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天的巴黎,气候仍寒冷,呼出口的气体成了白烟。 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打扮前卫的东方女子走出了Raphael 所在的大楼,在回旋 门前与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的男人谈笑,道别时两人拥抱,亲吻彼此的脸颊。 华巧卉站在公司门口,目送合作多年的顶尖男模。 回头望有着古典石砌拱门的Raphael ,时尚界最崇高的指标,她回来了,在离 开四个月后回到这里,巴黎,这个看似悠闲但又忙碌无比的城市,她很快地适应这 里的节奏,才回来不到一周,立刻被要求加入今年的秋季发表会企划,协助Raphael 第一设计师创作出今年秋冬流行元素。 仅有五个月的时间筹备,不停开会、不停讨论,打不完的版还有做不完的衣服,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但是梦想达成了,心中却有一个角落,空空的。 沿着石砖地缓缓走向时尚名店聚集的街头,看着美丽橱窗内,摆放漂亮的当季 服饰、鞋子,配件等等。 她的脚步停留在Raphael 门市门口,看着橱窗内摆着一双黑色细跟高跟鞋,鞋 跟起码有四寸。 不禁看着脚下她上周回巴黎立刻去买的PRADA ,一瞬间回想,她从什么时候开 始穿起了高跟鞋? “巧卉。”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华巧卉不敢相信地抬头,玻璃橱窗倒映她惊讶的脸, 以及站在她身后,那个拥有温暖笑意的妇人。 诧异地回头,看见熟悉的温柔脸庞。“夫人,您什么时候来巴黎的?”惊喜完 全掩饰不住。 魏夫人微笑,白色风衣衬得她五官高雅,朝她伸手。“刚刚到,来找你喝茶, 有没有空?陪我聊聊天。” 看着魏夫人的小脸,华巧卉顿时明白,夫人远从瑞士来巴黎找她,为的不是别 人,而是魏敬尧。 笑容不自觉地消失,愁容浮现。 魏夫人不禁笑出来。“怎么这个表情?看到我不开心吗?” “夫人,我知道您为什么来。”她轻叹一声。“没有必要这样,真的。” “有没有必要,我自己清楚,我大老远来找你,想听的不是这个。来,上车, 我们好好聊一聊。”魏夫人不由分说,拉着她坐上一旁等待的房车。 车内宽敞舒适,空调调整到最舒适的温度。 华巧卉看着魏夫人,每一次都觉得她美得惊人,气质、举止皆优雅,从容不迫 的模样,唯一一次见她花容失色,是魏敬尧车祸,导致失忆那时。 “夫人,您是特地来等我的吧。”华巧卉开门见山地问了,知道不可能这么巧 会在巴黎街头偶遇。 “是啊,听敬尧说,你不接他的电话,也不回他信,还在生他的气吗?”因为 她开门见山,魏夫人也干脆直捣重点。 想不到看似温柔的夫人会这么直截了当,像匕首一样,直接刺向问题核心。 “其实……也不算是生气。”只是失望,最多最多的,是不信任。“所以少爷 都告诉您了?夫人,您不气他吗?” 魏夫人闻言笑出声来。“敬尧说的没错,你一旦想划清界线就会喊他少爷,他 恨死你这么喊他了,怎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改口?巧卉,你父亲已经不是 我们家司机了,用不着对我们说敬语的。”还您来您去,这年头哪个年轻女生对长 辈说话会这么有礼貌的? 起码敬尧之前交的那些女友们,就全部都不及格。 “要说气嘛,我倒是气个半死,把我最疼爱的小女孩气跑了,枉费我假装不知 情,帮他做戏这么久,真是没用。”魏夫人开始碎碎念,数落儿子的不是。 华巧卉不禁愣住,等等,她听错了吧?夫人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魏敬尧恢复记 忆,只是顺着他演不点破? “夫人,难道你早就知道少爷……恢复记忆了?” “我生的儿子,他身上有几根毛我都清楚,没点破他是因为他难得想做一件让 我开心的事情,想不到他这么没用,真是气死我了。”魏夫人笑眯眯地回答。 华巧卉看着魏夫人美丽的笑颜,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间可以理解,凭 魏先生的家财万贯,怎么可能会专情于一个女人呢?看来魏夫人不若她想的那么温 婉贤淑,应该有点手段,才能把一个男人的心永远绑在身边吧。 “既然不是生气,那么——是没自信吗?”魏夫人支着下巴,一双眼眨也不眨 地盯着她。“没有自信敬尧是真的喜欢你?” “夫人……”华巧卉皱眉,嗫嚅地回答,“少爷需要的不是我。” 魏夫人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晃,美美的法式指甲,一看就知道不便宜,应该是 在巴黎的高级沙龙做的吧! “不要为自己的没自信找借口,你从来到我们家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了,巧卉, 你要有自信一点,你现在跻身时尚业,有数不清的人想认识你,跟你做朋友,你的 追求者这几年来不曾少过,为什么会不相信,敬尧要的不是你?”