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次年,蒋介石亲统三十万大军对我中央根据地发动了第三次围剿,两湖反动势 力向红四军根据地发起了全面进攻。为适应斗争形势,红二军、红四军整编为红三 军。原红四军整编为两个师、一个独立团。赵思杰任独立团二营营长。 九月初,马棒棒纠集各县保安团两千余人扑向楚阳县苏维埃政府所在地郭家台。 九月十五日夜,赵思杰率二营经紫阳,人玉带峰,穿过毛竹河大峡谷,于黎明 时到达长岭,隐蔽在丛林中。马棒棒得到消息,急调一部回守猫岭,封堵宜华。赵 思杰已估计到马棒棒这一手,就在马部抵达猫岭时,他已率兵沿玉马寨山麓西进, 在姚家坪踩水过河,上花椒台,越东山,直奔马棒棒所在地南北街附近隐蔽。黎明 之时,赵思杰和游击队突然向马棒棒发起攻击。枪声大作时,马棒棒还在床上睡觉, 被枪声惊醒后,急忙呼叫副官:“何处响枪?”“没有得到情报!” 副官回答。“妈个巴子,尽是些饭桶!快跟老子组织反击!”马棒棒下达命令 后,急忙从枕下摸出手枪,提着衣服冲了出去,见红军阵势不小,炮火猛烈,急忙 下令北撤。 赵思杰发现马棒棒撤退,命令号兵吹起冲锋号,紧迫不舍。马棒棒为保住自己 的性命,对一营长命令:“跟老子拼命堵住!谁不服从命令,就地枪决!”马棒棒 在逃窜途中突然感到左臂一麻,知道中了枪弹。中午时分,马部援军赶到,赵思杰 命令部队撤出战斗,向紫阳方向迂回而去。 独立团撤走后,马棒捧回兵南北街,得知偷袭他的是赵思杰带领的红军独立团 二营后,非常气愤,痛斥参谋长无能,禁闭了值班营长,发誓要报这一枪之仇。 次日,马棒棒派心腹到宜华找到区长许正奇交了密函。许正奇看后心有余悸, 但又不得不办,只好安排几个团丁依计而行。 当晚,正在账房清理账务的赵达萱,突然听到急促而杂乱的敲门声,知道要出 事,便沉着地走去打开了大门。一个团丁说:“你是赵达萱吗?” “是。” “跟我们到区公所去!” 赵达萱朝他们横了一眼,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到了区公所,许正奇小心地说 :“为难您了,县府发了话,兄弟也是没办法,要您在区公所暂住几天。” “我犯了法?” “可能是因为赵老师的缘故吧。”许正奇吞吞吐吐地说。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难道还要株连亲属吗?” “那也不是,县府的意思是想让您劝说赵老师归顺县府。” “人各有志,我去劝说行吗?再说,他们神出鬼没。到处游击,我到哪儿去劝 说呢?” 听到“神出鬼没”、“到处游击”的话。许正奇想到不久前红军端掉团防局时, 赵思杰对他的警告,不敢再提劝说之事,只向赵达萱献媚说:“那也是,那也是。 我能帮您说话时,一定说话,委屈您在这儿住着,我不会亏待您的。”说罢,亲自 送赵达萱到了一间房子里。这间住房设施简陋,一张临时搭起的床,一个小方桌, 一把水壶,一个茶杯。许正奇走后,门被带上落了锁,外有团丁看守。赵达萱就这 样当了人质。 赵达萱被关押后,王翠莲急得团团转,把赵思弘喊到父亲那儿,一起拿主意。 赵炳章说:“可能是战事紧,马棒棒吃了亏。”王翠莲听了,越发担心他们父子俩 的安全,急得哭了起来。 “你不要急,现在只是扣人,不会把达萱怎么样的。” “那也得想个法子啊!”王翠莲抽泣着说。 赵思弘说:“妈!不是在想法子吗?” 这时朱晓明来到门边:“莲婶儿,来一下,有人找。”王翠莲走了出去,见来 人有些面熟,问:“你是?” “我是思杰的朋友,到你们家来过的。” 来人是江丰。他对赵炳章说:“赵爷爷,我天黑时来宜华了解情况,刚才知道 萱叔被扣的消息。情况是这样的,昨天思杰带部队在南北街袭击了马棒棒。马棒棒 受了伤,扣押萱叔肯定又是马棒棒搞的鬼。 赵思弘听了,说:“有能耐在战场上拼,拿家里人当人质,无耻!”他望了望 江丰,转过话题说,“请你带人把我父亲救出来,好吗?” 赵炳章摆了摆手说:“不可!你想想,我们不可能全都逃走,今天救了你爹, 明天他又来抓走你妈,这样会越来越麻烦。