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梁宝在招工中败北, 打算参军,从而曲线回城 霍拉鱼倒底没看住梁宝,让他偷卖了一头猪崽,得款二十四元。梁宝买了四瓶 酒,执意留给霍拉鱼一瓶。霍拉鱼说:“送礼要送双,送单的不吉利。你这份心意 俺领了。” 梁宝瞅下晚儿来到张驴儿家院外。正要推门,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一个是本 点的,另一个是张驴儿。梁宝忙紧贴在院墙上,酒瓶碰在墙上,好在响声不大。那 人走后,梁宝想,我再等一会儿再说,免得叫别人撞上多不好。过了十几分钟,又 来了一个女知青,手里拎的东西挺沉。梁宝猜想,她是不是把家里节省下来的细粮 背来了呢?要么就是豆油,兴许也是酒。女知青呆了挺长时间才出来。在大门口, 张驴儿拉着她的手,紧挨着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女知青说:“去你的!”张 驴儿和那女知青缠得更紧了,张驴儿还在说,女知青又说:“主任,瞧你说些啥呀!” 张驴儿笑了,女知青打了他肩膀一下,就往青年点方向去了。又过了抽一袋烟工夫, 梁宝才壮起胆,推门进屋。张驴儿见梁宝提着酒,就和和气气请他落座,还叫大闺 女给梁宝沏水。大闺女斜了梁宝一眼,不情不愿地沏了水,还故意往梁宝手上浇了 点热水,把梁宝烫得大呼小叫,她和张驴儿十分开心。梁宝把放在脚前的四瓶酒挪 了挪,又站起身,把它们放在柜上。张驴儿说:“来就来呗,提着酒干啥?”他的 眼睛在辨识商标,梁宝也应酬了几句。张驴儿又说:“我知道你为啥来的。这酒, 咱不能喝。一是咱办不成你的事,喝了有愧;二是咱这人大伙也知道,办人事,拉 人屎,不明不白的东西咱没收过,也不敢收。”梁宝心想,这老小子真是块当演员 的好料子,撒谎扯皮,眼都不带眨的。梁宝也顺着他,把他乱吹了一气。张驴儿舒 坦了,才对梁宝说:“不瞒你说,名额早就内定了。条件比你优越的人有的是。再 说,人家下手也比你早。你这人一惊一乍的,架子不小。还有你那个爹,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把大伙唬得够戗。凭了这,还有你的好果子吃?”见梁宝象霜打的茄子 一样往下蔫,张驴儿又说:“早走晚走,谁都能走z 就是你想留下来,咱还嫌麻烦 哩!谁没长卵子找个茄子提溜着?咱实话实说,今年这批没你的份儿,明年嘛,只 要你好好千,多长点心眼儿,咱可以优先考虑。”张驴儿还透露,过不久可能要征 一批特种兵。告辞时一,梁宝没再提酒的事,张驴儿也不提。“我乏了,你自个儿 好走。”张驴儿边说边脱鞋上炕。在外屋地,张驴儿大闺女用屁股挤了梁宝一下, 梁宝随手捏了一把,捏在柔软处,梁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却啼哩哗啦插上了门。 眼镜蛇占去了最好的名额,分在大机关。临走前他问梁宝送没送礼,梁宝说送 了一个猪崽子,还把去张驴儿家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眼镜蛇说:“张驴儿是在吊 你的胃口。送一个猪崽子哪行?至少得一个克郎。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 梁宝嘟嘟哝哝说:“要不是把钱借给你,说不定这批我也走了。” 眼镜蛇说:“咳!谁先走还不一样?大不了一年的事。”梁宝又向他要钱。眼 镜蛇说:“亲戚里道的,老是钱呀钱的,多难听!” 梁宝说:“我听老年人说了,越是亲戚越不想还钱呢!” 眼镜蛇说:“你呀,三分钱开个铺子,小气哄哄的,连点亲戚味都没有,我看 你是学坏了。” 梁宝竟噎得一时无话。后来梁宝没少见到他,但他从不提钱的事。梁宝一点点 也就自认倒婚了,尽管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点疼。 胖子也在这一拨里回城。她没送什么礼品,梁宝知道她家里不管她,她完全靠 个人奋斗。梁宝送礼那晚觑见那两位也遂了愿。