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行贿 柳博士看来是遇到了阻力,我隐约感觉到可能是来自系书记等人。于是我去找 系里的书记,是他带领众位老师发动了伟大的中文系革命,签名检举揭发,把主任 老佟赶下了台,我真的应该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我跟他虽然不太熟但还是认识的。 见到他时他正在和别人谈事情,于是我毕恭毕敬地在一边等待。他的谈话结束后就 转过身点点头,说:“嗯,嗯,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就是 语言组的几位老师对你可能有点意见,要慢慢克服。你调档案还有多长期限?” “还有十几天。” 他说:“好,好,你先回去吧,下周再过来看看。” 我心里没有一点底,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这个忙。但感觉他还是个蛮好说话的, 不是老佟那种人。他没有揭发我参加了考研,我就知道他不会对我不利的。他是个 政客,对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比如和那 个把他下放到中文系来的副校长继续斗法力,在中文系巩固自己的领导地位等。 这个时候办公室老张来找书记,鬼鬼祟祟地肯定是有什么重要情报汇报。这厮 仿佛对我不屑一顾,把门砰地关上,完全忘记了我曾经做牛做马给他帮过的忙和我 们在一起的时候的快乐时光。听说这次中文系人事革命就是他奉命具体操作,屁颠 屁颠找每个老师去签名告发的。想起先前他在老佟面前溜须拍马唯命是从的狗奴才 样,我就给了他一个崇高评价:一个无情无义两面三刀的真小人和喂不熟的白眼狼。 是干杂事的匠人,都是万金油,哪里都可以擦擦抹抹,都是八面玲珑阴险狡诈,无 耻恶毒的小人。 我非常体贴地为新主任考虑:如果主任刚上台连这么一件小事都不能做主的话, 那么以后有更多事情岂不是都要受老师们的要挟了?于是我又写了一份万言书给主 任,并开始拜访主任的同学、好友,希望能博取他们的同情,旁敲侧击把这种意思 传达给他,希望他能力排众议,做出自己合理的客观的判断。 经过这种两面夹击一番努力,我果然取得了效果。中文系还是留下了这个名额, 把它转给另一个学生,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这个幸运的家伙要去各位教授那里拜 拜山头,更重要的是还要给研究生处那个“赵家的狗”意思意思。 那么老佟呢?那个冬瓜和硕鼠。我在四处打听他的消息。我今天之所以到处装 孙子都是拜他所赐,这么轻易放过他可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最终得知,他已经走了, 去了扬州一所大学当博导去了。老三居然还去送他了,我知道他肯定是被武大郎拉 去的。老三还感慨地跟我说:“唉,真可谓世道炎凉啊!老佟走时候就我跟武大还 有他的几个研究生去送他,他看来非常感动,甚至眼睛都红了。可是新主任感冒住 院了,我和武大去看他时,见到一屋子都是人。真是不一样啊!”我鄙夷地一笑, 心里说:此等借探病之名行拍马之实的下三滥的事情也只有武大才能做得出来,没 想到你居然也和他混到一块去了,真是自甘堕落。 老佟就这么安然离去,真让我心不甘。他贪污受贿,居然没有治他的罪,真是 不公。我知道他在省政府和司法机关还算有几个熟人的,他们之间是权力和学位的 交易。那次到银行提款的时候我也去了,18万,每个信用卡1 万,说是中文系用来 申请博士点的费用,最后博士点没有申请到,钱却不翼而飞。老佟真是够狠的,不 知道他有没有吐出来一些。反正柳博士上台后因为系里没有资金很多事情不能做, 感到非常恼火。其实这退路老佟也早就想好了吧。狡兔三窟,真是高明。我对他的 反攻倒算只好流产。 世界上有几个人值得我去尊敬?我只尊敬死人,比如屈原、司马迁、苏东坡、 李贽……,比如鲁迅、周作人、林雨堂、徐志摩……除此之外,我对人也许只有一 种狎弄和玩味的态度了。 我已经完全学会了韦小宝的那一套,就是:当我满脸景仰的时候,其实可能是 一肚皮鄙夷;当我痛哭流涕的时候,可能心中正在窃喜。有就是没有,没有才是有 ;答应就是拒绝,拒绝才是答应。我越来越觉得这样做十分有趣,于是开始和每个 人玩这种两面三刀的游戏,并乐此不疲。 5 月初,我给师姐的同事小芳家里打电话,她爸爸说调档通知还没有到。我又 打电话给东方大学中文系,他们说早就邮出去了,寄到了我所谓的“单位”——某 县城的交通局,并让我把档案在6 月20号之前调到东方大学。这下我可着急了,这 是怎么回事呀。我让小芳的爸爸去单位给我问一下。终于,再一次问的时候,他说 找到调档通知了,原来是让局里人事处的一个人给扣住了,因为他看到我的名字根 本就不认识。他在电话里用方言给我磕磕绊绊地读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让交通局在 6月5日之前邮到东方大学中文系党委办公室。 但其实我的所有档案关系仍然在黑山大学,我要把档案先转到县城交通局才能 发往上海。于是,我又成了学生工作处的常客。 我找到毕业分配办公室说明来意,我不知道满脸麻皮的老太婆“恶毒妇”主任 有没有认出我来,但她还是狐疑地看了我半天,说:“那……可以把你重新派遣到 交通局工作,这样你的关系就过去了,档案也就可以从那里邮寄出去,新的学校也 就不会怀疑了,但是你要交纳300 块钱的重新派遣费用。” 我当即答应下来。老太婆看我应允的这么干脆、爽快,觉得有利可图,便反悔 了,又说:“你是外省考进来的学生,应该回去工作,要留在黑山就得需要你们省 教育厅和劳动厅的出省证明。”等等。 我的鼻子都被她气歪了。老子要能和我们省教育厅挂上钩,我早他妈飞了,在 这里干吗!无奈之下走进学生工作处的副处长的办公室,打算在他那里去碰运气。 我如实说明了我的情况,他也感到很棘手,因为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虽然他暂时也没有什么主意,但我能感到他是个好说话的人,有可能会帮上忙, 就紧追不舍。我等他们下班后就并主动邀请他和他的同事一起吃饭,但都被礼貌地 拒绝了。我从一个同学兼老乡那里知道,这个副处长是个不错的人,曾经在毕业分 配时候帮助他留在黑山日报。于是我写了封信给他,说自己不想做一个平庸的人, 要为受到打击和排挤的自己争口气,所以自己才要离开这里,报考了一所名牌大学 的中文系的研究生,并希望自己以后能到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单位去工作。把 自己吹了一番。当然,我没有忘记在信封里放钱,但是不多,我所有积蓄只有一千 多块钱了,全放了进去。当面交给他的时候,自己心里十分紧张。 处长把那封沉甸甸的信在手里掂了掂,问道:“这是什么?” 我回答说:“这是自写的一点材料,您给看看。” 说完要走,但处长叫住我,让我拿出来看看。 我嗫嚅着说:“还是……您自己看吧。”但最后拗不过,只好自己全掏了出来。 处长轻声说:“这样多不好呀。行了,把材料留下,钱拿回去吧,你的事情我 知道了,会给你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吧。” 我心里清楚,副处长并不分管这种派遣工作。老太婆才是具体执行者。但是她 的年龄大,资格老,别人拿她也没办法,只能由副处长做她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