我估计马棒棒还不至于对你爹下毒手, 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上次要五百块大洋,黄老先生帮了忙,是不是还是要用钱取?” 王翠莲说。 赵炳章叹了一口气:“唉!不行啊!现在马棒棒官做大了,已不在乎一点光洋 了,他是气不过,要找思杰的麻烦。” 赵思弘听母亲提到黄老先生,一下子有了主意:“要不,马上到罗家峪去一趟, 将情况告诉黄老先生,也让二哥有个思想准备。” “这倒是。”赵炳章说。 江丰听了点头同意,想了一下,接着又说:“做两手准备吧,先这样做,我们 会关注情况变化,必要时,我们会设法保护你们的。” 话毕,江丰趁夜离开赵家,赶往云鹤苏区去了。 第二天,赵思弘收到一封从广东寄来的快信,打开一看,心里一颤,马上把信 送到了爷爷那里。赵炳章看后,老眼发呆,他想到月奎先生的为人、一生的业绩和 事业上的不幸,想到达萱目前的处境,好大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稍微平静些后, 他对思弘说:“你把这信送到你爹那里,看他有什么要交代的。” 赵思弘带着信到区公所找到许正奇,得到同意后,随一团丁走了过去。他见那 团丁打开门锁时,想到一生勤劳、和善的爹竟被关在这样一间斗室里,还没进去, 心里已十分难受。他进到室内,痪步走过去叫了一声“爹!” 赵达萱闻声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见是思弘,便问:“家里都好吗?”思弘见 他脸瘦了,胡须长了,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扶爹坐在床上,问他的饮食起居,然 后拿出那封信来,说:“爹!大鲁公去世了。”“啊?”赵达萱听了一惊,他怀疑 自己听错了,他不相信月奎先生就会死去。他抽出信笺只看两行便双手下垂,闭上 了眼睛。经常挂在心上的事终于发生了,一个多么好的人离开了人世啊! 去年,覃耀堂因故去广州,专程到香山县看望了鲁梓明。回来后,向赵达萱介 绍了他的一些情况。鲁梓明回到翠亨村后,不问世事,专注于研读儒学和佛经。他 对覃耀堂说,青年时期他习读儒家经典,对儒家主张“德治”、“仁政”、提倡 “忠恕”、“中庸”,崇尚“礼乐”、“仁义”等基本教义的理解有一定的片面性。 过分地强调了“仁”、“恕”、“义”、“礼”的作用,在不“仁”、不“义”和 非“礼”的情况下没有了对策:过分地强调了“柔”的一面,在“柔” 不克“刚”的情况下,没有了主张;过分地强调了“文事”,却忽略了“武备”。 他为此感到终生遗憾。他受“始知佛力宏,能使地灵现” 等诗句的影响,找来佛家经典,精心研读,常去佛教圣地拜望高僧,讨论佛理, 进入了超脱生死、灭绝烦恼的境地,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由月奎先生的去世,赵达萱想了很多很多:月奎先生在宜华奋斗了三十年,由 血气方刚到鬓发斑白,从卖掉家里仅有的那几亩田,发展成为“海国流芬”,被载 入大英百科全书的著名厂家,最后竟被哥老会、土匪洗劫一空。他没有想到是这样 的结局。他的一生是光辉的,也是悲剧性的。他认为发展经济必须具备“泰”、 “和”两个基本条件的见解,影响了几代人,特别是对自己的教诲、培养,更是没 齿难忘。因为他对“泰”字的深刻认识和在“泰”字上的惨痛教训,我才意识到应 该为创造“泰”这个基本条件尽到个人的力量。思杰投身革命,非常艰苦,我也因 此身陷罗网,而且就关在月奎先生遗留下来的茶号里,但我不悔。想到这些,他拟 就了一副挽联,用笔写了下来,要思弘去覃耀堂家里,请他邀请几个同仁修改后, 推选代表送到月奎先生的故里去。挽联写的是: 作之亲作之师垂三十年宜红规模常在 空手来空手去隔八百里洞庭魂梦相依 赵思弘走后,赵达萱心情十分沉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平静下来。 