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从小疼惜她、陪伴她的魏夫人面前, 华巧卉宣泄自己的难受。 “他车祸后刚清醒,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脾气说来就来,上一秒无辜地问 我他是谁,下一秒对我大发脾气,他连自己吃饭都没办法,医生说那是他脑中血块 压迫所致,他不是故意要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何况是感情?” “他不是真的爱我,不是真的需要我,甚至骗我……也是因为他搞不懂自己在 做什么,既然他记忆恢复了,我没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总有一天血块会完全消失, 然后他就会想起来,他对我的感情不是真的感情。” 魏夫人闻言瞪眼,想不到巧卉是因为这样而逃开,那个笨儿子,怎么搞出这种 事情来?这样叫她怎么收尾? “不相信他的感情,那你呢?”算了,先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撇到一边去,叫儿 子自己想办法,这种事情连她都束手无策。“巧卉,你对敬尧……没有一点点感觉 吗?” 华巧卉闻言,笑得更凄楚,“夫人,从小,少爷就是我憧憬的人,但是我不能 陷进去,我跟少爷,是不同世界的人。” 算是承认了,她对魏敬尧有感情,否则不会放下工作陪在他身边四个月,哄着 他、顺着他、宠着他,任凭他对她做出只有男朋友才能做的亲吻与拥抱。 “这四个月来的生活,就像是秘密花园一样,梦醒了,就结束了。”算是她偷 来的吧,厚着脸皮待在他身边,妄想自己是他的唯一。 但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唯一,只能算是其中之一。 魏敬尧从小到大,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 他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桌面,双手拿着手机,连续拨了N 遍电话,布满血丝的 双眼盯着手机屏幕,看着电话被接通然后转入语音信箱。 “啊啊啊啊——”他受不了了,发狂地抱头呐喊,把研发部里的工程师们吓得 差点跳起来。 “你吵死了。”同样眼睛布满血丝的董亦河,一脚踹过来。“可以不要在这里 装死吗?滚去你的办公室,我很忙,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你知道吗?” 魏敬尧紧握手机,颓废的模样完全失去以往的翩翩风采,他发丝凌乱,下巴新 胡髭未刮,眼白的血丝明显,一看就像是几天未合眼,他也确实是没睡好觉,精神 萎靡不振,这对重视形象的魏敬尧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为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魏敬尧抓着董亦河吐苦水。“我这么做是有 原因的,就不能原谅我吗?我就这么罪不可赦吗?” “你神经啊你!”董亦河一脚把他踢开,觉得他碍眼到极点。 “你说,我的谎言有这么罪不可赦吗?如果是你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你敢骗我,我就把你的舌头拉出来塞进你肛门里!”董亦河 完全不给他希望,回他绝对不原谅欺骗的答案。 为此,魏敬尧更加萎靡不振,趴回桌上继续装死,看着手机却不敢再拨号,只 是死死地盯着。 董亦河觉得,这么孬的魏敬尧,更碍眼了。 “喂。”他走过去再踢一脚,最近已经很习惯用踢来踢去当做开场白。“所以 你是真的恢复记忆,早就记起来了?” “对。”魏敬尧懒懒地回答他。“你已经问一百零一次了。” “那你知道……你应该没有骗我吧?关于学妹的事。” 魏敬尧连头都没抬,随意回答,“你说哪个学妹?想追的还是甩不掉的?” “你这人很没诚意耶!”董亦河第一百零一次对他爆粗口。“既然知道实情干 吗不讲清楚,你是想害我死吗?” “谁知道你蠢到连喜欢谁都忘了。”心情恶劣的魏敬尧根本不想体谅好友,口 气明显就是要激怒他。“怎样?上错床了吗?哈,哈哈。” “妈的,你找死!”董亦河放下手边的工作,朝他扑过去扭打。 “老大、大头,你们两个要打架过去那边一点,小心不要撞倒Sever ,这个星 期换第二台了,资料转移很麻烦。”工程师们已经很习惯两位大头目打来打去,见 怪不怪了。 心想也许是两人都为车祸后一团乱的生活感到烦闷,都想出一口恶气,为此故 意激怒对方,借故打一场架来平抚心中的无力。 