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辛酉年的立夏来得早,四月刚过,天气就热得不得了。北河南坡上薅头遍包谷 草的农夫们,上晒下蒸,不住地擦着汗水。河边的娃娃们熬过了寒冬,憋不住了, 开始下河游泳。洗衣、洗菜的姑娘们。也难得遇上个嘻嘻哈哈的机会,手里忙个不 停,嘴里都热闹得很。河畔的山林长得郁郁青青,知了也开始闹了起来。 午饭后,赵达萱、黄志祥和背着细长木篙的排工们来到了河边。 编竹缆,整藤条,撬把子(即小木排),工地上热热闹闹。 赵达萱先年进山考察土产、木材业务认识了他。说来也是缘分。 那天傍晚时分,赵达萱带着在他家帮工的江涛去黄志祥家。进得门来,黄志祥 一见是一起从国民党军队里开小差出来的江涛,喜出望外,当胸擂了他一拳,算是 给了他个见面礼。然后说:“听说你江涛在宜华街上帮工,本想薅完包谷草后去看 看你。没想到你自个儿找上门来了。”江涛望着他“嘿嘿”了两声。黄志祥见赵达 萱两眼黑如点漆,灼然有光,遂问江涛:“这位是?”“我的老板。”江涛笑着回 答。黄志祥笑着对赵达萱说:“赵老板好!欢迎您!‘,遂招呼客人和江涛坐下, 吩咐妻子赵玉翠沏茶做饭。 黄志祥话音未落,只见一邻居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指着后山喊道:“志祥! 搞拐打啊!老虎把你伢儿衔起跑了!”黄志祥“啊!”了一声,一时慌了手脚。赵 玉翠听罢大哭了起来:“这怎么得了呀,天啦!”赵达萱眼快,指着墙上的猎枪说 :“志祥拿上枪,江涛拿上薅锄,快!”他自己顺手提了个铜脸盆,一齐向后山追 去。赵玉翠跟在后面不住地哭叫。黄志祥在追赶途中连放两枪,其他人把脸盆、锄 头敲个不停。 那老虎是只刚开始独自捕食的幼虎,被这个阵仗吓着了,转头向山坡上逃窜。 就在这时,一头在后山吃草的小黄牛也受惊了,迎面冲了下来。老虎见了那小黄牛 更加慌了,丢下小孩逃进了树林。 冲在前面的赵达萱,急忙抱起小孩,见已昏迷不醒,靠近一听,觉有声息,便 在人中穴上一掐,小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黄志祥跑过来接过小孩。见衣服上有两 排虎牙咬眼,解开棉衣一看,并无血迹,便紧紧抱着小孩,热泪盈眶,向赵达萱行 了跪礼。赵达萱扶起黄志祥,说:“快起来,不要客气,救回你伢儿是大家努力的 结果嘛!” 大家如释重负,很快回到了黄志祥的家里。赵玉翠抱着小孩不停地啜泣。赵达 萱笑着说:“你还哭什么呀!这孩子虎口余生,必有后福嘛!”赵玉翠说了声: “谢赵老板!”黄志祥说:“翠儿,快去做饭吧!‘' 赵达萱听黄志祥叫她翠儿, 便问赵玉翠:”你家住哪里?“ “两河口。” “你爹爹是谁?” “赵达臣。” “你是赵玉翠?” “是呀。您是?” “我是你叔哩,我爷爷就是从两河口搬迁到宜华去的,我昨天到过你爹那儿, 知道有个侄女叫翠儿,原来就是你啊!”赵达萱高兴地说。“哎呀,是叔叔来了, 真是恩上加亲啦!”黄志祥一跃而起,叫了声“叔叔”。鞠了一躬。催翠儿快去做 些好菜来。 酒足饭饱之后。赵达萱与黄志祥商量了伐木做排的事。黄志祥见是叔父当老板。 又是和江涛一起干。十分乐意地答应下来。 黄志祥等人用三天时间撬成了几十个把子放到宜华洛家河塌。做成了十个大木 排。接着一连下了一天大雨。河水上涨,赵达萱决定次日开排。天还没亮,黄志祥 和江涛就起了床,协助王翠莲操办吃喝。 到卯时,二十个排工先后到齐,用过酒饭后来到了排场,各就各位,做好了开 排准备。赵达萱和黄志祥祭拜了河神。而后,黄志祥喊了一声:“开排啦!”朱晓 明点燃了鞭炮,十只木排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赵炳章夫妇及王翠莲等在岸边送行,直到木排走远才返回家中。 赵达萱坐在开头的排篷中,靠着多年销茶行船的经验,掌握着行排情况。黄志 祥技术好,习水路,掌前棹。江涛技术也不错。善于与前棹配合,掌后棹。过了孙 家滩后,河道狭窄,水急滩险,赵达萱提醒黄志祥和江涛千万小心。