月奎先生回广后虽皈依佛教,但不出家,他是在等待“泰”这个条件的成熟,好重 振旗鼓,再兴宜红。但是,社会的安宁,涉及到许多因素,其乱,不是一时、一人 造成的;其治,也非一日之功,坐等其来是不可能的。国父致力革命几十年,推翻 了满清王朝,胜利果实又落入他人之手,军阀混战,社会治安每况愈下。军阀靠不 住,国民党热衷于内战,不顾百姓死活,也靠不住。从这些年看来,唯共产党替工 农打天下,他们不贪财,不扰民,在强大的敌对势力面前,前赴后继,可谓仁义之 师,威武之师,是统一、和平、强国的希望,然积重难返,国泰民安这个美好蓝图 的实现,并不是指日可待的。它需要全国民众的支持,需要仁人志士忘我的战斗精 神。这些年来,我支持思杰当红军,虽有风险而不悔,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事件发生, 我作为一个商人,也当尽力而为之。想到这里,他心里渐觉平静了一些。 三天后的中午,区公所的一个干事打开房门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赵思弘进门 后害怕与坐在凳子上的爹爹照面,径直走到床上去卷被子。赵达萱见思弘的神态反 常,感到非常奇怪。他意识到家里又出事了。是爹?是妈?他们身体不错,经过的 事多,也不至于……是翠莲?她想念思杰,我被扣起来,她难受,也不至于……是 思杰负伤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问个明白时,那干事说:“赵老板! 你可以回冢,。“ 赵思弘让爹走在前面,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感情,让爹知道真相后在街上失态。 赵达萱见思弘躲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去管他,只加快步伐往家里走,心里 成了一堆乱麻。快到家门口时,他再也憋不住了,扭转身来问:“思弘!到底发生 什么事了?你说啊!”赵思弘见爹这个样子,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说:“大哥他……”赵达萱听了这话,犹如一声炸雷劈到了自己的头上,一手扶住 门框,一手捂着脑袋,前脚刚跨进门坎,便倒了下去。 蒋介石对苏区发起了第四次围剿,红三军主力北上,实行战略转移。长江上游 剿共总指挥王耀武集结五千兵力进攻云鹤苏区,特委将独立团的一部分及游击队共 一千五百余人整编为游击总队,任命赵思杰为总指挥,与敌人展开激战。游击总队 按上级下达的“不使一寸土地为敌蹂躏”、“拒敌于家门之外”的死命令,为保护 根据地不受侵犯,只好和敌人硬拼,打得非常艰苦。 游击总队刚整编完毕,官兵尚未见面,王耀武部已经逼近,形势十分严峻。赵 思杰召开紧急会议,决定退守大岩关,据险反击。部队拉上大岩关后,在关口及两 侧十个高地设防。一号阵地在大岩关,两侧为二、三号阵地,其他阵地依次派定, 十个阵地相互照应,形成长蛇阵势。工事尚未修筑完毕,敌二十军第三师的主力第 十团已追至大岩关山麓。次日凌晨,敌军向一号阵地疯狂炮击,密集的炮弹毁掉了 我部分工事,接着摆开队形,向我一号阵地推进。赵思杰拿起望远镜观察敌情后, 心里一亮,这么陡、这么高的山,用这样的队形向我攻击,犹如鸡蛋碰石头,于是 命令:“第一,靠近了再打;第二,瞄准了再打,不许放空枪;第三,敌人只向大 岩关口冲击,大岩关的左右侧两个阵地同时反击,其他阵地按兵不动。敌军攻到近 四十米时,赵思杰一扣扳机,一个敌兵应声倒下,战士们随即开了火。敌军一片片 倒下后,一部分伏地不动,一部分仓惶后退。后退敌军因山势陡峭,不少人滚下山 崖,送掉了性命。敌指挥官只图邀功请赏,不顾士兵死活,又命令吹响了冲锋号, 迫使士兵再次冲锋。敌军又冲了上来,在我军的反击下,又成片地倒了下去。王耀 武连尝两次苦头后,才命令退下山去。游击总队首战告捷,士气大振。赵思杰命令 迅速修复工事,准备再战。 