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梁宝当上特种兵,但犯了错误 到部队后,梁室又见过一回大方脸,那时他已经揩了一个月屎尿。大方脸问: “不错吧?”梁宝说:“这就是特种兵吗?”大方脸反问他:“你听说过这个兵种 吗?”梁宝抱怨自已成天和一个残废人打交道,不是抹屎就是接尿。大方脸说: “你想不到吧,五年前接这个人屎尿的是我。”梁宝愣住了。大方脸又说:“抢这 个位置的人可不少。要不因为是党员,你寻思还有你的份儿吗?”大方脸告诉梁宝, 他最近提了,正团级。见梁宝还在犯傻,他拍拍他的肩膀说:“讲句没原则的话, 咱们首长有人情味儿,在他手下做事不吃亏。” 这幢小楼有十几间,首长一家住楼上,每人一间。首长夫妇除共有一间外,每 人还单独有一间。司机、警卫员、通信员、勤务兵、炊事员住在楼下。客厅和饭厅 也在楼下。首长的老爹也住楼下。他半身不遂已有十几年。梁宝住他隔壁。老头床 头有个开关,一摁,梁宝这边的电铃就响了。梁宝偶尔也能和首长说上一两句话。 首长一向神色严峻,很少见他和谁开玩笑。他半月十天去老爹病房一趟,爷俩儿也 没什么话可说,你看我,我看你,所有的意思都在目光里表达了。有时,首长也问 一两句,还掀开被看看。老头无动于衷,淡然地看着鬓角苍白的儿子。梁宝有时也 和老头闹别扭,老头咬着牙威胁他。首长进屋后,有时命梁宝出去,爷俩儿不知嘀 咕些什么。出屋后,首长带着沉思看了梁宝。梁宝捏了一把汗。但首长并没批评他, 脸上也无恶意。梁宝心里想,老家伙还行,不是告状精。 首长夫人从来不进老头屋里,也不问。院子里撞见梁宝扶着老头,并不打招呼, 一副无动于衷。老头不生气,也不看儿媳妇。梁宝后来才明白,老头当初骂过她。 那时刚进城不久,首长回家闹离婚。首长的糟糠之妻是老头挑选的,她比首长大三 岁,首长十六岁那年结的婚,生下一男一女后,首长当了兵,从此断了音信。首长 回家安排了两个孩子,尽管老头当众扇了他两个耳光,婚还是在当地政府主持下离 了。哪知老头追到城里,把当时还是文工团员的未来儿媳妇骂了一顿。女团员好一 顿哭,闹着要离开首长,首长叫人把老头送回乡下。后来,首长把女团员送进大学 深造,毕业后,当了研究人员,工作极清省,一门心思照顾首长生活。她给首长生 了一男二女。从表面上看,她对首长十分温顺,偶尔发了脾气,首长也忍让三分, 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梁室取得大伙信任后,大伙就把这家里的一五一十告诉了 他。据说首长和夫人闹过一段危机。在大学里,一个会写诗的梳分头学生向夫人发 动了猛烈进攻。他的情诗产量倍增。夫人假意拒持,实则半推半就,后来竟轰动了 校园。首长来到学校,象提小鸡一样提了梳分头诗人,惊得校长、系主任一大帮人 团团转。分头讨了饶,被赶出校门,从此一蹶不振。(三十年后这位诗人出了名, 他把这段经历写成长篇小说,首长夫人读后啼嘘再三。)开车的刘胖子告诉梁宝, 开头是首长夫人怕首长。现在是首长怕夫人。他说夫人才四十几岁,气血正旺,首 长以年过花甲为理由,每每使夫人失望。但夫人还是发现了特殊情况,并且这特殊 情况一再发生。刘胖子说夫人接过一个女保健医生。那丫头大学刚毕业,细皮嫩肉, 眼睛会说话,长得象法国人,个头比首长还高,身材极合理想:该粗的地方粗,该 细的地方细。女保健医生调走后,接任的保健医生曾一度是男的,夫人满意了,首 长大发脾气。他百般挑剔,无论如何,也和新来的男医生尿不到一只壶里。后勤首 长硬头皮忍着,让首长骂。