毫不收敛的猛拳,往最好的朋友脸上招呼,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后双双挂彩, 倒在地板上喘息。 “呼……呼……” “Ken ,数据跑完了,这些部分要再调查。”一名员工跨过倒在地上的两位老 板,行动无碍地走向另一名同事,讨论起正在处理的项目。 “喂。”董亦河瘫在地上,对身边的魏敬尧喊了一声。“难道你也把这么难搞 的一面给巧卉看?这么真性情,难怪她会逃走啊,任何一个有脑袋的女人都不会喜 欢你这种乌烟瘴气的鸟个性!” “你少乱讲,我才没……”慢着,他在巧卉面前,是怎样的性格? 就算董亦河失去十年的记忆,忘了他们是好朋友,他仍难掩本性——套句董亦 河会讲的话,难搞,他的个性就是这么难搞。 因为在当好朋友之前是死对头,知道对方最讨人厌的一面,因此后来结成莫逆 后也不需要掩饰。 但在巧卉面前呢?他一直在演戏,扮演者白马王子的角色,怕她失望,但最后 还是让她失望了。 从她到他家那一天起,他就不是王子,她早就看过他恶劣的嘴脸,在她面前装 什么装? “小董,你这是在暗示我,用真实的自己面对她,是吗?”魏敬尧坐起身来, 询问好友。 董亦河表情怪异,扭扭捏捏。“你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你?你该去睡觉了,神经 病。” 闻言他笑了,这阵子以来难得地真心而笑。“你嘴里说讨厌我,其实……把我 当成朋友吧?” “你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那是你的事,少拖我下水!”董亦河涨红着脸,死 命挥拳否认。 但他越是否认,魏敬尧笑容越是扩大。 “谢了,兄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魏敬尧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拍拍董 亦河的肩膀,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从地板上起身,离开研发部。 被魏敬尧那种恶心的笑容给激得全身起鸡皮疙瘩,董亦河不太爽地对着他背影 言不由衷地大喊——“谁要帮你啊,喂,我没有把你当成朋友,你听清楚,我没有!” 身陷柔软的床褥间,抱着蓬松柔软的被单,沉沉睡去。 华巧卉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梦境之中,在梦中她回到十岁,兴奋喜悦但惶恐不安, 被父亲宽大的手握着,踏进魏家大门。 感觉自己在飞,飞到十多年前的魏家,这一生见过最美丽的庄园。 美丽温柔的女主人摊开双手欢迎她,高达挺拔像座山的男主人对她微笑,以及 承袭夫人美貌,英俊贵气如王子般的少爷——“起床喽。” 坏她美梦的声音伴随着“刷”一声,窗帘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直入她房间,外 加清晨凉透的冷空气。 “Stanley !”华巧卉拉紧被单,把自己卷成一团,对站在床头正打算把她抱 起来的室友兼房东兼事业伙伴大吼。“现在才七点!七点!”死命躺回床上,不肯 离开温暖的被窝。“我跟Anson 熬夜一个星期,今天是假日,让我睡饱!这是我应 得的!” 清晨七点就打扮得犹如杂志中男模的Stanley ,对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好友 微笑。 “美好的早晨,怎么可以浪费呢?快点起床,我做了早餐,可颂刚烤好,热腾 腾的。”与浅浅微笑完全相反的力道扯着她的被单,摆明了不会让她睡掉美好的早 晨。“Chino 半夜才从米兰回来,他不敢睡,顶着熊猫眼坐在餐厅里等,就是要跟 你吃一顿早餐。你知道对一个模特儿来说睡眠有多重要,你舍得让他等你睡饱了吃 冷掉的早餐?” 噢,可恶,竟然用这招,太过分了! 华巧卉沮丧地放弃挣扎,才放松而已,立刻被等待已久的Stanley 连人带被抱 起,抱出房间走过客厅,直接到餐厅外头的露台。 露台上摆了一张桌子,三张椅子,桌上有一篮可颂面包、一篮切片法国面包, 一壶鲜榨柳橙汁以及热腾腾的Espresso。 桌旁有个穿着银色睡袍的金发男子,支着下巴睁着睡意蒙眬的眼睛等待着。 “早安,Natasha ,我超想念你的。”名叫Chino 的金发男子立刻起身,展露 连太阳都会自惭形秽的美丽微笑,瞌睡虫一扫而光,整个人容光焕发得像是睡很饱 般的精神奕奕。 号称最美丽的男模,魅力可不是盖的! “早安,Chino 。”华巧卉从被单里伸出手,朝好友之二挥手笑道。 然后这两个男人像说好了似的,轮流还手抱她,换Chino 把她当小娃娃似的抱 着摇两下,再万般不舍地把她放在椅子上。 一坐下她就像公主般,连手都还没动,眼前的小瓷盘就被摆了一块可颂和两片 切片法国面包,抹上了她最爱的蓝莓果酱,半杯柳橙汁外加一杯Espresso送到她面 前。 