王耀武在大岩关山腰的临时指挥所里仔细研究作战地图,又用望远镜再次察看 了山势地形,转身回指挥所命令:对大岩关加大炮击力度,一个整营行进到离游击 总队阵地前一百米时,停止炮击,同时发起冲锋。王耀武这招可谓心狠手辣,炮火 使游击总队的掩体大部摧毁,部分战士牺牲。炮声刚停下来,阵地上硝烟未散,敌 军又吹响了冲锋号。部分游击队员没有经过这样的阵势,蒙了。赵思杰沉着指挥反 击:“同志们沉住气,不要被敌人的攻势吓倒了,守住阵地就是胜利!”他一面组 织力量反击,一面派人去通知二、三号阵地两个连迅速增援。在敌人已逼近战壕时, 两个连的援军赶到,才把敌人压了回去。反击打得非常艰苦,一、二、三号阵地指 战员牺牲过半,江屯不幸阵亡。 战斗间隙,覃召源、赵思杰来到江屯的遗体前致礼默哀,为他拭去身上的尘土, 抹下了他的眼帘。赵思杰深情地说:“江屯兄弟!我知道与敌人硬拼不是上策,但 军令难违啊!我们情同手足,你为了工农大众走了,血债是要用血偿还的!安息吧!” 覃召源哭了,哭得很伤心,他对赵思杰说:“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就不能转 移吗?” “召源,不能啊!根据地的土地寸土不让,这是命令啊!” “报告!看迹象,敌人要开始第三次冲锋了。”通信员前来报告。 赵思杰拍了拍覃召源的肩头,“第三次反击由你指挥,我去召开营、连长紧急 会。”“是!”覃召源向赵思杰致军礼后,跑步进入了阵地。 营、连长们到齐后,赵思杰先报告了一号阵地的作战情况,然后说:“敌人在 大岩关久攻不下,很可能同时向两侧山头迂回进攻。各阵地要加固掩体,在前沿多 堆些石头,做好打恶仗的准备,同时统一思想,坚守阵地。”一个原独立团的关连 长说:“我不明白,中央曾制定过‘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的十六字诀,这是反‘围剿’的基本原则,现在正是敌强我弱之时,怎么就不能实 施战略转移而要硬拼呢?”赵思杰说:“你说得有道理,但上面说,现在情况变了, 已经成立了人民政府,不是打游击的时代了,不能打破坛坛罐罐,不能丧失一寸土 地。我们还是铁下心来,在反围剿的战斗中争取主动吧!”散会时,江丰把赵思杰 拉到一旁说:“前天回来后没有机会告诉你,今天不说不行。” “江丰!这是战场,有话快说嘛!” “上次在南北街袭击马棒棒一仗,马棒棒左肩中了弹。宜华区公所把赵伯伯扣 了。” 赵思杰听了,头一晕,向前栽了一下。 “押在哪里,有危险吗?” “押在宜华区公所,暂时没有危险,许正奇心有余悸,对他老人家还不敢怎么 样。” 赵思杰心里明白,这又是马棒棒玩的花招。他的双眼湿润了,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宜华,与马棒棒决个死活。 古人说,“忠孝难以两全”,这时他才有了切身体会。他要把对党的忠诚,对 父母的孝心融在一起,化作强大的动力,完成好肩负的重任。于是握着江丰的手说 :“仇恨和亲情都是一种力量,准备痛击敌人吧!” 江丰击败了敌人的第三次冲锋。部队减员的情况也更加严重了。 这时,炊事班在当地苏维埃政府的帮助下,送来了饭菜,赵思杰也正好回到了 一号阵地上。他见战士吃饭吃不起劲,便端起一碗饭对战士们说:“人是铁,饭是 钢,吃了才好上战场。时间没有那么大方啊!同志们!” 这里饭还没吃完,观察哨上红旗一展,敌人又开始进攻了。一号阵地还没打响, 九号、十号阵地已响起了激烈的枪声。赵思杰派人传令。七号阵地的指战员向九号 阵地靠拢,八号阵地的指战员向十号阵地靠拢。这时,王耀武故伎重演,再度向一 号阵地进行炮击,接着又是一个营的兵力上来了。一号阵地的战士有了上次反击的 经验,炮火一停,没等硝烟散去,就进入了战壕。敌军临近时,我军战士一齐开火, 敌军伤亡惨重,但狡猾的王耀武这次亲自带领两个营在后面督阵,首营进攻失败后, 第二个营又接替冲了上来。幸好,我四、五、六号阵地的战士受命及时赶到才把敌 人堵住。击退敌军第三个接替营的冲锋后,我军伤亡人数更多了,子弹也更少了。 枪声暂歇,南风阵阵吹来,硝烟散尽。