这一拨走了不少。剩下的蔫头耷脑, 总想惹点是非。要走的人特别客气,一个个忽然大方起来,又是烟又是酒,梁宝也 跟着蹭了不少。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青年点大摆酒席,酒至半酣,梁宝见胖子偷偷 往外溜,就追到院里问她:“有人约你到草垛孔里谈心吧?” 胖子梗着脖子说:“是又怎么样?” 梁宝说:“你别当我不知是谁。” 胖子说:“与你无关。” 梁宝说:“将来谁娶了你,那才叫倒了八辈子媚,你连二锅头都算不上。” 胖子说:“我又没逼你娶我。再说,就算你想娶。我还不一定干呢!” 梁宝说:“蹲着撒尿的人有的是,就是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这号货。”‘ 胖子气他说:一我呀,你放心吧,剩不下广说罢扬长而去。 几个月转眼就混了过去。领兵的下来了。他是个大方脸,营级干部,还领了一 个小白脸,据说是文书。张庄大队摊了两个名额。全大队适龄青年磨拳擦掌。青年 点里数路百林和梁宝上劲。路百林膀大腰粗,八字脚,一年里有六个月泡在城里, 其余六个月用来谈恋爱,他先后谈过三个姑娘,她们分别搞大了肚子,其中有一个 还生了下来,被人抱了去。路百林兄弟姐妹一大帮,父母对他自不回城不太介意。 每次回家,他不是在地上铺条毯子,就是到同学家挤几宿。他爹对他说:“你别再 胡闹了,干脆在乡下娶个媳妇,正儿八经过日子吧。乡下吃菜新鲜,管够吃,住的 又宽敞。”张驴儿在露天会场讲话时,路百林甩过好几回土坷垃,有一回砸在张驴 儿印堂上。他还纠合几个人一块儿放屁,看谁放得响。屁放完了,就把手卡在腋窝 下,胳膊上下甩,弄出的响声几乎乱真。李大棉袄和他打赌;他要是一口气吃下十 斤西红柿,给他记两天工分。他二话没说,硬着头皮吃了十斤。两天工分挣到手, 他上吐下泻,人瘦得皮包骨头。他还装狼把张驴儿吓了好几回。张驴儿训过他几回, 他呲牙咧嘴,一句也不少说。有一回民兵训练,打靶时他差点把张驴儿崩了。张驴 儿说:“这小子,亡命徒一个!咱可不敢惹他。” 路百林唯独和梁宝能尿到一个壶里。他对梁宝说:“咱哥俩儿一块走吧。” 梁宝说:“你得想法和张驴儿把关系缓了。”二人计议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 定送一份厚礼。他们又为钱伤起脑筋。梁宝想出一招。“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说, “张驴儿老妈养了几十只大母鸡,下的蛋远近有名,个大皮厚。每只母鸡都在五六 斤以上,卖个十块八块不成问题。” 两人制定了行动方案。那天晚上月黑头。路百林撮着梁宝屁股,把他灌下去。 梁得财酒劲儿上进院里,路百林手持一根棒子,在墙外接应。梁宝提了一条大麻袋, 悄没声摸到院子里。他哈着腰,捉迷藏一样伸着两手摸。猪圈,草垛,批糊栏子, 苞米仓,猪食物缸,鸡食槽子……摸过来摸过去,就是摸不着鸡窝。路百林急了, 在墙外吹了一声口哨。梁宝吓出一身冷汗。他走回接头地点,路百林爬上墙头,问 他进展情况。梁宝说找不着鸡窝。路百林说:“干么不问问老太太呢?” 梁宝一下开了窍,他蹑脚来到老太太窗前,拍拍窗玻璃说:“老太太,你的鸡 叫人偷去啦!”过了一会儿,仍无反响,梁宝又拍窗,“老太太!老太太!你的鸡 叫人偷去啦!” “屋里咋一声,电灯亮了。梁宝赶忙低下头,跑回墙根,隐在木头堆后。不大 时。老太太出来了,她一边系衣裳扣,一边来到台阶前,先用电棒往四下里晃上一 圈,然后对准了一个木头小门。梁宝伸出脑袋,看了个清楚,原来鸡窝嵌在石砌的 台阶里。老太太打开鸡窝门,电棒照着咱个儿跪下来,一个个数:”小花豹,在; 乌顶子,在这儿;这是黑鸦雀;这是红袍子;秃尾巴呢?在这儿啦!好,老实点儿。 这是双冠子,金鱼眼,愣头青,机灵鬼……“数到最后,显然一只不少。老太太把 门关严,站起来说:”这就怪了。一只不少,谁告诉我说叫人偷了呢?真是怪事! “叨叨咕咕一通后,老太太走回屋,不大时,又是咋一声,电灯关了。 梁宝耐心等了一会儿,来到鸡窝前,把门打开,然后撑开麻袋,一只手伸进去, 一只只住麻袋里塞。