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枪手生涯 初次下水做枪手源于春季的一次自学考试,两个男子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我和 武大,因为我俩当时代表黑山大学中文系学生的最高水平,可谓执牛耳者。武大替 矮个,我替高个。他们请我俩在醉仙楼吃了一顿,每人给了200 块钱,我跟武大就 晕乎乎上场了。但武大只考了一场就被揪出去了。 我在第二天上午考第一门的时候,考场里进来四个人,径直走到我面前,其中 还有个人弯下腰来仔细研究我的尊容,并且拿出照片来对照,也看不出来个究竟, 因为我和我那个客户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我歪着头盯着他问,看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他微笑着说,没什么,正常检查。 这几个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确定怎样就走了。 下午考最后一门,客户说,现在越来越危险了,你尽快做完就尽快走,交了试 卷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最后一门是文学理论,对那些年轻的中学老师和中年小干部来说简直要高唱 “文论难难于上青天”了,我却依然在那里酣畅淋漓笔走龙蛇,顿时引起了极大关 注,惊叹声此起彼伏。我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我两旁的考生都停止了答 题,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朝我这边观望,甚至有人都站起身来了。 监考老师是个女人,她走下来拿起我的证件(其实就是我客户的证件,一点都 没有改动)看了看,不置一词,又走上讲台,警告考生不要再说话,好好做题。其 实她早就知道了,我也早就知道她早知道了,我们彼此心中雪亮,都是拿了钱为人 办事。 那四个监考的人又来了,在我身边议论纷纷纠缠不休,有人说,不像不像,有 的人说,就是就是,没错没错。 我猜其中肯定有人被买通了,不想把我踢出去,所以我胆气倍增,对他们说: “哎,各位老师,请不要影响我做题好不好?你们这样在我旁边说话我能考好吗?” 这时候又来了一人,好像官职比他们大一点,对他们几个说:“查过了,没错。 都出去吧,别影响人家考试。” 他们就都灰溜溜地出去了。我又做了几道题,估计了一下,大概60多分没问题, 就在全场考生的注目礼中从容离去。 后来知道这俩人是同一个单位的,我的客户把武大的客户给卖了,所以他第一 场都没考完,还被迫写了份悔过书,真郁闷透了。那小子第二天才反应过来报复我 的客户,但已经晚了,在别人强硬的关系和我的勇敢机智面前他一败涂地光荣出局。 除了成人自学考试外,还有英语四六级考试、硕士研究生考试,都是枪手赖以 赚钱的方式。 每个学期临近英语四六级考试时候,外语系的学生都会被订购一空。但替考的 多是男生,而外语系是出名的阴盛阳衰,男生绝对不够用,只好考虑我们英语第二 学位班的。我一哥们文宾是外语系学生会主席,各大高校多通过官方名正言顺地联 系到他,托他找枪手。我们是好朋友,每次都不忘了我的份儿。 记得还有一次是在工大替考国家英语四级,临考前天晚上我就住过去了。此客 户对于英语可谓“不知秦汉,无论魏晋”,但对我招待十分殷勤,杀鸡蒸黍做食, 给我好吃好喝,居然还去看了个夜场电影。他振振有辞地说,“考前一定要放轻松”, 好像他很有一套考试经验似的。 看完电影后他就被几个驴高马大的同学拽了出去,回来后他哭丧着脸对我说: “我几个同学也希望你能帮忙,他们只要阅读理解那一部分的答案就行了。希望你 能帮忙。” 我说:“这怎么行,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来?” 他说:“求求你了,你要是不帮的话他们肯定会告我的。” 我说:“这不属于我的业务范围,这是你个人的私事,我管不了。而且这也太 困难了,这么多人很容易被发现的,再说我又没有什么好处的,怎么能行?” 他说:“你就给我做完试卷以后,给他们递个纸条就行了。他们当然不会让你 白干的,肯定会有报酬的。” 我终于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荣幸地屈服了。 第二天上场的时候,刚坐下,附近就伸过来几只手,每只手里都有一张大钞, 我心里不禁乐开了花。气氛有点紧张。有两个替考者被识破了,就一路狂奔出了考 场,后面的监考大声疾呼紧追不舍。我拿出那个换了照片的考试证,幸好没有问题。 我做完后还剩下20多分钟的时间,就抄了几份答案给我附近的人。 后排有个野驴一样的男生面露凶相低声说,如果我不给他答案他就当场告发。 靠,凭什么?我不禁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心里一股无名业火又腾腾烧将起来, 表面上却做出十分害怕的样子,连连答应。 我把答案倒过来抄了一遍浑身哆嗦着交给他,他得意而且满意地笑了,可能觉 得他自己没有掏钱却拣了个大便宜吧。哼哼,他哪里知道杀手或剑客的游戏规则呢? 《东邪西毒》中张学友扮演的北丐可以为了林青霞扮演的慕容嫣的一个鸡蛋去和马 贼厮杀,最后丢了一根手指。这不是钱的多少的问题,重要的是一个信物,哪怕是 一个鸡蛋还是一根针线,这起码证明了你是需要别人帮助的。 我想自己倒写的那份答案就是一份倒写的《九阴真经》吧——等那小子知道分 数的时刻一定会像欧阳锋一样手足倒立、狂呼乱吼。嘿嘿,这感觉真不错。 我还给一个下岗工人替考过,我直接就用他的准考证考试,什么证件都没有换, 自然十分危险。 他说,如果监考老师抓住你,你就说是张老师让你来的。 我就这样没有任何准备轰轰烈烈地上场了,走进一间破壁残垣桌椅杂乱的小学 教室。果不其然,我刚刚在考卷上写下他的名字、考号,监考的那个瘦瘦的戴眼镜 的女人就来找我麻烦了。 她问:“你是替考的吧?” 我模仿香港古惑仔的腔调说:“你废什么话!说话小心点!东西可以乱吃,话 可不能乱讲!” 我气势如虹的话语吓得旁边的考生赶快拉开了和我的距离,瘦骨嶙峋的眼镜女 人也吃了一惊,但她心有不甘,就去搬救兵了。不一会儿进来几个男人,他们翻了 翻该工人的身份证,问我的出生日期,还好我背下来了。然后是家庭住址和单位。 我懵了,这次时间太紧促了,哪里有时间搞清楚这些东西。 “和照片上的人明显不一样,你有35岁吗?” 我一看的确挡不过去了,就按照这下岗工人所教,低声神秘地说:“是张老师 让我来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领头的皱着眉头问我。 我无奈,只好又重复了一次。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拿着一片树叶遮身,还非常 自信地对旁人说“你看不见我”一样,愚蠢透顶。 他沉吟了一下,大概从没有想到什么张老师嘱托过他什么,于是坚决地命令我 :“你出去吧。” 我无奈,只好灰溜溜地溜出去。 一个下岗工人到哪里找关系呀!我没有收他的钱,只是非常仁慈地宽宏大量地 收了他50块钱回学校的打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