黄志祥全神贯 注看着这段河的主航道。准备抢过第一个险滩。 这个险滩的主航道在一悬崖边上,又是个急转弯,行船、放排十分危险,安全 与否全在刹那之间。排佬和船佬为了壮胆,临近滩口前都要喝上三碗酒,后来这个 滩就叫成了“三碗酒”。黄志祥借助酒力,抬起前棹,临近悬崖时,放棹下水,往 左一搬,木排从悬崖左边水道上一闪而过。赵达萱、黄志祥和江涛一块石头落地, 顿觉轻松。后面各排早有提防,都跟着安全过了关。傍晚时分,赵达萱吩咐在袁家 坝停靠休息。晚餐后大家见天空出现晚霞,知道第二天是个晴天,加上今日行排顺 利,都很高兴,便在篷排里扯起淡来。这些人都是宜华河里有数的排佬,聚到了一 起,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你们快看啦!河里好像有个人。”江涛指着三十米外的河中说。 赵达萱一看,见一个人随着洪水翻滚,便说:“志祥、江涛,你俩去将他救上 来吧!”黄志祥和江涛水性好,说了声“要得!,,一起跳人洪流中,不一会儿, 把那人夹在中间游了过来。大家将那人抬上木排,俯卧在一个倒置的面盆上,用力 在他背部挤压,见那人吐出一些水来,又将他翻过来,按他的胸部,做人工呼吸, 那人终于缓过气来。 赵达萱又吩咐将他抬进排篷,为他擦干身子。换了衣服,给他喝了一碗姜糖水, 便见他精神好了许多。赵达萱问他:“你叫什么?哪里人? 怎么落到了洪水里?“”我叫汪志昌,将军渡人,帮人做山货生意,在将军渡 过船时,水太大,船被冲走。我不会水,只好呆在船上,后来船翻了,我抱着一块 船板被水冲走,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好人啦! “说着跪下来,连磕了几个头。 他说他家里有岳母、妻子和一个孩子,还有个哥哥不知去向。赵达萱听罢安慰 了他一番,留他在排上吃了饭,过了夜。第二天早上又给了他一点盘缠,并说: “回家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到宜华来找我。” 汪志昌谢过后,上岸回了家。 排工们用过早餐后,随即开排。过了骡马溪,河道平缓了许多。 木排行在长潭之中,排工们心情舒缓下来,一个排工见河边上有不少姑娘在洗 衣衫,便口目起了号子: 我在排上两边看, 洗衣姐几认得垒。 棒槌声声把话传, 转来带点绸和缎。 洞庭湖的麻雀儿吓大了胆, 恶水险滩不怕难。 闯“擂鼓”,过长滩, 到了楚阳吃中饭。 一棹一棹推向前, 澧阳码头买绸缎。 号子唱得徐缓动听。听着号子,赵达萱想着到澧阳后如何成交,排工们想着给 家里带些什么,都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之中。 傍晚时分,十个木排安全抵达澧阳码头。赵达萱次日与木行议定价格成了交。 他首次贩运术材成功,给排工支付了高于规定数两成的工资,排工们喜出望外,谢 了赵达萱,各自先后返乡。赵达萱带黄志祥、江涛选购百货后,又去几家土产商行 了解山货行情,寻找船主,装货人舱。一切就绪之后,他们步行三日,回到了宜华。 赵达萱送给玉翠及孩子一些衣料,还要留黄志祥住几日。黄志祥因出门久了怕赵玉 翠担心。当日就回北河去了。 到家的第二天,赵达萱和朱晓明正在货架上整理商品时,陈超颖在门外喊了一 声:“萱哥在家吗?”不等回话便踱了进来。赵达萱答应一声,停下手中的活,从 柜房里走了出去:“是亲家来啦,坐!” “听说哥回来了,过来看看。” “近来忙吗?” “不忙。忙不出名堂。干脆不忙。” 陈超颖和赵达萱是商界同仁,父辈又是世交。陈父早年经营百货。卓有成效, 五年前病逝。去世前托媒将孙女陈腊英许配给了赵达萱的次子赵思辉,两家结下了 姻亲之好。陈超颖接管家务后懒于经营。以至亏损殆尽,只好靠着祖辈留下来的几 亩田出租过日子,有时也做点投机的买卖,但总归不长久,手头逐渐紧张起来。在 宜华街上。他瞧得起的、羡慕的只有赵达萱。 “你不要灰心意懒嘛!”赵达萱说。 “哥也说得是。我听你的。”