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砰的一声,张忠良推门而入。 正在看报的温经理抬起头来,皱了皱眉头:“张忠良,我正想找你呢。”张忠 良:“我也是。请问经理,为什么要封夜校大门?”温经理:“我实话告诉你,纱 厂的抗日宣传市面做得太大了,已经引起日本政府抗议,南京方面为求和平解决卢 沟桥事件,不希望激怒日本人,所以,我们必须有所收敛。”张忠良的噪门大了起 来:“日本人已经打进来,我们无非动动嘴,这有什么不可以?难道我国政府要听 日本政府的使唤吗?”温经理:“国家的事情,你我不要妄加评论。”张忠良: “我不想对政府说三道四,但我们的夜校,只是教工人补习文化,碍着小日本什么 事了?”温经理也很无奈:“你问我,我问谁?张忠良,你是小职员,我是大经理, 但在政府眼里,你我都算不得什么,还是逆来顺受吧!”张忠良鄙夷地说:“这种 没骨气的话,亏你这位堂堂的大经理说得出口!”温经理一听来气了:“张忠良, 你有什么话,可以到南京找政府说去,在这里———顺和纱厂,就得由我说了算, 我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做。”张忠良两眼冒火:“哼,原来你是个见风使舵的人, 真是可悲、可怜!”温经理往桌上猛击一掌站起来:“放肆!”张忠良气咻咻转身 离去。 傍晚张家楼上,张忠良躺在床上生闷气。床边矮凳上放着一碗盛得满满的饭菜 和一双筷子。 坐在床沿的素芬为他打扇子:“忠良,屋里这么热,快把饭吃了,吃完饭洗个 澡,到外面去乘乘凉。” 张忠良置若罔闻。张母上楼,见状数落道:“忠良,你怎么还躺着?职工同乐 会撤了就撤了,夜校封了就封了,这是大家的事情,要你一个人生气干什么?”张 忠良:“我是会长!”素芬:“会长本来就是兼的,不当就不当,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还做你的经理助理就是了。”张忠良:“那谁来宣传抗日?”素芬:“忠良,宣 传抗日,不当会长也可以的。”张忠良:“名不正,言不顺,我怎么发号施令?怎 么组织队伍宣传抗日?”素芬:“实在不能号召大家,我们至少还可以多生产抗日 棉纱,用实际力量支援抗日将士。”张忠良跳坐起来:“什么生产棉纱?商家一向 争逐末利,何补于国家危亡?如今抗日怒涛汹涌澎湃,我不能无动于衷。”张母: “抗日也要吃饭,空着肚子能做事吗?”素芬想要笑:“忠良,听伯母的话,吃饭 吧!”她把饭端到他手上,张忠良稍作迟疑,接过去吃起来。 张母:“你们俩听着,昨天我到城隍庙去找测字先生,他排了你们的时辰八字, 说阳历八月十三日是好日子。我看,你们就选这个日子结婚吧,也好了结我一桩心 事,免得日本人真的打过来,兵荒马乱的,把婚事耽搁了,你们说呢?”张忠良和 素芬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素芬脸一红,低下头去。张母:“忠良,你怎么说?”张 忠良:“我……我愿意。”张母把目光移向素芬:“素芬,你呢?”素芬又喜又羞 :“我听伯母的,伯母做主就行了。”张母:“依我看,从现在起,你就可以叫我 妈了。”素芬感到难为情,叫不出口。张忠良轻轻推推她,素芬终于轻声叫道: “……妈……”张母满脸是笑:“嗳……” 不想素芬却哭了,眼泪不住地落下来。张忠良和张母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张忠良:“素芬,你怎么了?”素芬抹着泪:“我有十多年没有叫过妈了……”张 忠良松了一口气,瞥一眼母亲。张母:“素芬,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妈,我会把 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要是忠良对不住你,妈决不会饶过他的。”素芬一边抹泪, 一边频频点头。张忠良:“妈是说到做到的人。”张母朝儿子一声断喝:“你赶快 吃饭!”张忠良伸伸舌头,赶紧往嘴里划饭。素芬破涕为笑。 汽车开进大门,驶到洋楼前停下。张忠良打开车门,温经理下车后走进楼房。 王丽珍笑浸浸地站在一旁与张忠良打招呼:“嗨!”她走上前,问道:“你好 像不愉快?”张忠良倒是直言不讳:“是的,职工同乐会被你姐夫封掉了。”王丽 珍:“抗日是政治家的事,你应该在商界发展。”张忠良:“目前最要紧的是救国, 不是经商赚钱。”王丽珍:“救国的办法有许多种。我干爸庞浩公除了生产和经营 烟草、化工,还造枪造炮,这难道不是救国吗?还有我姐夫,他办顺和纱厂,还不 是为了振兴民族工业,与日本洋纱抗衡?实业救国的路子,对国家对民族对个人都 有好处,这才是真正的救国,否则就有空谈之嫌,你说呢?”张忠良用陌生的眼光 看着她:“你说得也许有道理,但我不可能成为像庞浩公这样的人。”王丽珍: “为什么不可能?你有头脑、有热情、有冲劲,只要你肯努力,即便成不了庞浩公, 至少可以成为像白少魂、崔经理、林老板这样的人。”张忠良:“实业救国需要本 钱,像我这样赤手空拳的人,似乎更适合投身革命。乱世出英雄。世事变故常常会 给一些人提供一条成功的捷径。”王丽珍:“事变总是暂时的,赚钱才是根本。你 的聪明才智和勇敢无畏,其实就是你的本钱。”张忠良笑笑:“谢谢夸奖!” 何文艳出现在二楼阳台上:“张忠良、丽珍,怎么站在外面说话?到客厅里坐 吧。”张忠良:“不了,我要把车停到车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