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梁宝巧走捷径,时来运转, 由雇工变为雇主 梁宝心想,侯跃进这小子不地道,李子落到他手里,就象小鸡入了狐狸口,还 会囫囵了她?这么一想,问也没问李子,却告诉侯跃进说,李子不愿干。侯跃进加 了工资,让他再问。梁梁宝忙赔不是,侯跃进见他服服贴贴,才说:“你起码还得 装几天才行。我谅你现在独立门户也早了些。”梁宝再三辩白,说自个忘不了他的 恩情,有半点外心不得好死。侯跃进说:“李子找来了,你当你的副总裁;找不来, 你就自个儿挑一摊吧,那时再雇她,她不会折你面子。你看着办吧。” 这回梁宝受到盛情款待。李子妈支使李子端茶倒水,叫她削苹果给梁宝吃。李 子撇着嘴,拿风凉话刺激梁宝,但茶也沏了,苹果也削了。梁宝摆出恩人的架式, 唬得娘俩忙前忙后,唯恐有闪失。瞅她妈出去一会儿时,梁宝捏住李子的嫩手,悄 声对她说:“你还有事掐在我手里呢。小心点儿,当心告诉你娘。”李子甩开他的 手,顺手给他一个小耳光。梁宝说:“你这一打,我心都痒了。” 李子说:“想瞎你的狗眼也白搭。” 梁宝说:“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子笑说:“怎么也没你的份儿!” 李子妈进来后,没等梁宝说完,就拍了板。 李子没考上大学,在补习班里混了两个来月,两个恶少天天在路上等她,有一 天他们用烟头把她裤子烧了两个洞。晚上也常有男人在房子周围活动,急眼了往窗 上扔石头。 临走时,李子妈叫李子送梁宝,李子说:“熟门熟路的,送啥?他又不是瞎子, 得人牵。”“梁宝说:”你这么一说。我非让你送不可。“ 李子不送。她妈笑着说:“你这孩子忒不懂事。以后在你梁宝哥手下做事,勤 快些,生活上多照顾照顾他。洗洗衣裳啥的,你老大不小了,该学着做点儿。下班 晚了,让你梁宝哥送送,也有个伴儿。” 李子还是坚持不送,她妈拉着梁宝走出院子。是在夜里,李子她妈身上漾出一 股芬芳。梁宝唤了嗅,觉得好闻,说不出是啥化妆品。她的手热乎乎的,手掌挺厚, 有点潮。梁宝假装怕跌跤,使劲捏着她的手。一直送到有路灯的地方,她才停住。 梁宝不由看了她一会儿,她宽厚地笑笑,挥挥手,往回走了,梁宝走了几步,又回 头看了一眼,这才加快脚步。 李子和高二女生小雯同一天上任。侯跃进大大方方请了一次客,宴罢,侯跃进 要了出租车送小雯,梁宝送李子回家,二人安步当车。李子喝了不少,但一点也没 让梁宝占便宜。梁宝问她对侯跃进印象如何,她说:“这人有男人味。大高个儿Z 雄壮,花钱大方,挺性感的。” 第二天侯跃进第一个来到店里,问梁宝昨晚有啥收获,梁宝据实相告,他把肚 子都笑疼了。梁宝又来问他,他告诉梁宝,小雯现在还躺在他的床上,她太乏了, 得过一会儿再来。他对梁宝说:“酒也喝了,舞也跳了,又让你送,这么好的机会, 你呀,虚度光阴……” 小雯摇摇晃晃来了,她的步态明显和头一天不一样。侯跃进对梁宝说:“咋样, 你信了吧?昨天她还是处女,现在成了女人。” 梁宝说。“我真服了你。咱也不是不想,就是没那章程。一到了关头,就麻爪 了。” 侯跃进说:“关键是不要迷信女人,丢掉幻想,全力以赴。她也是人,你夜里 想的事她也想。过几天咱们换换,你送小雯,李子由我来送。” 换送几天,又交流情况,梁宝仍是一无所获,侯跃进也唉声叹气,梁宝暗自高 兴,口头上安慰他说:“碰碰钉子也是应该的事,世上的女子全都招之即来,挥之 即去,那还有啥劲产侯跃进说:”一个华不石,臭作家,有啥可念念不忘的?那小 子让我逮着,非抽了他筋不可!“ 梁宝说:“他还欠我五十块呐!土遁了一般,无影无踪。” “她逃不出我手心,”侯跃进说,“大爷我要耍耍她,让她跟着求我。