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和爸爸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少。在我的眼里,爸爸总是很陌生。可是,爸爸 却是我的偶像。他是军人,我很崇敬他。我从小喜欢看打打仗的电影,自然也喜欢 里面穿军服的军人。我很想得到爸爸的认可和表扬,可是,没想到,事情却是这样 的糟。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的威信扫地,很多人都不再相信我了,由其是我的堂哥和 两个伯父,他们经常当我的面也叫我小骗子。可是我的奶奶并不这样任为,她觉得 我当时肯定是看花眼了。每当听别人叫我小骗子的时候,奶奶就会说,谁都有看花 眼的时候,更何况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呢? 后来那年夏天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的把我小骗子的外号擦去。 那天晚上,天上只有一点月芽儿。我因为白天去摸鱼,把鞋子丢在了堂姐家门 口忘记穿回来。晚上要穿鞋子的时候,我才想起鞋子丢在了堂姐家的门口。妈妈捏 了一下我的脸,骂我是一个丢三拉四的小笨蛋。我知道我不是很聪明,可我很讨厌 别人骂我是笨蛋,我当时觉得很委屈,就点着一盏萤火虫一样的煤油灯,哭着到堂 姐家门前找我的鞋子。那时候,堂姐家门口堆满了黄麻头。正在我低头找鞋子的时 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看到了一条像格子衣服一样,一格白一格黑的蛇 张开嘴巴吐着那长长细细的舌头向我爬来。我顾不得找鞋子,回头就跑,边跑边喊, 有蛇有蛇!正在厨房里洗碗的妈妈听到我的喊声,放下手中的碗,抄起一根生火棍 跑出来问,蛇在哪?蛇在哪?我躲在妈妈的背后告诉她,在二伯家门口那堆黄麻头 旁边。听到喊声的奶奶也从房间出来,她冲着屋里喊伯伯和旁边邻居家的叔叔们出 来打蛇,我的两位伯父都觉得我这个人信不过,虽然他们都听到了喊声,可他们就 是迟迟不出来。奶奶生气了,就冲着他们的屋里喊,你们都死到哪去了?喊了半天 也不出来。这时邻居家的几位堂叔打着手电拿着棍子跑过来问,蛇在哪里?我只是 躲在妈妈的后背用手指着那堆黄麻头说,在那里! 这时我的两位伯伯也打着手电出来,懒洋洋地说,怎么会有蛇呢?小孩子看花 眼了你也信。 奶奶生起气来,双手叉着腰,两眼怒瞪着两个伯父,用命令的语气说,我孙女 说有蛇就是有蛇,你们帮我把这堆黄麻头翻开!它肯定藏在里面了。 大家不敢违命,打手电的打手电,翻黄麻头的翻黄麻头。好家伙,当把黄麻头 翻到一半的时候,那条黑白分明的格子蛇果然在里面,居说那是一种很毒的蛇,如 果被咬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的。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他们七手八脚的把蛇 打死,之后,把那蛇晾在一颗不高的李子树上,那蛇足足有一米长。奶奶瞪着我那 几位伯伯叔叔说,是吗?我说我孙女说有蛇就是有蛇!我那两位伯伯低着头不敢哼 声。奶奶走近我,拉着我的手走到那条已经死掉的蛇旁边说,你要看着它,它把你 的胆吓破了,你要它给回你一个胆。我就按奶奶说得做,睁大眼睛死死的瞪着那条 被打死的蛇,我知道它死了,不会来咬我了,心里也不害怕了。这件事后,伯伯和 堂哥们都不敢再叫我小骗子了。只可惜那晚爸爸不在家,如果爸爸在家也知道这件 事就好了,我很想写信告诉爸爸这件事。可惜当时我还没上学,一个字也不懂写。 五岁那年,我和母亲来到部队跟父亲一起生活。到了部队后,我的生活彻底的 被改变了。 爸爸的部队在一个高山脚下,旁边住着一些农村人家。那里有古藤老树,也有 小桥流水。爸爸脸上的表情总是很严肃,从爸爸的表情看,他好像并不怎么欢迎我 们的到来。 爸爸的部队里没有学校,更没有幼儿园。