赵思杰见那么多的战友倒在了阵地上, 心里很不好受。他举起望远镜看山下,敌人正集结兵力,准备继续发起进攻。他放 下了望远镜:这么硬拼下去,游击总队将全军覆灭,根据地也保不了。阵地上还幸 存的战士不能再在这里倒下去,他们应该成为革命的种子留下来。我作为一个指挥 员,应该为革命的利益着想,游击总队应该撤出战斗,实行战略转移。他拿定主意 后,把想法向随军的特委作了汇报,特委作出了向洪湖地区转移的决定。 各连队集结后,游击总队只剩下三百多人。赵思杰召开干部会,传达了特委的 决定,研究了转移的路线。为了保证安全撤退,赵思杰决定挑选三十名精壮战士组 成一个独立排由自己指挥,在一号阵地阻击敌人,掩护特委和部队撤退。营、连长 们不同意独立排由赵思杰带领,赵思杰不予理睬。这时江丰站起来对赵思杰说: “我们都知道掩护撤退的任务艰巨,但是带领特委和剩下的几百战士的责任更加重 大,到洪湖去沿途险阻更多,你是责无旁贷啊!这样吧,你我并肩战斗五年之久, 你应该信得过我。这个独立排我来带吧!”赵思杰目不转睛地望着江丰,深情地握 住他的手,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你要尽快赶上队伍啊!” 独立排刚组建完毕,观察哨报告:“敌人上来了!”江丰喊声“跟我来!”独 立排迅速进人阵地。赵思杰命令部队从大岩关北面下山,开始转移。 王耀武亲自带领的三个营经过我军四次阻击已不足三百人,官兵惧战情绪很大。 临近我阵地时,江丰的枪声一响,顿时,突击排配备的五挺机枪、二十支冲锋枪一 起开了火。敌军闻声丧胆,又一片片地倒了下去,根本无力反击,活着的只好逃命 而去。我突击排无一伤亡。王耀武接到报告后,对我火力突然如此猛烈感到怀疑, 遂命令再发起冲击,且亲自到临近山头观察情况。他看到我阵地火力固然很猛,但 火力点不多,断定这是一支不到五十人的掩护撤退的精兵。他估计红军主力已经撤 走了,但他不输这口气,他要把大岩关亲自拿下来。于是他发出命令:“先炮击五 分钟,再发起冲击!” 炮击开始时,独立排部分战士未能及时进入掩体,两个战士牺牲,江丰站起来 指挥,被一块弹片击伤腹部,两个战士将他扶进掩体进行了包扎。炮击停止后,他 命令战士迅速进入战壕,自己也撑着身子进入了阵地。他虽然负伤了,但阻击的经 验越来越多了,胆子越来越大了。当敌人进到三十米时,他还没下达命令,这时, 胆小的敌人已心里发抖,手脚打颤,到二十五米时,有的已吓得趴了下来。他们见 无动静,有人就说:“妈的,红军阵地上没有人了!”众敌兵信以为真,大摇大摆 冲了上来,到二十米时,突然遇到独立排的强大火力,敌军应声仆地,走在后面的 调头就跑,又被击倒一片。江丰见时机成熟,急命撤出战斗。他们下到了山脚后, 大岩关一号阵地上才出现敌兵。突击队人少,且已隐人林中,敌兵不敢贸然追击。 王耀武爬上大岩关时,已无能为力了,只好收兵回营。 独立排撤出战斗后,先派两个战士按照赵思杰交代的路线急行,去与总队取得 联系。江丰腹部受伤,弹片无法取出,疼痛难忍,有时自己走一段,有时战士用担 架抬着走一段,行军速度很慢。到第三天,才与覃召源带领的一个排接上了头,战 士们喜出望外。覃召源握住江丰的手,转达特委领导及赵思杰对他的问候,希望他 一定要挺住。几十个人轮流抬着江丰,避开团防武装,日夜兼程地追赶队伍,沿途 找当地医生要了些防止感染的药物,到梓树坪时终于与总部会合。战士们像游子回 到了母亲的怀抱,高兴不已。赵思杰转达了特委及游击队总部对他们的表彰,看了 江丰的伤口,见感染严重,转移途中又无外科手术条件,很是担心。他和覃召源商 量,看伤势必须尽快动手术,要动手术只有澧阳和江陵两个地方有条件。两处距离 虽然差不多,但江陵靠近红军主力,又临近洪湖根据地,决定沿途使用消炎药物, 到江陵后再做安排。 湘鄂游击总队于九月初到达洪湖地区,与红军主力会师,编入红三军独立师, 赵思杰任师部副官。次月,洪湖根据地失守,红三军向鄂豫边境转移。转移之前的 前一天中午,赵思杰到江陵医院看望江丰。