瞧好吧!” 后来梁宝碰着李子她妈时,活里活外听出李子有几晚没回家。她妈注意观察梁 宝反应,脸上没有恶意,还会意地对梁宝说:“唉!现在的年轻人……不过,谁不 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呢?” 梁宝注意观察李子,她没事人一个,啥也看不出。后来,侯跃进说:“我太累 了,她俩都由你送吧。你不愿送,让她们自个儿走也行。” 梁宝说:“你小子,我真想宰了你!” 侯跃进说:“还用你费全劲?我自个儿都活腻了。得换个活法,你说我去国外 混混咋样?”。梁宝为一套西装的售价,找茬,和李子吵了一架。李子说:“我知 你为啥。我不尿你。” 侯跃进对梁宝说:“你别歧视她。她这人难得。别看华不石是个风流作家,还 把她肚子弄大了,他也是个二百五,不入段。李子这丫头特有俗性,一点就通。我 要不是太缺德,折寿,绝对娶她,你可别轻易撒手,让别人捡了漏蛋。耐心点儿, 她对你还是有点意思、” 梁宝说:“你这不是操我祖宗吗?” 侯跃进勃然变色:“你这是瞧不起我!” 梁宝说了不少好话,两人才没谈起来。 梁宝想,为啥不去找猴子?回城这几年,他一直没主动找过谁。心想,不混出 个人模狗样、去找人家,也掉价。他也大体知道个概况:大多数人都混得一般,当 个工人,三班倒,眼睛熬得通红,家里更烦,三代人住一间或两间房,夫妻间办那 事都不敢把气喘粗了。有的人进了科室机关,端茶打水紧着溜须,混了个副科长就 烧了高香。猴子简直坐火箭一般。梁宝想起下乡那阵儿,猴子就没累着。三天两头 小汽车来接他,回来时左手一包右手一包,全是高级营养品。临口城时,人家还没 干够,河边山顶转了个遍,抱着老贫农呜呜哭,回城后还左一趟右一趟开着小车, 重返当年战斗过的土地,有时还带着情人,给她讲传统,再给张庄办一两件实事。 梁宝想,现在这社会,人是决定性因素,而决定人的因素只有一样,那就是权。猴 子高兴了,一句话,一个条子,够咱挣一辈子的。咱既然草鸡了,为啥打肿脸充胖 子呢?自尊心当钱花吗?再说,咱借了他的光,真正得着好处的还是咱自个儿。一 句话,就是卖身投靠他,也值! 梁宝背着侯跃进,偷偷联络好了。猴子筑了几处香巢。他在市中心一处接见了 梁宝。后者不明究竟,进屋见一明艳女子在座,忙问嫂夫人好。那女子望着猴子, 只是笑。猴子说:“你嫂子在家呢。这位是我的女友。” 梁宝忙向女子赔不是,猴子说:“不必了,瞧把她美的。”明艳女子嗔怒,佯 装要打猴子。 梁宝这才看见女子的裙子敞开着。拉锁没拉上,她的脖子上也咬青了好几块。 猴子发福了。过去是猴子般的瘦身材,现在叫内填满了,脸是方的,下巴双层, 肩宽胸厚,肚子也略微腆出,屁股女人般肥硕,和过去一样的,是他毛发仍不旺, 胡子无多,脸上光光的。 猴子说:“我变化大吧?” 梁宝说:“你真象个大干部。不用发火,别人见了你也心里直打鼓。” 猴子和女友都笑。猴子问了他分手后的情况,梁宝见这位妙龄女子极愿听,并 且猴子也想以此取悦她,就拿出看家本领,把自个那些往事添荤加腥,讲得天花乱 坠,女子听得入神,小鸟依人般靠在猴子身上,猴子听得稀嘘再三。讲完了,猴子 总结说:“咱们这茬人,真不容易,被耽误得太多了。拿你来说,快三十了,还当 流浪汉。该有个家,有自个一个位置了。” 梁宝心想,时机已到,该提要求了。正在这时,有人咚咚敲门。猴子把手指压 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别出声。敲门人毫不手软。门框敲得乱颤。 妙龄女子吓得浑身筛糠,她抓住猴子肩膀问:“是你老婆。吧?” 猴子说:“她根本不知道这儿。