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温公馆客房里,张忠良靠在西式半床上。女佣将早餐端到他面前:“张先生请 慢用。”“谢谢!”张忠良拿起刀叉,“温太太起来没有?”女佣答道:“自从温 先生走后,太太每天都是早起的。”“哦……”张忠良开始吃起来,“你去忙吧, 有事我会叫你的。” 女佣刚出门,何文艳就走了进来:“忠良,早餐对胃口吗?”张忠良边吃边说 :“不错,我喜欢吃西餐。”何文艳坐到床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吃什 么就吃什么,只管开口就是了。”张忠良:“我不会客气的。”何文艳:“庞董事 长那边,你帮我去说了没有?”张忠良:“我已经和他打过电话,把姐夫的事情向 他简单说了说,他答应一定想办法,让你不要担心。”何文艳:“不担心怎么行呢? 你姐夫在里边出不来,倒也不去说他,我还怕家里的财产保不全,让人没收。”张 忠良干笑道:“不至于吧?”何文艳娇嗔道:“啊呀,忠良,你真是不晓得,现在 上海是‘饥鹰满天飞,饿虎就地滚’,那些接收大员……”张忠良:“慢着,慢着, 什么叫‘饥鹰满天飞,饿虎就地滚’?”何文艳:“你看你,一点都不灵市面。‘ 饥鹰’就是由重庆乘飞机来的接收大员,‘饿虎’是指原来潜伏在上海,此时公开 出面趁火打劫的所谓‘地下工作者’,他们以逮捕汉奸为借口,黑帽子满天飞,许 多人被戴上政治汉奸、经济汉奸的帽子,所存的大金条被他们查抄一空,这就叫大 发胜利财。”张忠良恍然大悟:“这么看来,我倒卖黄金,算是老实的?”何文艳 冷笑两声:“当然是老实的,倒卖黄金毕竟是要本钱的,没收汉奸财产要什么本钱? 只要带上三五名彪形大汉,再带上几把枪,想要的东西就到手了,说得不好听,这 和抢有什么两样?”张忠良没了胃口,把刀叉一放:“妈的!怪不得庞浩公一到上 海就这么忙,连洋枪都打不到他。” 何文艳:“你呀,这么老实,哪里搞得过庞浩老。你知道什么叫‘五子登科’ 吗?”张忠良:“不知道。”何文艳继续道:“所谓五子就是条子、房子、车子、 女子、面子。”张忠良感到很有趣:“哦,怎么还有女子?”何文艳:“你看你, 真是什么都不晓得。美貌女子也是他们的战利品之一。敌伪人员留下来的女秘书也 在接收之列,甚至娇妻美妾也被他们据为己有,这些抗战英雄如今大多租有小房子, 金屋藏娇。你还不知道吧?号称‘满洲电影明星’的李香兰,也已经被人关进小房 子里去了。”张忠良心中大动,有点坐不住了:“不行,从明天起,我再也不能睡 懒觉了,我要赶快动作起来,不然就剩下残羹冷饭了。”说着就想起床。 何文艳扑哧一笑,推他一下:“说着急,就这么着急啦?你若想到外面去接收 条子、房子、车子、女子和面子,还不如干干脆脆,把我这里的都接收过去算了。” 张忠良笑笑:“我怎么可以接收温公馆呢?”何文艳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 “你要是不接收,这里的东西早晚要被人家接收去。”张忠良两眼一瞪:“开什么 玩笑?有我在这里住,谁敢来接收?那他真是不想活了。要知道,我张忠良现在可 不是吃干饭的。”说完,竟然摸出一把手枪,放到盘子里。何文艳吃惊不小:“怎 么你也带着这一个?”张忠良得意地说:“这叫有备无患,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派上 用场。哦,这样和你说话,像坐月子似的,我要起床了。”“等一下。”何文艳忽 然亮出一把钥匙,放在他眼前晃荡,“这一个你拿着。”张忠良:“这是什么?” 何文艳:“车钥匙。你不是会开车吗?送你了。”张忠良:“送我?不,不,那可 不行,我不能要,别搞得真像接收似的。”何文艳真真假假地开着玩笑:“让别人 来接收,还不如让你接收,这是我自愿的。别说是汽车,就是把我接收去,我也没 意见。拿着!”她抓过他的手,把钥匙塞到他手里。 张忠良开玩笑:“那我宁可不要车子,要女子。”何文艳媚眼流波地笑问道: “你这个接收大员真会手下留情,难道就不能一起要吗?”张忠良张开双臂作拥抱 状,半真半假: “那我真的要了?”何文艳:“现在你是‘饥鹰’,我是小鸡, 你要吃我,我还有招架之力么?”张忠良想想,放下老鹰翅膀似的双臂:“开个玩 笑,别当真。这汽车就算借给我用,下午我还要为你的事情去见庞浩公。”何文艳 :“忠良,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庞浩老帮帮我。”张忠良:“我说了,你的事情就 是我的事情。不是我吹牛,凡是我的事情,董事长多半会买账的。”何文艳:“那 就拜托你了!哦,下午去的时候,别忘了给他带上一点小意思。” 张忠良西装笔挺,拎着公文包快步下楼:“我走了。”何文艳走在他旁边: “别忘了,两件大事:保人保财产。”张忠良:“知道,你在家里静候佳音吧!” 何文艳:“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张忠良刚答一句:“好……”抬头一看,七 八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 张忠良和何文艳骇然一惊,倒退一步。便衣头公事公办地说:“温太太,你老 公的汉奸罪行已经查实,现在请你配合我们没收财产,把你的金银细软统统拿出来。” 张忠良已经镇静下来,打起官腔:“你们是哪个部门的?”便衣头不屑地朝他看看 :“你管得着吗?”张忠良笑了笑:“这就有趣了,我管不着,谁管得着?”便衣 头大喝:“你他妈的是什么人?”“我他妈的是重庆来的人!”张忠良亮出印有烫 银党徽的证件,“你们来晚了,这里已经被我接收了。”便衣头冷不防抢过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