走进病房见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他 没有立刻把他叫醒,只是静静地对他望着。 江丰被抬到洪湖后,被立即送往江陵医院动了手术。取出了弹片,但肠道被弹 片严重损伤,且已感染多日,身体状况十分不好。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炎症基本得 到控制。洪湖失陷后,红军决定向北转移,赵思杰对他说:“你继续住院疗伤,好 吗?”江丰说:“不行!我跟队伍走。” “为什么?” “我已经能随军行动。” “部队转移,环境恶劣,你不能适应,有很大危险!” “在白区危险更太!” “组织上会安排人照顾你。” “在这种情况下组织上需要顾及的问题很多。” “随部队转移,不也需要组织派人照顾吗?” “我能走,不要人照顾!”赵思杰没办法,只好同意他随部队转移。 红三军边行军边打仗。经过六天时问才摆脱敌人,撤至襄阳一带。江丰前三天 感觉还好,以后越来越感觉到不适。他被安排到收容队抬着走,仍高烧不止,炎症 在逐渐加重,到达目的地后,又被送进医院紧急救治。 赵思杰去医院看江丰,待医生离开病房后,他紧跟出去问:“大夫,江丰同志 的病情怎么样?” “伤口再度感染,耽误了治疗期,出现了败血症状,很危险。” “他是我军的一个好战士,请千方百计把他治好啊!”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责任!”说着摇了一下头,径直走了。 赵思杰回到病床边,喊了一声:“江丰!” 江丰睁开眼睛,慢慢地拉住了赵思杰伸过来的手:“思杰!你来 了……“ “感觉怎么样?” “很累。” “我问了医生,还是伤口感染。” “不要紧的,把炎消下去就好了,你放心吧!” “你这个样子,我放得了心吗?你要挺住,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江丰听了,眼望着赵思杰,没有做声,只是拉着他的手,眼泪眯住了他的眼睛。 赵思杰刚回到办公室,两个战士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组织上决定对你进行 隔离审查。”说罢,下了他的手枪。赵思杰见是两个战士,没有说什么,但这个情 况发生得太突然了,像一声闷雷砸到了头上,眼前变得漆黑。他在地下秘密活动中、 在战场上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还没有过这种感觉,他要去问个号明白。 在审查室里,赵思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贺军长!” “你见不着,他已领兵到河南‘游击主义’去了!” 赵思杰听了这话,很快明白了自己被审查的原因,说:“‘游击主义’这话我 听说过,那是有人对毛主席、朱总司令攻击的语言,你这样说不妥吧!” “游击主义‘导致了根据地的丧失,使红军连续吃败仗,你知道吗?” “我知道根据地在丧失,红军在遭受挫折,在严重减员,在军心不振,但那是 左倾冒险主义造成的,按照中央反围剿的‘十六字诀’,决不会成这个样子!” “你被‘游击主义’迷得太深了,你丧失了根据地,你要想想自己的后果!” 赵思杰听了这话,好像听到了对他的判决。他不明白为什么党内会出现这种情 况,他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于是说:“根据地是我丧失的吗?你们想想, 当时红军主力已经离开,我游击总队一千五百余人,由独立团部分指战员和游击队 员组成,官兵尚未见面,就接到了王耀武率五千多人对湘鄂边根据地突然进击的情 报。 在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只好把部队拉上大岩关阻击。 我军连续打退了敌军几十次冲锋,歼敌两千多人,我总队指战员英勇顽强,最 后仅剩下三百多人。你们说,我们能保住根据地吗?特委考虑为革命保存力量,决 定转移,这是‘游击主义’吗?