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望着天上的星星,它们正在一颗颗黯淡下去。我的生命之火也在黯淡下去。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人还是鬼,也许就是披着人皮的鬼魂。贪婪不该是我的本性,然 而我却被它套上了一条铁链,以为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实际却成为失去自由的奴 隶。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刚和小白在楼顶上约定,彼此好自为之,不该干的事 绝不再干了,我就接到老苏的电话。猛听到他的声音,我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谁 打错了电话。 “我是老苏,不记得了?星港,阿珠姑娘。”电话里的声音终于轰开了我的记 忆之门。 “想起来了,苏总。你好,有什么吩咐?”我客气地说。 “哪里敢吩咐,晚上有时间吗,出来坐一坐?”老苏发出了邀请。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对这样的人,还是能不见就不见。 “一两句说不完,要不你先忙着,这一两天我们见个面聊聊。” “一定要见面聊?” “好长时间没见了,挺想你的,吃顿便饭总可以吧?” “那你就叫上李凯吧,我随时可以。”有李凯在身边,我想不会有什么让我为 难的事情。和这些商人打交道,不外乎吃喝玩乐,给他们咨询些政策问题,疏通一 些需要靠关系才能走通的路子,不会天塌地陷。 第二天晚上,我们在东华门的烧鹅仔见面了。李凯在约定的时间没到,他打来 电话说他有急事脱不开身,让我们先吃,等他办完事再赶过来。老苏开始并没有谈 正事,他带来两个漂亮女孩作陪,天南海北胡聊,用燕窝鱼翅鲍鱼盛情款待。他越 这样,我的心里就越发毛,猜他一定有事相求,否则不会花上三四千块钱找我侃大 山。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吃过燕窝鱼翅,面对鲍鱼,我 放下了筷子。 “先把鲍鱼吃了,凉了不好吃,这家鲍鱼做得还行。”老苏像是没听见我的话, 招呼道。 “你要不说,我就走了。”我站了起来。 “别走啊,正事还没谈呢。”老苏连忙扶我坐下,然后对两个姑娘说:“你们 在大厅里等着,一会儿我叫你们。” 两个姑娘放下碗筷,抛了媚眼儿,离席而去。 “宋处,是这么回事,你们那座办公大楼不是竣工了吗?” “是啊,所有的土木和装修工程都做完了。”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是做家具生意的,大楼需要办公家具,听说是你说了 算,照顾兄弟一把吧?” “原来你是想为大楼配备办公家具?”我的心放下了多一半。新办公大楼已经 让两个半人倒霉了,张局长不光彩的提前退休算半个,马局长和范平已被“双规”, 没有哪个局长想沾它了。局长办公会研究,办公大楼竣工后,就交给综合处管理了, 从购买办公家具、设备到分配房间,以至日常维护和保洁,全部由综合处负责,也 就是由我说了算,不需要请示任何一位局长。 “是啊,是啊,我是专门干这行的,保证让你满意。”老苏满脸诚恳。 “要是这样的话,你打个电话就行了,还摆什么宴席?” “没这么简单吧,现在可是狼多肉少,给谁谁赚。一个电话,宋处,耍我?” “我们有订购的型号、标准、数量、价格,符合我们要求的,都可以参加招标 会,你能竞标成功,这买卖就给你做。”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问题是你的标的,我想知道的是多少。” “没有标的,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谁开价最低就给谁。”我不能把秘密告诉 他,这是我的法宝。 “开玩笑?没有标的怎么竞标呢?”他狡猾地一笑,从包里拿出五叠钱,放在 桌子上:“开口费,兄弟今天就带这么多,买你一句话。” “你这是干什么?把钱收起来,要不咱们免谈。”马局长和范平就在这钱堆上 摔了跟头,我不能跟着前赴后继。 “我知道钱不是好东西,听说那栋办公楼已经让两个人‘双规’了。”他的语 调里多了些阴阳怪气。 “你什么意思?”我警觉地问,想起了从他们手里拿的那十万块钱。 “受贿十万块大概要判多少年?” “姓苏的,你别来这套,”我跳了起来,“威胁我?那是李凯借给我的,和你 没有任何关系。” “宋处,你大概记性不太好,我和你的老同学是合伙人,钱是我们一起出的。” “你小子玩阴的,让李凯来,我把钱马上还给你们。” 正在这时,李凯进来了。他一看气氛不对,把我按在椅子上,问老苏:“老苏, 你说什么了,吓着我的老同学了?” “我这人天生嘴笨,得,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自罚一杯酒赔罪。”老苏说着倒 了杯啤酒喝干了。 “李凯,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你给我的十万块钱,算你借我的,明天我就还 给你。想卖给我办公楼的办公家具,可以,竞标成功了我就要,其他的,咱们一概 免谈。”我说完后,站起来就走。 “老宋,给我个面子,等我问清楚了你再走行不行?”李凯拦住我道。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不清楚你问他吧。” “老苏,你说什么混账话了,不是谈办公家具吗,怎么提起十万块钱来了?” “都怪我这张臭嘴,说着说着就说蹭了。宋处,你别当真,我这个人是大老粗, 没文化,是个农民,别跟我一般见识。” “老宋,坐下,顺顺气,别窝着火走。”李凯拉着我坐下了。 “等等,咱们先把上一件事了断,再说其他的。”我从包里拿出本来,写了两 张一样的借条,签上字后,推给李凯:“签字,一式两份,到什么时候我都能说清 楚。” “你这是何苦来的?那十所学校给我们挣的钱有八百万了,你这点钱还不是该 拿的?应该再给你点才对。”李凯不想签字。 “挣多少跟我无关,这笔钱也算我借的,什么时候需要还就说一声,我保证不 欠账。” “那好,我签字,不过说好了,这笔钱是永远不需要还的。”李凯签了字。我 撕下一张借条递给他,他当着我的面,将借条撕碎了。我留下一张,作为我的防身 盾牌。 “宋处,兄弟这件事你还得费心。”老苏把桌子上的钱往我这边推了推。 “今天不谈正事,老宋,星港,怎么样?”李凯问。 “李总,别星港了,姑娘我都带来了,附近找个宾馆,让宋处爽一把,不就得 了吗?”老苏说。 “你就是土包子。宋处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事没情调行吗?”李凯说。 “算了,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再去了,那种事我也不可能再干,把事情谈完后我 马上走,你们爱去哪里玩和我没关系。”我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稍有闪失,我就 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换个地方,去茶艺馆怎么样?”李凯问我。 老苏如愿以偿地拿到订单,四百五十万的办公家具购置费打进了他的账户。那 天晚上,我没有告诉他标的,但我答应去看他的工厂。他乐得直抽自己的嘴巴。第 二天,他亲自开车接上我和副处长毕勋,去了他的工厂。别说,这小子还真有实力, 李凯在选择合作伙伴时注重的就是实力,他等于是为我们把了一道关。在老苏的办 公室里,挂满了各式证书。在他的销售业绩里面,有十五家政府机关订购过他的家 具,每一单至少在一百万以上。 回来后,我让毕勋去购买过老苏家具的单位了解使用情况,毕勋可能看出我和 老苏是熟人,他了解回来的情况对老苏的竞标极为有利。在办公家具招标会的前一 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了他四百五十万的标的。他在电话那边发誓,即使当 牛做马也要报答我对他的恩情。因为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拉来两卡车的办公家具, 把招标会办成了他的办公家具展览会,低廉的价格,新颖的款式,过硬的质量,使 他轻易击败了蜂拥而来的十几个对手,一举将订单拿下。 招标会上,有局领导坐镇,有公证员公证,一切看上去像真的一样,没有中标 的厂商,不得不服气,因为他们提供的标书至少要比老苏的高出三十万。我的钱打 过去之后,老苏送给我一张牡丹卡,是他的名字,里面有十五万块钱。 办公家具招标会后不久,李凯打电话给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个人,务必要我见 上一面。我问他是不是跟办公设备招标会有关,他说等见面再说。 李凯让我见的人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老板,鹅蛋形的容貌,白皙的肤色,一米 七左右的个头,苗条而凸凹有致的体形,使她无疑具有了一流女人的外表。她的睫 毛很长,看上去有一种朦胧美。她递给我一张名片,她叫唐韵,是一家办公设备经 销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宋处,幸会,早就听说了您的大名,政府机关里的实权派。”她主动伸出右 手,和我紧紧相握,透出一种自然的亲和力。 “有什么实权,别听李凯瞎说。”我握着她的手,好像端着一道美餐,有些魂 不守舍。 “唐总很能干,绰号美丽唐,在电脑一条街很有名气。”李凯介绍说。 “我干公司才三年,比李总可差远了。宋处,可要关照小妹哟。”唐韵粲然一 笑,让周围开满了鲜花。 “再差也比我强。”刚才我已经注意到,她开着一辆保时捷红色跑车,车价至 少在五十万以上。 “美丽需要金钱来滋养,为什么不让美丽的女人多挣一些钱呢?”李凯问, “你说呢,老宋?”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看没什么不可以。”