后来男医生背着药箱子来找他,言辞激烈,说首长想毙 了他。后勤首长把总医院的另一朵花调来,首长情绪稳定下来,夫人不闹了。刘胖 子说首长和夫人之间曾有一场激烈的较量。夫人出走五个月,回来后变了个人。首 长练了书法,爱看戏,十分重视文艺人才,经常把她们召到家里,或者带到海滨疗 养院,和她们一起切磋琢磨,女保健医生也跟着去。梁宝曾蒙首长厚爱,得了两个 大字:“奋飞。”水淋淋的,拿在手里不知下一步咋办。刘胖子指导他晾干,摁在 床头墙上,多多瞻仰。梁宝曾一度想人非非,一连几天云端神仙似的。当看到人人 都有一幅(有人两幅以上)后,有些气馁,后来竟撕下裹了东西,也不见首长过问。 首长的大孩子是男的,二十三岁,面似奶油,头发乌黑,在京城当军官,偶尔也回 家,立刻便被各色女子围了上来,电话不断,司机被他支得团团转。他对那些女孩 冷冰冰,敷衍几天就腻歪。有几回首长夫妇不在。几个女孩在他房间过了夜,不见 进一步发展,也不见她们闹。老二这年二十岁,老三十八岁,都是豆蔻年华,情窦 初开。梁宝常见她们穿睡衣走动,睡衣又轻又薄,里面隐约可见。她们穿连衣裙, 穿短裙,露出白嫩光洁的玉腿,有时坐沙发和椅子上,腿也叉得大胆。梁宝动辄心 族摇曳。老二上军医大二年级,总泡在家里,她长了一只小虎牙,笑起来表情楚楚 动人。楼下这几个兵时时被她打趣。他们惯了,不仅敢还口,首长夫妇不在时,也 敢还手,有时竟和她疯做一团,双方都很开心。梁宝的前任就因为这毁了前程。那 次是老二先动的手,他起先动口不动手,后来两人就你一下我一下疯起来。正兴头 十足时,被夫人撞见。首长和夫人先后和他谈了话。当首长宣布决定时,他抱头痛 哭,之后吃了大量安眠药,被抢救过来,复员回原籍。他生在穷山沟,复员之前, 他在县里曾被目为神人。县委书记的闺女频频飞鸿,还给过他一个香喷喷的小手帕。 他没脸回乡,投奔外省亲戚,在小煤矿当了临时工,天天下井挖煤。有了这前车之 鉴,梁定不敢招惹老二,她撩他,打他一两下,也不还手。相反。梁宝倒喜欢文文 好静的老三。她赤脚穿拖鞋时,梁宝逗她,说她脚丫子比一般人大、她满脸通红, 娇羞之状十分可爱。此后她和梁宝仿佛意会在心,你无言,我无语,却脉脉有情。 老二对梁宝说:“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老小子不是块好干粮。老三中学还没毕业 呐!有本事你冲着我来。”梁宝及时关住闸门,渐渐冷落了老三。老三成了冰美人, 人越发出落,仪态却越发冷峻。她见了梁宝只是瞥他一眼,越往后眼皮抬得越高。 梁宝知趣,也暗自庆幸没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梁宝最打怵的差事就是给老头接屎。第一次接屎他就接慢了,结果拉得满床一 片灿烂,他捂着鼻子,耗子般团团转,老头幸灾乐祸,好使的那半边脸弄出许多叫 梁宝心生诅咒的表情。梁宝觉得平生有幸闻到的大便里头,数老头的味道最足,称 得上大便中的翘楚。老头胃口极佳,山珍海味,肥的瘦的,荤的素的,吃得好,拉 得臭。梁宝安排老头多吃水果青菜。老头吃得多,又不活动,消化慢,肉吃多了, 就容易便秘。一旦便秘,梁宝得扶老头在便盆里坐上半天。梁宝宁愿老头拉稀三下 五去二,不大时就完事。但老头可不愿拉稀,首长和大夫也不愿者头拉稀。有好几 回,梁宝把果导片捣碎,搅在水里,老头喝了就拉。保健医生摸了脉,对首长做了 一番解释,但临走时她却狠狠瞪了梁宝一眼。到了后来,梁宝能根据老头大小便的 频率及时间长短,准确无误地评价自己的工作成绩。