陈超颖应付了一下,接着转了话题:“你这次出 山,赚头不小吧?” “木材生意才开始搞,还谈不上赚头哩。” “你原来的百货生意就不错,现在又经营木材,这样一来,孔方兄都要投到哥 的门下来了。” 赵达萱似已明白他的来意,遂说:“不能这样说吧,亲家!钱这东西动静有时。 行藏有节,能无足而走,不翼而飞,常说无钱难寻,有钱难管啦。我这点家当算什 么,如果经营得不好,说不定几时就会亏空哩。”赵达萱停了一下问,“老弟近来 有什么难处吗?” “也没大难处,打算接问偏屋,差点钱,想向哥借十块大洋哩!” “亲家有难处,只要哥能办到。你等下。”说罢,进柜房照数取来交给了他。 赵达萱受鲁梓明的影响,待人讲个“和”字,乐于助人,虽觉得这个亲家出息不大, 也还是顺了他的意。 陈超颖手里有了“袁大头”。便高高兴兴地往回走了,途经春来茶馆时。进去 叫了一碗杂烩面,一杯毛尖茶。送面的是个打杂的姑娘。姑娘说:“陈先生不常来, 成稀客了。”陈超颖调侃道:“无钱难得青楼来。有钱不怕门不开啊!倩倩在吗?” 那姑娘指了指楼上,笑了一下,走了。陈超颖吃完面后,走上楼去,敲了敲倩倩的 门,见里面没动静,便又敲了一下。倩倩伺候过客人后,正陪那客人抽大烟,听到 敲门声,本可不理,但她吃在碗里,看在锅内,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少了财源, 便起身出来拉开了门闩,把门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是谁,再婉言将其劝走。不料陈 超颖乘她开门之机一下闯了进去,像饿牢里放出来的一般,抱着她就要亲嘴。倩倩 身子一闪,一手挡住了他的嘴,把头向里面歪了一下。陈超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 的角色。春心已动,色胆包天,骂了声“是哪个王八蛋占着了窝儿!”就一手掀开 了布帘。正在床上抽大烟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他明知是谁,却装作不知,顺手从枕 下摸出枪,竖了起来,骂道:“是哪个狗杂种跑到这儿来捣蛋!”陈超颖一看是自 治区的王主任,一下子傻了眼。 他想,这下撞了马蜂窝,不退也得退。他马上装起了笑脸:“王主任,对不起! 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说罢转身便溜。王兴宇厉声说:“哪里走。回来!”陈超颖 只好乖乖地走了回去。王兴宇怕他出去给他惹麻烦,便装模作样地说:“我在这里 抽口烟,你闯进来做什么?”口气缓和了些。陈超颖一时接不上来,只是不停地说 :“我……我……”王兴宇骂道:“我什么,我这几天公务繁忙,累了些,想抽口 烟,提提神,无可厚非吧,你他妈的来嫖女人,算什么东西!你在宜华也是有脸有 面的人,这样胡来,说出去不好听吧!,t 陈超颖见王兴宇又要里子。又要面子, 心里一横,偏不买他的账:”你不错,是恢复疲劳,恐怕不是公事累的吧!“”你 ……老子毙了你!“王兴宇见陈超颖伤了他的面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倩倩见两人 闹到这个地步,只好出来打圆场。她在王兴宇的胸前从上到下摸了几下,说:”消 消气吧,都是今日不见明日见的,爷,马里马虎些,啊?“王兴宇想,这样闹下去 也不行,便退了一步,不吭声了。她又过来推陈超颖出房,边推边说:”颖爷,你 也不要闹了,我改日再伺候你,听话啊?“陈超颖被倩倩哄得舒服,退出门外走了。 王兴宇一屁股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骂了声:”什么东西!'.倩倩重新捡起烟杆, 装上烟泡,给他送了过去。青楼上的一场闹戏才算收了场。 赵达萱送走了陈超颖,回到柜房,见朱晓明已将货物料理停当,便去卧室,想 躺在睡椅上歇息一下。刚静下来,他又想起赵达新讲的“经商并不给社会创造财富” 的话,他知道这不是达新一人的看法。 