我应付道。美丽是优势,但不等于 是权势,我没必要一定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有宋处这句话,小妹就放心了。”唐韵笑容满面,好像我给了她什么承诺。 等我落座后,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男士雷达 表:“宋哥,初次见面,不成敬意,让小妹给你戴上吧。”她对我的称呼改变了, 把彼此的关系变亲昵了。 “这不合适,等买卖做成了,你再送我也不迟。”我推辞道。 “这和买卖没关系,是小妹初次见面的一点心意,你要是拂了小妹的面子,小 妹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唐韵说着,将手表戴在了我的左腕子上,原来那块表被 她摘下,放进了盒子。 “李凯,你看这不合适吧,刚认识我怎么能要人家东西呢?” “一块表不算什么,到时候你想着她点就行了。”李凯打马虎眼,“今天我做 东,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顿饭让李凯破费了三千多块钱。我被他俩频频举起的红酒灌得晕头转向,我 们好像要结成生死之交。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唐韵的慰问电,她关切地问我,昨天晚上没喝坏吧,她的 头到早上起来还有点晕。我已经没有醉酒的感觉了,只剩下对她的美好印象。当她 提出晚上一起去听肖邦作品音乐会的建议时,我马上答应下来。杨倩率团出国了, 女儿住校,那间空荡荡的大房间,我回去越晚寂寞感越少。 晚上七点钟,我赶到音乐厅时,身着一袭黑裙的唐韵已在门口亭亭玉立。昨天 她穿的是红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今天的一身黑裙,使她像一只美丽的黑天鹅。 她本来要去单位接我,想一起吃过饭再听音乐会。我担心手中的杂事处理不完,就 直接约在了音乐厅门口。 “宋哥,在这里!”她挥动着手里的票,如天鹅一般飞过来,落在我身边后, 很自然地挽起我的胳膊。 “又让你破费了。”被她挽住的左胳膊开始发麻,是一种麻酥酥的快感。 “瞧你说的。我喜欢听音乐会,你能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她的脸上的确 荡漾着某种满足。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进音乐厅了,但我对音乐还是很喜欢的。” “那咱们有共同的爱好了,宋哥,以后你得经常陪我来听音乐会。” “时间允许的话,我一定乐意奉陪。”有这般漂亮的女人陪着听音乐会,即使 是个门外汉在台上演奏也是一种享受。 三位钢琴家在音乐会上出色地演绎了肖邦的作品,这位一百多年前的音乐天才 用他梦幻般的音符征服了听众。唐韵显然是个性情中人,每当报幕员报出曲目后, 她都向我小声介绍曲目的艺术特点、创作时间和表现的主题。我对肖邦的音乐作品 了解不多,但知道他和女作家乔治·桑有过一段浪漫情怀。据说这段浪漫情怀浸润 了两个人的作品,使他们成为当时各自领域里的巅峰人物。 钢琴家的演奏技巧美妙绝伦,如同把人带到了十九世纪的波兰乡村,在风光明 媚的马厝维亚,和纯朴的农村姑娘一起跳热情洋溢的玛祖卡舞蹈……当明月升起时, 夜色在森林中弥漫,相亲相爱的人离开篝火,只留下孤独的灵魂在田野上飘荡…… 一个骑士踏着月色骑马奔来,将孤独的灵魂抱进怀中,圆舞曲在梦中响起,他们在 金碧辉煌的宫廷舞池旋转……天亮了,莽莽苍苍的森林中有鸟儿的歌唱和小溪的潺 潺,花儿怒放,彩蝶飞舞,孤独的灵魂像个孤独的旅行者,向远方慢慢走去…… 唐韵带来几包小吃,她不停地将小吃塞进我的嘴里,吃得我口渴难奈,我要去 买水,她坐在靠走道的一侧,说她去买。她出去买回两瓶矿泉水,我接过来一口气 喝了半瓶。在音乐会快结束的时候,我感到浑身燥热,好像肖邦使我兴奋不已了。 忽然,我的左颊一热,整个人僵住了。唐韵偷袭了我,用嘴唇贴了我的左颊。我看 她的样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依旧在使劲鼓掌。我不能让她做了坏事之后轻易溜 掉,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里。 接下来的事就变成了一场梦。我们出了音乐厅,上了她的红色跑车,似乎眨眼 间就到了她的家。从房间的布置来看,她是个单身丽人,墙上有她的大幅艺术照, 窗台上摆放着卡通玩具,沙发上放着两只长毛狗。在她充满蓝色情调的卧室里,我 成了痴情王子罗密欧。她用女人的柔情把我彻底融化了,有那么一刻,我真以为自 己要化成一汪水,消失在她的床上。 激情过后,她拉我来到客厅,让我躺在沙发里,为我点燃一支烟,她打开钢琴 盖,弹起了《致爱丽丝》。看着她光裸的脊背和甩动的长发,听着如水般流淌的乐 曲,我浑身的燥热消失了,但无法确定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如此漂亮、多才多艺、 品位高雅的女人,莫非真的把我当成了她的白马王子?