鸡身上热乎乎的,一声不响,乖乖进了麻袋。确认一只不剩时, 梁宝把麻袋口系紧,又从腰间解下绳子,拴好后,吃力地拎到墙根,吹了一个口哨, 把绳子甩过墙。路百林在墙外用力拉,一麻袋鸡冉冉上升,梁宝两手相托,到了墙 头,两人一接一送,把麻袋缓缓放到墙外地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梁宝又回到老太 太窗前,敲着玻璃喊:“老太太!老太太!你的鸡叫人偷去啦!” 老太太醒了,嘟嘟哝哝说:“真是活见鬼了。明明一个不少,偏有鬼来打窗。” 梁宝说:“老太太,这回可是真的啦!”梁宝怕惊醒张驴儿他们,就移步来到 墙下,路百林在墙头上把他接到墙外。这时听见外屋门吱嘎一声响,梁宝说:“张 驴儿!”两人扛起鸡,撒腿就跑。 梁宝从集上回来,与路百林各分了九十三块钱。梁宝嘱咐他说:“这钱可要花 在刀刃上,千万别糟置了。”路百林管不住自己,买了几条烟,几瓶酒,把几个好 朋友找来,下了一顿馆子,又在点里要了几天威风,九十三块钱眨眼间折腾光了。 梁宝扯了一块好毛料子。张驴儿这回客气多了,还留他吃了一顿便饭。席间, 梁宝见老太太闷闷不乐,饭也不吃,烟也不抽,就明知故问。张驴儿大骂了一气, 最后说:“咱干的是得罪人的差事。想扒咱房子,把咱放油锅里炸的人少不了。现 在的人,表面上甜言蜜语,千好百好,溜你须,拍你马,甚至舔你腚沟子,一转过 身,可就是另一副嘴脸了。”梁宝脸红一阵白一阵,张驴儿说:“我可不是说你的。 你看见了,老太太一门心事放在几只鸡身上,这些小鳖犊子倒好,七九六十三,连 锅一块端!把老太太熬躁得饭不思水不想,一见空鸡窝就擦眼抹泪的,妈拉个巴子, 真是丧天害理!”梁宝往外走时,看见院子里添了一群半桩子小母鸡,老太太正抓 高粱喂它们,它们又枪又夺,老太太喋喋不休数落它们。 张庄大队去了十个青年参加体检。路百林顺利通过,他的体魄给领兵的大方脸 留下极好印象,大方脸把他单独叫过去,说了半天话,路百林过后神采飞扬。梁宝 肛门旁边有一个疤,医生看过来看过去,用手扒拉,又用镊子捅涧梁宝疼不疼。梁 宝咬着牙说不疼。医生问梁宝肛门生过什么。梁宝说十五六岁时生过一个疮,越鼓 越大,疼得要命,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后来大包鼓出一个尖,象喷火一样烧得慌, 他爹梁得财找过一把小刀,在火上烧了烧,叫他闭上眼。然后一刀切下去,哗的淌 了一腚沟脓血,火放出去了,一点也不疼,他当时舒服得直哼哼。医生说那是痔疮, 说不准还会犯,梁宝赌咒起誓,说从那以后绝没犯过。他问这会不会影响他入伍, 医生说他基本没希望了。梁宝苦苦哀求医生别往体检表上写,又去找领兵的大方脸 求情。大方脸见他态度坚决,又见他人也机灵,心里已有几分喜欢他,就暗示他说 :“这全要看武装部长的了。有体格比你棒的不让去,群众该有意见了。” 梁宝又让路百林帮着出主意。路百林觉得自己是老太太捋鼻涕——手拿把掐了, 早已放出大牛,正被别人逼着请客。他说武装部长是无线电爱好者,动不动在家摆 弄收音机,一会儿拆了,一会儿又组装起来。梁宝想,我最好送给他一台收音机。 可是上哪儿弄钱呢?想来想去,他把部长家的交流收音机偷着捧去卖了,又添了几 块钱,买了台交直流两用收音机送去。正在苦恼的部长亲自找了外科体检医生,让 他们重新会诊,确认梁宝肛门口长的小疤不是痔,因此也就没必要往体检表上填。 张驴儿对梁宝说;?你小子行!部长那个人操蛋掉歪,出名的难侍候,倒让你 弹弄老实了。领兵的大方脸也说,你是要定啦!大队这一关有我在,你就把心搁在 肚子里吧。“ 梁宝说:“让路百林和我一块儿去吧。” 张驴儿脸一下拉下来了:“张庄站着尿尿的人走光了也轮不上他。你说说看, 他啥时候把领导放在眼里?开会时他屁狼嚎的,还扔坷垃打人。妈拉个巴子,咱不 知吃了几回哑巴亏。再说,谁见过他干活了?他是干啥的?是爷爷吗?实话说吧, 这种人就象疮里的血脓,早放走早舒服。你腚眼里长过痔疮,知道这个滋味。咱何 尝不想老早打发了他,眼不见心不烦。可咱得对组织上负责。就这副吊儿浪当德行, 能指望他保卫国家?就是咱同意他走,别的人还不干呢。