他怕别人说闲话,觉得名不正,则言不顺,做起来也提不起劲。他要把这个问 题好好想想。想着想着,想起《史记》中有篇文章曾论过商贾的事,便从书架上取 了出来。他重读了《货殖列传》,觉得很有启示。司马迁说:“农而食之,虞而出 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四者。民所衣食之源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 则富国,下则富家。”反之,“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 绝,虞不出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月奎先生在本地收购茶叶,制成宜红 远销英俄,就业机会增多。市场繁荣,山民生活日见殷实。 宜红停产后,市面逐渐萧条,山民手中日见拮据。苏、杭、京、津地区工农业 生产发展带来了商业繁荣,商业繁荣又促进了工农业生产进一步发展,彼此相辅相 成,这是明显的道理。经营商业是正大光明的事业,有利于民,有利于国。但行商 坐贾,务必讲求经营道德,绝不能攻夺剽掠,欺行霸市,损人利己,任意妄为。月 奎先生在这里经营三十年,看重经营道德修养,讲究经营策略,与山民公平交易, 各得其所。正是自己学习的榜样。思来想去,他决心再接再厉,要搞就搞出点起色 来。 他家原来经营百货,还开了一家客栈。宜红停产后,来宜华的客人少了。他把 客栈停了,又做起了木材生意,添了两个货架,充实了百货。现在他还想开个土产 门面。上次到北河伐木做排,发现大山里皮油、土漆、棕片、五倍子、木瓜、皮张、 猪鬃等货源不少,但很少出山。山民嫌收购价太低,卖出去不合算。他觉得做这个 生意,第一要解决货源:要解决货源,就要适当提高收价;要提高收价,就要有合 适的销价。为此他再度进山和黄志祥一起跑了几个地方,对货源有了个初步估计, 对山民希望的价格也胸中有了数,还要朱晓明去湖滨、澧阳了解行情。两处考察之 后,赵达萱将两处的行情作了比较,发现湖滨的销价虽然略高于澧阳,但谚语说得 好,“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销湖滨,走水路太远,走旱路运货需要的挑夫 多,成本大,不如销澧阳。还可多少有些利润。收价、销价考虑周到之后,他是万 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个东风就是熟悉土产业务的先生。 那天下午。他正坐在账房里为这个事发愁,朱晓明进来说:“有个先生模样的 人要见你。”“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赵达萱问。 朱晓明说:“他说他是将军渡的,姓汪。”赵达萱听罢很快想了起来,他就是 这次放排出去在袁家坝救起的那个溺水人。他想:他的到来,不外两种可能。一是 来谢救命之恩,二是来谋个事做。若是后者,则是天意助我。这一闪念之后,便吩 咐朱晓明去沏茶,自己也去到了堂屋里。“汪先生,你好!”赵达萱一见来人便先 打了招呼。 “赵老板,您太客气了!”汪志昌见赵达萱先招呼他,双手不知往哪里放。他 心里想:这老板真厚道,是个难遇的好人。他从椅子旁提起两个礼盒。走到赵达萱 的面前行了鞠躬礼,说:“谢谢赵老板的救命之恩!”说时眼圈发红,语带抽泣之 声。赵达萱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已是朋友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礼节嘛!” 这时朱晓明给汪先生送来了茶水,递上了香烟。汪先生接了茶,用手势辞了香 烟,说:“谢谢你,我习惯这个。”便随手从身上抽出了一个吊着烟丝袋的烟杆儿。 赵达萱看他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留平头。