我是有妻室的人,可她连问 都不问,只管把自己的魅力向男人倾泻。 我怀疑她有一种可怕的自信,自信能征服任何她想征服的男人,而我就是一个 鲜活的例子。和她只能算作刚刚认识,还谈不上了解,就把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办 完了。这是原始人交往的方式,靠本能来支配行动。但原始人之间没有交易,办完 事就各走各的。现代人就不同了,唐韵之所以向我袒露她的肉体,是因为我们之间 存在着一笔交易。关系已经发展到上床这一步了,新大楼的办公设备这一单只能交 给她去做了,就像李凯所说的,为什么不让美丽的女人多挣一些钱呢? 唐韵绝非一般的美丽女人。用肉体来换取订单,是不少商界女人生存发展的必 由之路,她们知道,只要下面畅通无阻,上面就会一路畅通。拿到订单之后,按照 合同履行条款,双方一切OK,即使以后没有买卖做了,再见面还是朋友,绝不会因 为有过那种事而彼此尴尬。唐韵的不一般是她不履行合同条款,而我又迫于无奈, 任她为所欲为, 让我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什么是红颜祸水。杨倩早有预言,女人用 肉体来做交易,是付出最少得到最多的一种交易。 在我们第三次上床时,她忽然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宋哥,你能给我增 加百分之二十的钱吗?” “合同已经签订了,二百万,不会增加一分钱了。” “品牌机都涨价了嘛,你要不增加钱,小妹可就亏死了。” “那我们就解除合同,让给别人做吧。” “那不行,我付出这么大,不可能让给别人。” “那你出个主意,看怎么解决。”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以为她说 的话里面带有撒娇的成分。 “不是我来出主意,而是有两条路让你来选。”她的语气变硬了,从床上下来, 打开了电视机和录像机。 “什么两条路,你什么意思?”我感到不妙,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先看我再告诉你。”她指了指电视说。 电视上,我和唐韵正在交欢,我那可恶的嘴脸和肢体动作,看上去就像一只张 牙舞爪的螃蟹。唐韵的脸部被处理了,看不清她的样子。一个闷棍把我打傻了。当 时我只觉得唐韵美若天仙,只顾在她身上寻找激情,哪里还想到她暗藏机关,给我 布了一个陷阱。 “宋哥,这是你的第一次表演,没想到你对性药那么敏感,让我这个性冷淡的 女人都疯狂了。”她把双手抱在胸前,使两只乳房像球一般鼓胀。 “你在矿泉水里放了药?”我吃惊而愤怒地问。 “你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我没有那么大魅力,是迷情粉帮了我的忙。” “原来你早有预谋,现在又来要挟我?” “宋哥,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还是朋友嘛,至少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第一, 就是涨百分之二十的价;第二呢,就是把这盘带子送给有关人士,当然要包括你的 老婆了。”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想把这个妖精掐死。她把卧室的门拉开了,从外面冲进来 三条大汉,把赤身裸体的她护在了身后。面对三个精壮的小伙子,我只好退回到床 边,抓起衣服胡乱穿上。 “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时间长了我可等不起,工期不等人啊。”唐韵对我提 出了最后期限。 离开唐韵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李凯算账,是这小子把唐韵这个女妖精介绍 给我的,他必须要为此承担责任。我打通他的手机后,他像是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 过程,我刚说了两句,他就打断了我的话,说:“老宋,这件事你去和唐韵商量, 我没心思介入。” “她是你介绍的,如今她想讹诈我,你不能不管。”我对他的出逃表示愤怒。 “是你没有管住自己的下三路,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按照她的条件去办,否 则更不好收拾。” “她用迷情粉设了圈套……” “老宋,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你事先并没有提醒我唐韵是这种人。” “老宋,你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个老处长,什么人自己还不能把握?” “咱们见面谈,不能让唐韵为所欲为。” “我现在走不开,正在开董事会,改天吧。” “明天,明天必须谈。” “明天一早我就出国了,实在抱歉。” “李凯,你做事也够绝的,我算领教了。”