如果一泡接一泡,或者一泡屎 拉上一两个小时,说明老头不满了。和老头关系融洽那些日子,老头大小便极准确, 误差不过几分钟,夜里只在下半夜两点摁铃,接一泡尿。梁宝知道,人越者觉越少, 老头睡猫觉,眯一会儿眼,打个吨就算一觉。夜里老头几乎根本不睡。他两眼瞪得 雪亮,一遍又一遍回忆他的一辈子。回忆到两点,摁一下铃,把梁宝叫过来,他总 要攒一点尿,留这时尿。如果生了梁宝的气,就干脆在上一次尿净,或尿在床上, 或坐三俩小时尿不出来。梁宝曾用过不少不够光明正大的阴招对付老头,其中包括 肉体惩罚,从目光里看出老头的愤怒,梁宝耐心等待首长的惩罚。这种惩罚却迟迟 没有光临。老头有时双目圆睁,有时咬牙切齿,却坚忍着,以韧性对抗梁宝。他日 复一日折磨梁宝,夜复一夜十几次叫醒他。梁宝叫他治蔫了。 首长高兴时讲过,老头窝藏了红军,被白军捆在人群前头,点起一堆火,烤, 又把老头扔在柴堆上。日本人把军刀架在老头脖子上,旁边是血淋淋几个人头,老 头脸不变色,一声不吭。 老头对梁宝嘲笑首长,说他被红军俘虏才当了红军,说他打仗时吓尿过裤子, 说他因为搞妇女撸了好几回官,还嘲笑他那玩意儿不咋的,没歪的邪的刺激着不中 用。 老头拒绝年轻的女军医摆弄他的裸体。拗不过她,他就放臭屁,尿尿,拉稀, 她不嫌,老头边干坏事边愉快地对梁宝挤眼。女医生有时看出梁宝的虐待,便追问, 老头矢口否认。女医生出门后,两个人哈哈大笑,说不三不四的话。 老头有时想乡下的两个孙子,就让梁宝写信。梁宝不敢造次,请示夫人,不得 好脸色,心下已明白了。再往后就敷衍老头。老头急眼了,对首长嚷。首长只是听, 听过拉倒。后来首长还是发过一次狠,两个土头土脑的乡下人来住了五七天。老头 有一日甚至异想天开,想召见首长的原配夫人。首长脸红脖子粗,把父亲圳了一通。 老头老实了好些天。 首长夫人养了一只公波斯猫,重十一斤半,只吃猪肝,不吃鱼和肉。刚成年时, 夫人讨厌它与邻近母猫勾勾搭搭,甚至无耻地当着女儿的面胡乱交配,就叫医生阉 了它。从此后它的精力就专注在睡上面。勤务兵每周给它洗三次澡,洗完后用电吹 风吹于。它弓腰抬头,十分傲慢,除首长和夫人,见别人总是带搭不理。它有一套 严格的作息时间和生活规律。从见第一面起,它就没对梁宝产生好感,梁宝也千方 百计给它小鞋穿。比如故意踩它尾巴,瞅夫人和首长看不见时,踹它一脚或用热东 西烫它一下。它撕破梁宝枕头和袜子。把屎拉在梁宝屋里,瞅梁宝睡熟时,往他枕 头和脸上撒尿。梁宝跑夫人那里告状,把夫人笑得喘不上气。首长也不再严肃,把 它抱在怀里,嘉许地摸它的脑袋,还亲它的耳朵。老三背对梁宝,偷着乐。就在这 些天,小波斯猫叫春了。它的欲望来得热烈而持久。一群野公猫来到窗外,你呼我 唤,哀婉凄绝,声震屋瓦。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后,老头和几个兵委托梁宝和夫人交 涉。梁宝对夫人说:“把它放出去吧,它憋得怪难受的,大伙听着也不是滋味。” 夫人对那些杂种野猫不屑一顾,她让梁宝给找一头门当户对的公猫,两个女儿都想 有自己的纯种猫。梁宝在大院里转了好几天,无功而返。这几天里,老公猫见小母 猫叫得凄艳迫切,自己不禁春心萌动,妄图重展雄风。它扑住小母猫,咬住它的脖 子,身体煞有介事地来回摆动。小母猫闭着眼睛,也煞有介事地进入销魂状态。销 了半天魂,它睁开眼睛,还是不解渴,叫得更加疯狂。老公猫自尊心受了伤害,咬 它脖子,撕扯它的皮毛,把它咬得半死。首长令罗医生喂小母猫安眠药,它睡醒后 照闹不误。