能是谁呢?妈的,这房子该换了,知道的人太 多了。” 敲门声擂鼓般一阵紧似一阵。妙龄女子看看四周,可怜巴巴说:“找个地方把 我藏起来吧,吓死了。” 猴子为难地说:“往哪儿藏呢?大衣柜?万一她翻衣裳咋办?床底也不安全, 时间长了把你憋屈坏了。阳台啥东西没放,一眼就看着了。卫生间更不行……” 梁宝灵机一动,说:“放她进来吧。” 妙龄女子唯恐猴子把她交出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猴子拍拍她的小手,柔声 说:“乖乖,别怕,别怕。” 梁宝说:“三人为众,你怕啥?” 猴子说:“咳!你不知道……” 梁宝说:“有了。咱俩把位置暂时交换一下,你就说我带女友来拜访你。” 猴子大为赞同,梁宝马上坐过去,紧挨着妙龄女子,对她说:“自然点儿,别 怕。” 猴子开了门,闪电般闯进一个女人。她一进门,便警犬般四处搜寻,卫生间, 厨房,还拉开电冰箱,看见客厅里一对人,她才松弛下来,对猴子说:“咋不放我 进来?” 猴子说:“咱是那种人吗?” 他又指着梁宝说:“我们放音乐,又正谈到热闹处,我这位知青战友好几年没 见了,快要结婚了,带对象来看我。” 女人说:“你要糊弄我,看我不阉了你!” 梁玉说:“我们泥里水里滚了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我们这位大哥,打着灯 笼也找不着,忒正统。” 女人说:“你们不知道,他这人呀,可不是三回两回了……” 梁宝仔细打量这女人,二十七八岁,身材丰满,象熟得正好的香梨,举止中透 着野气,和李子比,和身边这一位比,又别具一番风味。心想,做人一回,象猴子 这样也不枉来人世一趟了。见女于老瞅着旁边的妙龄女子,就又靠过去一点儿,摸 摸她的肩膀头。女子本能躲了一下,又马上领悟,乖乖让梁宝摸。梁宝知趣,象征 性摸几下,手又缩回原处。 女人不依不饶,逼着要听猴子回话。后者表示今晚去她那儿面议。她说死鬼回 来了,猴子又约她明天来,好说歹说,她才疑心重重离开了。临走时那一眼,把妙 龄女子看得魂飞魄散。梁宝捏住她手:“沉住气!” 两人在门外又说了一气,进门后猴子说:“咳!别提了,叫她熊着了。她讹我, 说怀孕了。我算来算去,根本不可能。她丈夫是个军官,我认识,他对她五体投地, 可她还不知足,我都不知她到底要什么。现在的女人,邪了。咱也欠揍,见了粘豆 包就抓,结果粘手上了。” 妙龄女子觉得不受听,脸阴了。 猴子忙说:“乖乖,我可不是说你,我粘你还粘不上呢。瞧,冷若冰霜。” 女子说:“这些事不择你们男人,是女人自己不争气。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 的。” 猴子又是一番道歉,女子悲凉地说:“你放心吧,在你厌倦那天,我会悄无声 息走开的。”。 这么一说,猴子更是伤感,啼嘘再三。梁宝一见此情此景,知道自个在这多余 了,就告辞。猴子说:“你可不能走,她肯定没走远,在哪个旮旯里监视咱们。” 妙龄女子又吃了一吓,差点昏死过去。她可怜巴巴抓住梁宝衣袖,把他当成救 命恩人。梁宝心里一阵发热,侠胆倍增。他对猴子说:“我送她回去吧。” 女子问:“我走后她会上来吧?” “会的。”猴子说。 “那,她今晚不会走了。”女子自言自语。 “瞧你想哪去了!她丈夫回来了。再说,我和她早就没那事了。和你以后,我 要是和她有过一回,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女子挽住梁宝胳膊说:“咱们走吧。” 猴子对梁宝说:“你救了我一驾,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 外面已经黑了。