“ 审问人员理屈词穷,无言以对,说了声“你太顽固”后,叫人把他押了下去。 禁闭室周围看守密布,如临大敌。赵思杰被推了进去。他发现里面禁闭着六个 人,都是营职以上的干部。他越发迷惑不解了,这是哪么回事呢?这些人为了工农 大众的利益出生人死,难道真的成了敌人?一个年长些的老团长见了他的神态,摇 了摇头说:“我们算什么! 贺胡子也险些进来了哩!“ “党中央就不管了?” “毛主席已经靠边,现在是共产国际的人当的家。” “党内就没有民主?我们就不能申诉?” “你准备到马克思那儿去申诉吧,听说现在有的部队,我们这种人已经……” 老团长把右手掌往脖子上一抹,双眼紧闭,把手慢慢放了下来。 赵思杰听了老团长的话,看了他那个样子,想到审讯室里那个陌生人的冷冰冰 的面孔,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仿佛一瓢凉水向心头泼来,连续打了两个寒噤,脑 子里嗡嗡直响。 傍晚时分,炊事班送来了饭菜,当两壶酒和一盆红烧肉放到禁闭室的地上时, “囚犯们”预感到情况不妙。赵思杰见走进来的是张维成,是他当独立团二营营长 时的一排长。他见赵思杰也在这里,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这是个十分优秀的干部啊! 他怎么也关在这里呢?难道他也是‘改组派’?他迷惑了,他不知怎么办,只望着 赵思杰发呆。 赵思杰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疑惑,迅速把眼光移开。他想:他是个敢于坚 持真理、善解人意的好战友,到了这地步,我只能依靠他。 赵思杰抓起一双筷子,端起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老团长见他这般爽 快,打了一个哈哈,说:“来吧,同志们!吃啊!吃了我们一起上路!”难友们都 跟着吃了起来。赵思杰趁人不注意时,把已写好的一张字条从衣袋里拿了出来,捏 在手心里,接着伸手端起一碗酒走到张维成的身边说:“请你代我把酒倒在外面的 地下,敬那些为工农大众而奋斗的死难烈士吧!”张维成想,老营长要祭酒为什么 一定要到外面呢?为什么一定要请我代他呢?他不解其意,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当 他接过酒碗时,感觉到酒碗下面有个字条,心里顿时明白,于是,左手接过酒碗, 右手把那字条放进了衣袋里。他走了出去,把酒倒在了地上。 张维成走回禁闭室望着赵思杰,差点流出泪来。 坐在堂屋里等待丈夫回来的王翠莲见赵达萱扑倒在门坎边,本已急得晕头转向 的她一时慌了手脚,大叫了一声“天啦!”,只觉得心里一堵,也倒在地上,不省 人事了。赵思弘一脚跨进门来,见朱晓明正扶着爹,便把被子一丢,跑过去把妈抱 了起来。这时,正在厨房里做中饭的玉蓉听到动静快步走了出来,赵思弘说:“嫂, 我把爹妈弄到房里睡下,你去烧点姜汤送来。” 玉蓉两天前从婆婆那里知道丈夫的消息后十分悲痛,哭了个通晚。白天有机会 总是跟在婆婆的身边,安慰她,陪着她流眼泪。玉蓉出生在一个殷实的农家,祖父 肚里有点墨水,教她从小熟读《女儿经》,长大成人后,遵从“在家从父,出嫁从 夫”的理,嫁到赵家后,婆婆喜欢她,丈夫敬重她。现在丈夫走了,她拿定主意不 出这个家,忍着痛苦熬一辈子。 玉蓉把姜汤送到房里时,赵达萱和王翠莲都已醒了。王翠莲接过汤碗递给靠在 睡椅上的赵达萱,自己也接过一碗饮了一口。接着她把玉蓉拉到身边坐下,摸着她 的手,没有说话,屋里静得可怕。 玉蓉毕竟是年轻人,耐不住性子,把她几天来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提了出来: “妈!思杰他究竟犯了什么?” “妈养的孩子妈知道,他能犯什么!” “爹!” “玉蓉啊!爹见过的事也不算少了,我也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