这两个男人总是把她当成公主,嗯……与其说公主,还不如说是小孩吧! 夹在两个身高近一百九的男人中间,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孩,华巧卉忍不住对他 们说:“够了!我可以自己来。” “唔,火气真大,她怎么了?经前症候群加起床气?”Chino 对好友挤眉弄眼。 Stanley 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咖啡,意味深长地微笑道:“大概, 也许,我猜想,是在想念她的宠物。” “宠物?你什么时候养了宠物?狗?还是猫?怎么没看见?走失了吗?”Chino 好奇地追问。 “一只地域性极强的忠犬。”Stanley 别有深意地说明,“不是走失,是被遗 弃了,主人现在大概在担心被遗弃的忠犬吧!” 华巧卉闷不吭声,当做没听见地闷头吃早餐,不打算加入这个话题。 “遗弃?不可能,Natasha 不会做这种事,她一向心软、责任感又重。”Chino 一边在面包上抹Cream cheese,一边摇头否绝。“还是说那只笨狗做了什么事情惹 你不开心了?感觉上你回巴黎后没什么活力,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他语气 从玩笑转为正经。 听到他这种正经的语气,华巧卉便不能再当做没听见了,外貌俊美得被形容为 “天使”的Chino ,是Raphael 的专属模特儿,被塑造出超脱世俗、与世无争如天 使般的形象,其实个性很火爆,上一回她无视他认真口吻的后果,就是害人被他揍 得下不了床。 “没什么!” 两个男人交换一个只有对方了解的眼神,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看这两个人又开始用只有他们看得懂的眼神交流,她忍不住大喊,“你们不要 这样!真的没有什么!” “如果没有什么,为什么不说呢?”Stanley 老谋深算地睐她一眼,微笑的模 样看起来有点恐怖。 “每一回你回老家探亲,回来后总会告诉我们你遇到了什么人,你有多快乐, 还会带礼物回来,这回你什么都不说,连礼物都没有。”Chino 比较冲动,情绪全 写在脸上,很好猜,不若Stanley 的深沉难测。 看着好友们关心的表情,华巧卉不禁摸摸自己的脸——她有这么糟吗?糟到被 人一眼看穿,她并不快乐。 “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以为你是谁?想瞒过我的眼睛,你重新投胎比较快。” Stanley 冷哼一声。 华巧卉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出心声。 “是这样啊。”原来这么容易看穿啊,她不快乐。“我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做好了心理建设,他不需要我,早就有分开的觉悟,却还是会觉得……”难过 和舍不得。 自己骗自己吧,口口声声说他需要的人不是她,大方地微笑说等他想起一切, 就不需要她了,如果他忘了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 世界的人。 但是真正离开了,却又难过得开心不起来,总想着,他……会不会难过?会不 会其实他是真的喜欢她,不是血块造成的错觉? 抱持着这样反复不定的想法,一下悲观一下又抱持着希望。 “你喜欢他吗?”Chino 突如其来地问了,让华巧卉一呆。“我是指那条地域 性很强的忠犬,Stanley 不是被他咬了一口吗?” “他不是狗,你们够了,还有他才没有咬Stanley ,他乱讲!”他们一直用忠 犬来替代魏敬尧,让她非常不舒服地反驳。 “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他吗?”把她护航的态度摆在一边,先追问他最想知 道的问题。 华巧卉被这问题问倒了,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她没有办法对自己说谎,更 不可能欺骗从她到法国后一直很照顾她的两位好友。 于是她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哼。”结果她这一点头,两个男人不爽地轻哼一声。 “没道理我输给那条笨狗,你告诉我,我哪里输他?”Chino 不满地对一样不 满的好友发飙。“我身价输他吗?我身高输他吗?还是我长相输给他?为什么Natasha 选他不选我?” “大概是你不够厚脸皮吧。”Stanley 脸色阴沉地喝光咖啡,再为自己倒一杯。 “今天气温多少?噢,四度,这种天气不畏严寒站在门口从五点等到现在,快三小 时了啊?赶也赶不走,就像一条想回家找主人摇尾巴的流浪犬。” “你说的没错,我办不到。”Chino 恍然大悟地敲掌心。 等等……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说谁在门口从五点等到现在?