又开始不停地摇头,情绪非常激动。 陈绒没法把现在的王蕾和几小时前的王蕾相提并论,她们简直是两个人。刚才 的王蕾意气风发,现在的王蕾软弱无助。 “他怎么能这样,还是博士生呢,怎么和农民一样!” “他连农民都不如,他是畜生!”王蕾泣不成声。 打女人的男人是陈绒最不齿的,她一直以为只有那些文盲、流氓才会打女人, 没想到家庭暴力竟然发生在堂堂的博士生身上。 “他只要一不高兴就打我,往死里打,我快受不了了。” 原来王蕾他们同陈绒分手后就直接回了家,王蕾接了个单子,一回家就上网工 作去了。孩子却在这时候哭了起来,小保姆哄不过来,就让王蕾来帮忙。王蕾正在 兴头上,就顺口让ET去照顾孩子,ET却不高兴了,冲着王蕾嚷道:“孩子哭是你的 事情!你的那份烂单子值几个钱,犯得着你这样卖命吗?”王蕾一听也不服气了, 回他:“孩子就不是你的啊?我的单子烂,你的工作能好到哪里去?上海有钱人多 着呢,你算老几。” 结婚了的女人很容易在平时的吵架中,把自己的丈夫和比他优秀的人比,以此 来打磨他的锐气。哪曾想,这是男人的软肋,你说他丑好,说他笨好,就是别说他 没别的男人强。ET觉得自己好歹还是个博士,没想到王蕾说出这样的话来,气不打 一处来,打人的毛病又犯了。 在以前,王蕾也不是没挨过ET的欺负,但欺负了,ET又来哄,毕竟是夫妻,哄 来哄去,王蕾也就平息了伤痛。 “为什么不和他离婚,为什么不告他?”陈绒对王蕾的软弱有些痛恨,以前的 王蕾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大咧咧,敢作敢当才是王蕾的性格。 “我想过走,可是,他总是会哭着闹着求你,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我便一次次 地相信他。现在有了孩子,我就更走不掉了。” 婚姻就是这样子的吗?用眼泪欺骗善良,用孩子维系婚姻,王蕾在人前享受丈 夫给她的荣耀,在背后却承受丈夫给她的凌辱。这样的婚姻真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婚 姻。 索性要是破罐子破摔,王蕾也不会活得太累,可是孩子和房子,以及衣食无忧 的生活,都成了她摆脱这段婚姻的绊脚石。 陈绒一边听她的叙说,一边为婚姻的真相不寒而栗。如果婚姻是这样的,她宁 愿不要婚姻,不要爱情。 “我农村的父母还靠他养活,我要是离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在上海也一 无所有,我不想失去我现在的生活。”王蕾哭诉着。 是什么让王蕾变成现在这样一副软弱的样子呢?难道越是善良的人,就越容易 受到伤害?陈绒想ET可能就是掌握了王蕾的心理才这样有恃无恐的。 “带着孩子离开他,你一个大学毕业生还怕养不活自己和孩子?”陈绒有点恨 她不争气,放弃自己原有的好工作,说什么在家做SOHO一族,实则是做全职太太。 她摇摇头:“你不懂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的心。ET对孩子是很好的,只是他认 为打老婆是天经地义的,是一个男人的做派。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失去父母中的任 何一个。” 陈绒实在是糊涂了,以她现在的经验,她无法给王蕾提供任何有意义的建议。 她摇摇头,说:“王蕾,你让我害怕结婚,害怕男人了!” 王蕾呜呜地哭起来,陈绒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那晚,王蕾没有回房,而是和陈绒挤在一起睡的。陈绒头疼得厉害,近来发生 的一些事情,让她有些不堪重负。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醒来时,天已大亮。太阳透过窗帘,射进柔和的光芒。今天是个好天气。 到了客厅,陈绒却愣住了。ET和王蕾正在用早餐,保姆在带孩子,ET不时地和 王蕾说着报纸上的花边新闻,王蕾刚开始还笑得很开心,看见陈绒出来了,却尴尬 起来。 ET招呼陈绒,陈绒冷冷地应了。看着王蕾,陈绒觉得她很陌生,她和ET和好了 吗?怎么是这样的呢?婚姻中就没有自尊和坚守吗? 陈绒觉得不应该在这里待下去了,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王蕾的秘密,要是还继续 待在这里,王蕾难免会继续难堪下去。 走的时候,陈绒想打车走,可王蕾硬要送她。车子里放着梅艳芳的《女人花》, 陈绒忽然觉得,她和王蕾都是摇曳在风中的女人花,只不过这风来得太猛烈些罢了。 “你知道,夫妻就是这样的,夫妻没有隔夜仇。” 陈绒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会和别人说起这件事的,你和ET仍旧是我们最羡慕的一对。”下车时陈 绒忽然对王蕾说了这些话。本来是想让王蕾放心,不必担心自己会破坏他们在外人 眼里的美好形象的。可是,说了这句话后,陈绒却后悔了,觉得自己像是在跟王蕾 赌气似的,口气僵硬得要命。 王蕾愣了愣,眼睛红了,她不敢擦眼睛,因为她涂了厚厚的粉底和眼影来遮盖 伤痕。 提着大大的行李包上了火车,陈绒松了口气,她不想再去想王蕾的婚姻了。或 者婚姻就像鞋子,外人看了是觉不出好坏来的,只有穿的人才知道。她不想再去想, 反正越想参透越参不透。 回到南京,天气越发热得难受。南京的天气是最不讨人喜欢的,夏天是湿热, 冬天是湿冷,而春秋两季则短得要命,常常是冬天的气息还未褪干净,春天的影子 刚刚显现,夏天就已经匆匆来到了。在这原本应该秋高气爽的日子,南京还是像火 炉一般热。陈绒开始怀恋起拉萨傍晚的凉意,怀恋起丁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