五官端正,双唇厚实,上穿棉布开 胸褂,下着青裤,脚穿布巾草鞋。神情憨厚。 “你岳母。妻小都好吗?”赵达萱问。 “都好,谢谢你念着他们。” “你那次船翻落水。山货丢失,老板没找你麻烦吧?” “唉!那次丢了货,老板虽然没要我赔,但把我辞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岳母现在还行。但孩子渐渐长大,家里开销不断增多,我想求您帮人帮到底。 指点门路介绍个事做。”汪志昌直言道。 “你不要急。就在我这儿住下,我一定尽力而为。”赵达萱听他这样一说。心 里已着实了五六分。接着问他,“你来过宜华没有?” “我跟老板到过宜华,还去过蒋家坪。” “是收购土产吗?” “没有收购,只是考察行情。一来运输不方便,二来哩,老板财力也不够,后 来几个商家想联合起来搞,也是锣齐鼓不齐,没搞成。” “你看这里收价如何?” “比将军渡便宜些。” 经过一番谈话,赵达萱心里已着实了七八分,遂问道:“我想开个山货行,你 愿意帮我吗?” “哎呀!赵老板,我是求之不得啊!'t汪志昌高兴地说。 “那就一言为定。那天在排上遇到你。看来也是缘分,没想到,我们成一家人 了!”赵达萱说罢,两个都哈哈笑了起来。 赵达萱看到办土产业务的条件已经具备,便先后对父亲和王翠莲说了自己的想 法,得到了他们的支持,然后把志昌、晓明找来,安排朱晓明跟汪志昌去蒋家坪设 站,好好向汪志昌学习土产业务。接着给了汪志昌十块大洋,让其明日返家做些安 置后尽快回来。 第二天,赵达萱和朱晓明、江涛去了蒋家坪。次日,他要江涛去把黄志祥邀来。 做些生活上的准备。自己去租借了几间房子作门面及生活用房,而后交代朱晓明给 当地同仁、乡绅及山林大户送帖子,邀请他们后天来凑个热闹。汪志昌也及时赶了 回来。 两天后。赵达萱新设的土产收购站气象一新。他还亲手写了一副对联:近来远 去转运山货。你售我销惠利农商。 巳时左右。宾客纷至。鞭炮阵阵。赵达萱设宴招待。这个小小的开业仪式。是 赵达萱打出的一个颇有影响的广告。山民见收购价高于过去的标准。且老板又是本 乡本土、知根知底、小有声誉的赵达萱,都愿意将山货送到他的站里来。收购站开 张大吉,大家都很高兴。 土产收购站建立后。赵达萱决定在宜华增设一个收购土产的门面。他把自己的 起居室搬到了客房里,找来木匠制作了山货货架,装修了一个收购土产的门面。在 楼上开辟了山货储存房。 金秋十月的一天。赵达萱举行了比较隆重的换牌庆典。那天,天气晴和。室内 室外面貌焕然一新。门额上挂上了一块用上好木料做成的红绫蒙着的招牌。堂屋里 茶具齐全,坐椅摆设整齐,擦得干干净净。早餐后。前来祝贺的宾客先后到来,鞭 炮声接连不断,锣鼓点子打得热热闹闹。王兴宇送来一幅“两厢锦绣藏百货,一堂 春风暖万家”的贺幛。不多时,赵达萱的老师、原九峰书院经学讲席黄老先生与周 先生、宜华二十多个商家的老板及亲朋都已陆续到来。乐止后,赵达黄请各位门前 就位。从朱晓明手中接过一根用红绸缠裹的竹竿,请王兴宇为之揭牌。这时,乐声 又起,鞭炮再鸣,王兴宇仰着头,双手举起竹竿揭掉了红绫。倏然。一个上有“颐 泰轩”三个镏金大字的招牌耀人眼目。客人纷纷评述起来,都少不了一个“好”字。 黄老先生说:“月奎先生的招牌,把‘泰’字放到首位,达萱也看重这个‘泰’字, 但在‘泰’字前冠了个‘颐’字。颐者养也,颇有深意啊! 后面加个‘轩’字,轩者一义屋也,很合实际嘛;一义飞翔之义,不‘颐泰’, 则不能腾飞。达萱经商不脱翰墨之气哩!“黄老先生接着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能说说吗?“赵达萱说:”这不过是学生跟随月奎先生多年。从泰和茶号的兴衰史 中悟出来的:发展经济要有个好的环境。好的环境要靠大家去创造啊!,,周先生 当即赞赏说:“师兄高明。可喜可贺啊!”赵达萱谢了宾客后,说:“达萱备了一 杯淡酒,请王主任、黄老先生和各位宾客堂屋里就坐。聊表谢意!”大家欣然同往。 席间谈笑风生,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