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星期二的傍晚,小城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整座城市的空气变得湿润而阴冷, 薄薄的羽毛似的雪花渐渐飘满夜空,一俟落地就无声地融化了。我下班途经公司 大楼旁边的灯火阑珊的商业区时步履匆匆,快到公交车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 名字,我回过头去看,发现有个穿藏青色皮大衣的男人朝我这边挥手,我放慢脚 步踩着薄雪继续向前走。那人见我没停脚步就跑了过来,我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 我瞥了眼眼前的那个男人,吓了一跳,横着走出了一步。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李 总,我张大嘴巴看着他。他的头上罩一顶边儿翻卷上去的绿色帽子,额上贴着一 块白胶布。他呼着白气站在我面前,搓着双手说,“天怪冷的,刚才叫你没听到 啊?”我抬眼望了眼微雪的天空,说,“主要是下雪了。”李总摘下帽子掸了掸 上面的雪花,“这地方不常下雪吧?”我踢了下脚边一块微露出头来的石头,石 头周围松散的雪片立即飞溅起来。“偶尔。”我说完就撇下他往车站方向走去。 李总从后面跟上来。我闪开一尺的距离,与他并排走在路上。从房子里出来的人 群很快就消失在积了一展很薄雪絮的街道的朦胧暮色中。人走过的地方雪就消失 了,留下黑色的鞋印,偶尔驶过的汽车留下两条车辙和一声长长的笛鸣,街道一 下又重归寂静。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急促地敲打着路面,路面上两个形状不同的 人影隔了一段距离。 在望见车站路牌之前,我想摆脱他的纠缠,就问,“我最近听公司里的人说, 你的车被人砸了,是这回事吗?”李总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是一些小流氓干 的,对我没造成什么损失。”我指了指他额上的胶布,“那也是小流氓伤的?” 他摸着那块白胶布,用一种带有猜疑的眼神看着我。“晚上喝酒不小心撞墙上弄 的。”我心里偷笑起来,假装惊讶地说,“那你也真够不小心的啊。”李总短促 地干笑了两声,我听出他笑声里酸涩。他应该知道我在笑他,但他好像什么事也 没发生一样,他早已练就了一副脸皮厚的本领。 “你这是去哪里?”我怕他会一直这样跟着我,只好问他最核心的问题。 “我去趟朋友那,他下午叫我过去。”李总说,“你呢?” “跟你一样,也是去朋友家,你坐几路车?”我在他问我之前先问了他的车 次,希望他不会与我同乘一趟车。不然我就要另作打算中途换车去磊家了。李总 看了眼巴士进站的方向,说“我坐207 ,你呢?” 504 路车刚好驶进站来,我忙说,“504 。”然后我在他还没清醒过来前跟 他说了声‘拜拜’就跳上了车。车很快驶离车站,载着我往小城另一个边缘开去。 我在中途下了车,换乘上经过磊所住公寓区街口的338 路公交车,在下雪的黄昏 来到他公寓楼外。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