两人四处撒目,寻找那个窥视者,他们甚至周遭转了转,仍未 发现。女子小鸟般偎着梁宝。她不抽手,梁宝也不好意思抽回胳膊,他们挽着来到 车站。正好有一辆电车停下,稀稀拉拉甩出几个乘客。梁宝对她说:“车来了,快 上吧。” “我就那么讨厌吗?”她问。 “那倒不是,”梁宝忙说,“你路远,大半天才来趟车。” 她任性地说:“我想步行回家,你可以送送我吗?” 两人默默走了一二里路,梁宝问她:“你多大了?” “十九。”她说。 梁宝又问她工作单位,她说在省机关打字,她几乎读遍了中外所有的文学名著, 她父母亲是大学教师。 她突然说:“这是我的初恋。” 路对面有一家酒巴,一个浓妆艳抹女子坐在门口,酒巴里点着蜡烛。 女子停住,往酒巴深处看去。“里面真清静。”她说。 梁宝说:“我今天忘了带钱,要不然我请你。” 女子说:“要是我请呢?” 梁宝说:“哪好让女人请?” 女子说:“我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目光灼灼盯住梁宝,“我真豁出去了。你 明白吗?” 梁宝对她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女子松开梁宝胳膊,问他:“你想往上爬吧?好,你承认了。今天你终于抓住 机会了,千万别错过。等你飞黄腾达了,再胡作非为也不晚。” 过来一辆出租车,她往路中间一站,双手一招,汽车停下来;她对开车小伙子 说了几句什么,小伙子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她问梁宝:“把你送回去吧。” 司机说:“让他自个儿走吧。”说罢,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侯跃进说:“你小子不是块好干粮。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装聋卖傻, 其实一肚子猴儿。“ 梁宝抵赖了半天,见赖不掉,就说:“咱和猴子是老战友了。广阔天地里共同 战斗出来的感情,你哪能理解?你又救我一把,我不去面谢对吗?” 侯跃进说:“你爱爬就往上爬吧。我能拽住你腿不成?既然你钻天觅缝,一门 心思想当老板,我干脆把公司转给你吧,也好让你早点实现梦想。” 梁宝差点昏了过去:“那你呢?” 侯跃进说猴子搞了个劳务出口公司,让他去当副总裁,总裁由一个兼职三十多 种的老年官员兼任,最近该官员已中风住院,另一个副总裁国夫妻失谐而患神经官 能症,他侯跃进实质上是总管。他马上要去十几个国家考察,回来后,把国内劳工 卖出去,他们公司从中提成。 梁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咱这号货,刨个洞,扒拉一口 吃的就乐得满足了。象你,国内的钱挣腻了,要出去坑坑老外了。咱命中注定打小 旗儿,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侯跃进说:“你别耍熊啦,你小子野心大着呐,当我不知道?你下步有啥打算? 总不至于把公司盘出去吧?” 梁宝说他想把公司往文化方面靠靠,只是怕手续难办。侯跃进说当初办的时候 早和工商说好,除了贩毒干啥都行,不过,他规劝梁宝说:“有文化的都是些穷鬼, 你在他们身上能榨出油水?”他又问梁宝,“你打算咋安排小雯和李子?这回,李 子可落到你手心里去了。” 梁宝只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