谁?”华巧卉不敢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 吗?是她想的那个人? 不可能吧!魏敬尧耶,他怎么来了?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很重要吗?你不是已经遗弃那条忠犬了,就算他被冻死也没关系吧,会有捕 狗大队来收拾的。”Stanley 云淡风轻地回答。“四度,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但是华巧卉太了解他了,说得这么有画面感,根本就是故意要引出她的心疼、 不舍。 “就是说,反正那条笨狗只会惹你不开心,千里寻主也没有什么,别理他了。” Chino 跟着一搭一唱。 “噢,你们两个讨厌鬼!”她脑中不自觉地浮现画面…… 笨笨傻傻,刚出院回家时的魏敬尧,总会流露出狗狗般傻气无辜的表情,车祸 后他不知道冷,感觉不到痛,平衡感很差,常常跌跤跌得全身青紫或见血,却不会 马上喊疼,非要看见她时才会哀个两声,明显地用装可怜这一招来博得她的同情。 “他在门口吗?你们就让他在外头等?这么冷耶,为什么不叫醒我呢?”华巧 卉又气又急,忙不迭和身上的被单大战,但手忙脚乱的结果是把自己缠成一条蛹。 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两个男人反倒露出微笑,纷纷支着下巴笑看她此刻生气 勃勃的表情,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想见他吗?”Stanley 问。 “废话!”她回答得很快,几乎是立即。 “Chino ,去让那条笨狗变成疯狗吧。” “我正想这么做。”Chino 二话不说,拉拢身上单薄的睡袍后,站起身走向正 在跟被单大战的华巧卉,把她解开一半的被单再度死缠。 “我快解开了耶!”为什么要缠这么紧?她好不容易才解开,这条被单Stanley 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怎么这么难用啊! “外头很冷。”说着边把被单缠绕住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包得密密实实,连手 都不放过,然后像抱公主般把她抱起来,走进屋子里拐出大门。 能容一辆车出入的雕花大门口,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他有一头蓄到耳朵的半长黑发,全部梳拢到后脑,前额有几绺发丝掉落,他的 脸色很苍白,嘴唇冻得泛紫,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长风衣,根本无法抵挡巴黎初春 的冷意。 一看见她,他立即露出欣喜的笑——真是个笨蛋。 “你们聊。”Chino 讲她放在门口,与门外的魏敬尧面对面互望。“有事大叫 一声,我会马上下来。”刻意改说英文,当然是故意要讲给门外的笨狗听。“宝贝, 别说太久。”说完还故意亲吻她额头,一副亲密的模样。 但也吻得太久了吧!摆明了让人误会,华巧卉靠着好友的怀抱,对上魏敬尧紧 皱眉头的神情,一瞬间……十七岁的魏敬尧,和眼前成熟男人的魏敬尧,影像重叠。 她突然想起今早那个未完的梦,第一次见到魏敬尧时,他脸上倨傲的神情。 他身穿西式制服,长裤烫得一丝不苟,颈间系深蓝领带,短发看起来如羽毛般 轻柔,他脚步沉稳地自螺旋阶梯缓缓步下。 英俊清秀的脸庞上面无表情,来到他笑容满面的父母身旁,挑起一边眉毛,用 不耐烦的语气道:“有事吗?” 当初那个不耐烦的男孩,如今在她眼前,等了她三小时,脸上没有一点点不耐 烦,反倒有一股火气。 “他谁?”魏敬尧完全压抑不了怒气,本来要好好跟她说的,但是他忍不住! “你跟他一起住?你们什么关系?他从床上抱你下来吗?”尤其那个男人还美得要 人命,那根本就不是真人会有的五官吧! 不,抱她下床的另有其人——慢着! 华巧卉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脖子以下被被单紧缠,然后Chino 又只穿着睡袍 抱她下楼,还吻她额头吻好久。 再对照魏敬尧一开口就爆炸的口吻,她忍不住叹息。 “唉!”原来那两个家伙说让他变成疯狗是这么一回事,那两个男人可以再小 心眼一点没关系。 “你来做什么?”她可以板起面孔,故意用冷漠的态度对待他。“有重要的事 吗?”总要做点样子,不能这么轻易让他进来,否则,她两个男室友绝对不会放过 他。 被她冷漠的口吻一问,魏敬尧满腔热血顿时被浇熄,她甚至没安抚他不要生气 ……是啊,他凭什么呢? 抹了抹脸,他苦笑地说出来意。 “抱歉,我个性就是这么烂,自私又肤浅,只想到自己而已……”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