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衰落与新生(3 ) 我们稍后再谈论马哈福兹和他的水烟吧。咖啡馆很安静,除去我们这一桌, 还有几个穿蓝白相间制服的青年正在抽水烟,他们是附近地铁站的安检人员,偷 空出来休息。从咖啡店出来,走上十分种,就是塔拉特。哈布广场。塔拉特。哈 布的黑色铜像矗立在路中央的环岛上。他是经济学家、工业家,创办了埃及第一 家银行、第一家航空公司,涉及的领域从纺织、船业、出版到电影、保险。他是 埃及经济独立的象征之一。直到1941年去世时,塔拉特。哈布,也未看到一个真 正摆脱欧洲影响的埃及的出现,尽管埃及在1922年获得独立,但英国人依旧左右 着埃及。但他的一生却是埃及最好的时光。 在他出生两年后的1869年,苏伊士运河通行,在一个日益成熟的全球经济中, 埃及是核心的枢纽。伴随着苏伊士运河的开凿与开通,对开罗的一场改造开始。 新城市的面貌与埃及总督伊斯梅尔1867年的巴黎之行密不可分。他参加巴黎世界 博览会,是拿破仑三世的座上宾。埃及馆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法老的神庙、东 方集市,还有贝都因人帐篷——一个典型的欧洲人幻想的埃及。但伊斯梅尔着迷 的是巴黎城,经过豪斯曼精心改造的巴黎城——宽阔的大道、花园、百货大楼、 拱廊……伊斯梅尔雇用了大批欧洲的工程人员,在开罗西侧的空地建一座足以与 巴黎匹敌的新城。雄心与虚荣,催生了苏伊士运河与新开罗的诞生,但也将埃及 拖入了财政上的破产。欧洲人接管了运河,而英国派来的总督在国王背后行使真 正的权力。我要寻找的是塔拉特。哈布三十四号,亚可比安大厦。我期待它能为 我理解埃及提供一把钥匙。 我对埃及几乎一无所知。头脑只闪现过卡尔。马克思的那个著名的比喻,他 将19世纪的中国比作埃及的木乃伊,将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灰飞烟灭。我也很 难相信,我会真的对金字塔、司芬克斯像、法老的坟墓产生兴趣。那个早已死去 的埃及,或许蕴涵着无穷的美与智慧,但我摸不着头脑。粉红色的埃及博物馆就 在尼罗河畔。第一层摆满了大理石的雕像、棺材、木乃伊,第二层则摆满了黄金 的面具、法老征战的马车。来自世界的游客拥挤在这里,年轻的导游们用英语、 法语、日语还有汉语,热情洋溢地讲述着古老文明。 这些历史真让人头晕脑胀,你经常分不清拉美西斯一世或是图坦卡蒙的样子, 也搞不清他们各自的成就到底是什么。我强迫自己相信,那些安静地躺在一起、 用亚麻包裹起来、裸露着头骨的千年尸体,是了解那个灿烂的、失落的世界的入 口。但我的头脑空空荡荡——它们不能让我兴奋。或许这与我在中国的经验有关, 从幼年时我们就牢记中国灿烂的五千年文明,但不管是这口号,还是四大发明和 长城、敦煌,等等成就,都在不断单调的重复中失去了魅力。倘若你再把这些口 号中的辉煌与现实的中国作比,一种致命的荒诞和嘲讽感油然而生。我们是礼仪 之邦吗?我们是文明古国吗?让我兴奋的是此刻的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