罗医生又喂它两片避孕药,它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夫人去温泉疗养前, 一再叮嘱梁宝,宁肯让它抓破所有的沙发,也不准它和野猫杂交。夫人还让罗医生 交给梁宝一瓶避孕药,另外几个兵拿着药胡思乱想半天。 夫人和两个女儿先走,首长因为有事要处理晚走几天。夫人走后,楼里一时寂 静无声。一天,晚饭后下起雨来。先是一阵中雨,又是小雨,偶尔又来一阵暴雨, 过后又是绵绵细雨。花园的碎石小径被雨洗得溜溜光。小楼外的垂柳被风吹下去。 梁得财酒劲儿上得丝丝缕缕,不时拂在窗上。几个人招待首长吃过饭就没事了,聚 在屋里打扑克。罗军医在门外大伙就看见了,于是不约而同停下手里扑克,看她进 门,甩干自动花伞上的雨水,把伞张开,晾在大饭厅里。她上穿短袖衫,把脚绷得 挺紧,下穿一条蓝裙子,长及膝盖,臀部兜得浑圆。她整整头发,提着包,住四下 里看看,然后轻轻上楼。大伙一时无话,又玩了几把,也没劲,就东一句西一句瞎 扯。扯了半天,又换了一种打法,也没提起兴致。不管谁去解手,回来时门缝总是 留着,快半夜时,梁宝对他们说,老头快要摁铃了,他得回屋。他走进饭厅,那把 花伞已经晾干了,着地处沥了一滩雨水。老头按时摁了铃,他没格外刁难梁宝,拉 屎撒尿时间正常,但他阴阳怪气,一脸坏笑。他问梁宝:“你听见什么了吗?”梁 宝故作憨傻,老头嗤儿嗤儿窃笑。忙完后,梁宝回屋,把昨天收到的信又看了一遍。 他爹梁得财一改懒散恶习,每隔半月二十天就写来一封信。他认为梁宝已经登上龙 门,是列祖列宗的光荣,他说和梁宝一茬的小姑娘们都在打听他的消息,她们要地 址,打算把照片寄来。他一个一个想象她们,越发睡不着了,他紧紧按着枕头,闭 着眼,支起耳朵,不放过走廊里半点声响。后来他又集中去想那把伞,花的,伞下 是一滩水,还有她的裙子,水靴,胸脯,粗而白的腿……醒来时,他觉得身下温了 一大块。雨住了,晨曦透过窗户,树叶青翠欲滴。老头发了慈悲,没有摁铃。梁宝 觉得一阵阵轻松,每次遗精后都是这种感觉。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低贱,一 无所有,但是年轻。想到罗医生,他身上热起来。一定要想办法,达到目的,哪怕 只达到一半…… 梁宝说老头不舒眼,让她检查。老头诡谲地眯着眼,任她摸,任她问,他一个 劲向梁宝递眼色,同时根据梁宝的说法,做出相应的症状,回答也含含糊糊。她留 下好几种药,等她走后,他将和梁宝一起哈哈大笑,把药丢进痰盂里。梁宝哼哼叽 叽,说胸口不自在,胀得慌。她问他具体部位,他说不上来。她说,过去吧,我给 你查查。梁宝回头看了一眼,老头正会意地冲他挤眼,他也回了老头一眼。女军医 在前,梁宝在后,他感觉出老头的目光穿透了她紧绷绷的蓝短裙。 女军医先进屋,梁宝随后把门带上,但门已松了,咧开一尺多宽大缝,梁宝用 手挡住,手摸在插销上,他看见她正注视他那只手,梁宝把门插上,她没说什么。 梁宝觉得她早已领会了他所有的意思,就在刚才他摸心口窝时她就明白了。现在, 大概是她告诉梁宝:我早已明白了,小伙子,现在看你的啦。梁宝呼吸急促起来。 她让他袒出肚皮,他把衬衣脱了下来,他躺在床上,她坐在床边,无比沉静地用听 诊器为他叩诊。梁宝见她这么老练。又怕老头使坏,突然摁铃,就更加着急,他觉 得小便胀得慌,想撒尿。她把听诊器往下挪,裤带碍事了、梁宝颤抖着两手解开裤 带,冰凉的听诊器探索着在小腹上往下移动。梁宝突的一个鲤鱼打挺,把她紧紧抱 住。她松开听诊器,任他抱着。