有那么多好青年,不声不 哈的,就知道吭吭干活,大梁是这些人挑的,摊上点有前途的事,不派给他们给谁 呢?” 梁士说:“路百林从小就想当兵,到部队就学好了。” 张驴儿说:“狗到天边了也改不了吃屎。你叫他趁早死了这份心。哈下腰,干 点人事,以后好机会多的是。” 路百林找了大方脸和武装部长,都没问题,壳就卡在张驴儿那里。大队极力让 一个脖子有点歪的小伙子去。体检时,他略施小计,把自个儿的缺陷遮掩过去。他 是全大队公认的好青年,初中文化,烈属,牛一样闷头干活,早来晚走,夜战英雄, 逢年过节给张驴儿送点心,他还是生产小队民兵排长,多次获得奖状。他和张驴儿 大闺女是中学同学,据说最近这场露夫电影,他俩躲在墙根,嘀咕半天。路百林三 番两次找张驴儿。张驴儿让他自个和歪脖子比。路百林说他脖子歪。张驴儿说: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人家愿意要,你气疼了肚子也白费。” 缠到后来张驴儿不耐烦了,路百林威胁他说:“不让我走的话,有你好瞧的。” 张驴儿说:“就凭威胁领导这一条你也走不了。咱这人不听邪。只要有我在, 这兵你当不成。” 路百林咬着牙说:“你等着瞧吧。” 事后,别的大队干部都为张驴儿担心,劝他缓和一下,张驴儿也有点后怕,就 召开一次会,把路百林列在第三名,同时,他和民兵连长又去找武装部长和大方脸, 争取第三个名额。 路百林请梁宝下了一顿馆子:“哥们儿,这可是我最后一回请你了。”路百林 恍恍惚惚说。 梁宝忙问他:“咋啦?你胡说些啥?” 路百林定定看了梁宝半天,叹了一口粗气,说:“你小子运气还行,曲里拐弯, 总可以回去。我这一辈子回不去啦!本来想让你帮点忙,现在来看,就别连累你了, 都不容易,我要万一有个差池,回不去,老父母就拜托你一年看他两回。别忘了我 这番话,要是拉了稀,就拉倒,权当我没说。” 没过几天,就在梁宝和歪脖子刚发下军装那天夜里,路百林把张驴儿活埋了。 张驴儿吃过夜饭,正在炕上听收音机,知青小江来找他谈事。“二百二,有话 就说,有屈就放。”张驴儿打着哈哈,一边让坐。小江僵着脸,说要到外边谈。张 驴儿问了半天,见他认了真,就穿上鞋,跟小江来到外边。小江不说话,领着他往 庄外走。张驴儿有些党景儿,问小江:“咋还不说?你要领我去哪儿?” 小江说:“再走几步你就知道了。” 小江领他来到一个僻静地方。站住时,张驴儿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路百林用 手电晃住他的眼,另一个人也是青年点的。他旁边,是个一人长的深坑,土踩上去 很柔软,明显是刚挖的坑。张驴儿唰地一下,脑袋胀得挺大,“完啦!”他对自个 儿喊了一声,想跑,又知道这是枉然。 闭了手电,张驴儿眼前火星直冒,觉得四周漆黑一团。路百林开口说话了: “我要让你死个明白。明年的今天是你一周年。”他又打开手电,照在坑里,张驴 儿看了,足有四尺深。“爹娘生下来是囫囵的,我也不想毁坏你的尸首,你识相点, 自个儿躺下去。有话要留下的,可以说,但别说废话。” 张驴儿想,说也没用,但他还是开口了:“路百林,我只想和你说;第一,我 去公社给你争取了;第二,我老妈快到八十了,我是独生子,我要是走在她的头里 ……” 张驴儿满眼是泪,说不下去。他用袖头抹了两把,顺着手电光跳进坑里,面朝 下、两手抱住头,顺溜溜躺了下去。 三个人犹豫了一下。路百林说:“埋!” 三把铁锹拼命挥舞,一锹锹土砸在张驴儿身上,响声沉闷。路百林气喘呼呼: “张驴儿,你先走一步吧!” 土堆垒起来了,他让两人同伴回青年点睡觉,他一个人去派出所投案。两个人 要用锹劈他,路百林才和他们一块儿去自首。当人们急忙赶来扒出张驴儿时,他早 已气绝身亡。 第二天,张驴儿要的追加名额下来了,还随带一套军装。大方脸特地看了张驴 儿遗体,说了句“冤”。抢这个名额的人不少,大方脸让它废了。 一个月后,在活埋了张驴的原地点,路百林被就地处决。另外两人死缓二年, 后改为无期徒刑。梁宝复员后去监狱看过他们,听说后来又改为有期徒刑。张驴儿 被追认为烈士,老母亲每月享受十几块钱的抚恤金,到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