妈妈调到部队附近村子的一所学校当 老师,那时候,妈妈已经转为公办老师。妈妈每天上课的时候都带着我去,我经常 在教室外一个人玩。我只是吃饭的时候看到爸爸。爸爸总是少言寡语,虽然他经常 给我的碗里夹菜,可他不太和我说话,也不怎么和妈妈说话。他吃完饭就回房里看 书,有时在练书法。他的书桌上有很多很多的书。 爸爸上班的地方是一个用围墙围得严严实实的地方,门口不但有铁门紧锁,而 且还有扛着枪的哨兵在站岗放哨。我很想知道爸爸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我问妈妈, 妈妈黑着脸骂我,小孩子别多事!大人越是不想告诉的事,我就越想知道。对于爸 爸上班的地方,我还是很好奇,我还是很想知道爸爸他们究竟在里面干什么。我经 常在围墙外的大门口旁边徘徊,总想趁机溜进去看个究竟,有好几次,趁开门给车 子进去的机会,我也想挤进去,可都被扛枪的兵给逮住了。我知道要从门口进去是 不太可能的,得另想别的办法。从此以后,我就开始在围墙外到处转悠,想找机会 潜入。在外面转了几天,我终于有了新的发现,在一个比较偏避的地方,有一颗大 大的龙眼树,龙眼树上有一根树枝比较靠近围墙,我想从那颗树枝上吊下去,就可 以到围墙上了,可是到了围墙又怎么下去呢?那围墙究竟有多高,我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它比我的好几个个头都要高,如果从那里跳下去,不死也会残掉的。怎么办 呢?我突然想起了前不久在电影里看过那些从飞机里拿着一把雨伞跳下来的飞行员。 我想我把家里那把雨伞带上,打开雨伞跳下去,肯定没事。一天中午,吃完午饭后, 我就偷偷的拿着妈妈经常打的那把印花的纸雨伞出门了。来到那颗树下,我把雨伞 绑在身上,像个猴子一样爬了上去。上到树后,我就顺着那颗靠墙的树枝爬过去, 那树枝很小,但不会断,我双手抓住树枝,把身子吊到了围墙上。当我的双脚落到 围墙上站稳的时候,我就解下身上的雨伞,刚把雨伞打开,就听到了一声“站住” 的叫喊声,我心里一慌就跳了下去,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旁边坐着爸爸和一位穿军服 的叔叔。原来我从那围墙上跳下去的时候,雨伞破了,我重重的落了地,把左脚给 摔断了。看着爸爸那张黑沉沉的脸,我心里直发抖。那个叔叔向我靠近,很温和地 问我,遥遥,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爬上围墙的吗?我用胆怯的目光看了一眼黑着脸 的爸爸,不敢哼声,我很怕爸爸打我的屁股。那位叔叔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用 眼睛瞟了爸爸一眼,示意他先出去。爸爸站了起来,用眼睛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好 像要把我活吃了似的。爸爸出去后,那位叔叔向我靠近了一点,他伸出双手来抓住 我的手说,遥遥,我们做个好朋友,好吗?我感觉到那位叔叔特别的亲切,他不像 个坏人,他不会伤害我的。我就向他点点头说好的。那位叔叔说,那你能告诉我, 你是怎么爬上围墙的吗?我告诉他我是从那颗龙眼树上吊下去的。听了我的话后, 那叔叔摸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真是个小机灵鬼,如果是个男孩的后,将来肯定 是个人物。我不明白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后来, 听说那位叔叔带了很多领导去那颗树那里去查看, 他们经过研究决定,把那颗树砍了。我觉得很对不起那颗龙眼树,是我害死了 它。我为我的好奇付出了代价,我在医院里呆了二十多天才出院。那次爸爸没有打 我,听说因为我的爬墙事件让他们及时发现了安全隐患,又采取了及时的补救措施。 可是从此以后,爸爸不再叫我的名字,他叫我“女魔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