梁宝急赤白咧,撒谎说他是个童男子,从第一眼起 就爱上了她,她是他一生中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也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没等染宝把谎撒完,她已经把手伸过他两腿中间,另一只手勾住梁宝,自己在下, 两人翻倒在床上,整个进行过程中,梁宝十分佩服这位医生。作为回报,梁宝也使 出了看家本领。完成突击后,梁宝想爬起来一穿衣眼,她把他拽住。梁宝说:“让 人看见了,咱俩前途都毁了。” 她把他按倒在身边,掐掐他腿上的肉,又摸摸他的肚皮,说:“瞧,大腿紧绷 绷的,还有肚皮,又扁又平,弹性……” 梁宝经不住这一番粉语,一阵狂潮卷来,两人又是一番鏖战。战毕,梁宝竟瘫 在床上不想动弹。她麻利地穿好衣裙,拍拍梁宝脸蛋,背着药箱蹑脚走出去。 直到有一天首长等在门口,见女军医胀头胀脸从梁宝房中走出,不言不语,一 直盯着她看,梁宝才知道被人出卖了。从正常时间看,首长出外办公,一天不在。 但他大上午就回来了。梁主不敢开门。女军医向首长行礼,打招呼,首长冷笑着看 她,也不还礼。她转身就往外走。首长并不叫住她。等她消失不见时,首长暴躁地 对勤务兵说:“愣着干啥?把她叫回来,说我要和她谈话!” 大方脸对梁宝说:“瞧你干的好事!你是扶不上墙的狗屎。你说吧,怎么处理 你?” 梁宝要求复员。 大方脸说:“你别想好事!你是城市户口,一复员就回城了,比当知青还便宜。 首长特意说过,不能这么便宜你。你还是到农场去吧。那儿活儿累些,可是吃得不 错。” 老头死活不放梁宝走。别人送饭来,他不吃。别人给他新换了被褥,他撒尿拉 屎。大方脸让梁宝先干着,等来了新人再交差。没过一个礼拜,来了一个农村兵, 十六岁半,说话还有点奶产奶气,他家乡十年九灾,大部分人一辈子没见过汽车。 他叫梁宝叔叔,称老头爷爷。没承想,几天不过,老头竟喜欢上他了。梁宝骂老头 忘恩负义,还故意折磨他,老头心甘情愿。梁宝又出了不少难题,刁难这个半大小 伙子,他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梁宝这回死心塌地了。 大伙儿告诉他,可能是勤务兵把他告了。平时这个勤务兵就把梁宝当成竞争对 手,事事处处都要压梁宝一头。首长开头不怎么喜欢他。后来他多次向首长打小报 告,把这几个人的情况,甚至首长家里几个人的举动都告诉首长,首长这才开始重 视他。大伙儿孤立他,给他小鞋穿,常把他的东西藏起来,要么布下陷阱,让他工 作中出岔子,首长训斥他,大伙偷着开心。梁宝也觉得这小子这些天不常照面,他 要么避开不见梁宝,要么殷勤得过了分,叫梁宝心里直鼓涌。梁宝几次忍不住想当 面质问他,但又怕首长一怒之下关他禁闭。梁宝走后半年,他也哭哭啼啼复员了。 他本想象大方脸那样光宗耀祖,最起码变成城市户口,把当民办教师的未婚妻也弄 进城市,没想到一无所获回到乡下。未婚妻子见他不争气,一气之下嫁给一个采购 员。竞争公社武装部助理失败后,他远走他乡,当了盲流。罗医生被转到地方医院。 院长看了她的档案,就安排她值夜班,他欲行不轨时被她扇了耳光。她快和一个军 官结婚时,院长写了匿名信,军官一怒之下甩了她。她转到另一家医院,六十多岁 的院长对她不错,她心甘情愿做了她的情妇。梁宝回城后找过她,两人正要宽衣解 带重温旧情时,小老头闯了进来。原来是她记错了日子,今天轮到小老头了。好在 小老头虚怀若谷,对年轻人的唐突表示谅解,他甚至请梁宝喝了茶。梁宝对此啼笑 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