我恨恨地说。 李凯没有回应,他关了手机。我在大街上变成了一个疯子,心中塞满愤怒却无 处发泄。他妈的,我要不想身败名裂,就要付出四十万的代价。几年来我收的各种 外快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十万,还有十万的缺口。这三十万让我做了许多美梦,车子, 女人,出国旅游,名牌服装,都要靠这三十万来交换,现在忽然间就全没了,而且 还欠下十万的外债。我要是不答应她,家庭要破裂,乌纱帽要摘掉,进不进监狱还 很难说,看李凯的态度,这小子要来个落井下石也说不定。这件事还有可能是他和 唐韵串通好了呢。要是花上几万块钱,托老苏找个黑社会的亡命徒,把唐韵给做掉, 让她永远失去害人的机会,也是一个选择吧?这个选择妥当吗?老苏和唐韵是不是 一伙儿的?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只有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了。今天还在人前显 贵,明天就变成阶下囚,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除非我真的疯了,否则这招棋是绝 对不能走的。 第二天下午杨倩出国回来了,二十天没见,她像新婚时那样柔情万种。因为我 的心一是为丢掉三十万而刀割般疼痛,二是为补不上十万块缺口而惶惶然,我在杨 倩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可疑人物。她已经在床上等待多时,频频发出爱的呼唤,我还 在客厅里转磨,从胸口发出的叹息止在了牙关上。 “老宋,你心里有什么事吗?”杨倩穿上睡衣,来到了客厅,打开灯问。 我心里是有事,天大的事,但却一字不能说。面对她的询问,我只好用谎话来 搪塞:“没什么事,你先睡吧,我等会儿就睡。” “时差搞得我想睡也睡不着,我还等着你爱我一回呢。” 爱老婆是没问题的,关键是没有心情。老婆再可爱,也爱不来十万块。唐韵像 鬼影一般在我眼前飘荡,让我无法把心思放在老婆身上。但是,老婆不远万里回到 家,不给点热情,实在说不过去,再傻的人也会感觉出不对头来,何况杨倩并不傻。 我抱起老婆,回到卧室,在老婆的兴奋等待中,我失去了阳刚之气。 “奇怪,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没干好事?”杨倩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起急,脸上却不能露出马脚,“你也看到了,我没能 力干坏事。” “你呀,有贼心没贼胆,贼还不行了。先睡觉吧,过几天要是不好的话,到医 院看看去,我可不希望老公在年富力强时就失去战斗力。” 我对忽然来的软弱也感到奇怪,和唐韵做的那几次,把性冷淡的唐韵都搞疯了, 怎么对自己的老婆反而没有了正常反应?都是唐韵这个可恶的妖精搞的鬼,平白无 故地生夺四十万,我还上哪儿去找激情去? 唐韵规定的时间到了最后时刻,我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看见人家举枪瞄 准却无路可逃。一整天,我的脸阴得像个锅盖,一股无明火在我心中奔撞,我需要 发泄,大骂谁一顿才好。我到新办公楼里转了转,老苏的手下正在配备办公家具。 一张写字台被碰掉了一小块漆,被我抓住了,我对着两个搬运工大吼了起来。搬运 工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也想不通一小块漆皮会把我惹翻了。我吼完后,丢下他 们,回到办公室。无明火消退了一些,但一颗心却随着秒针的旋转越发忐忑不安。 电话响了,我下意识地抓了起来。还好,是老苏打来的。他向我真诚道歉,要 搬运工把那张写字台换回来。我的全部心思已转到唐韵的最后审判上,差不多把写 字台这件事给忘了,对老苏的道歉我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在他道过歉后,忽然 问道:“办公设备交给唐韵做了?” “你也认识唐韵?”我吃惊地问。 “岂止是认识,很熟。” “真的很熟?”我需要确认清楚,老苏讲义气,说不定能帮我一把,不像李凯, 在关键时刻跟我装孙子。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毕勋提前走了,我可以不用避讳地 多问几句。 “这么说吧,她身上的所有部位我都熟悉。有事吗?” 我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既然上过老苏的床,我不妨和他交流一番:“她是 个很厉害的女人,我算领教了。” “厉害?这从何说起?” “我被她敲诈了。”我把唐韵给我指的两条路说了出来。 “他妈的,我看她想找不自在了。今天晚上我把她约出来,你也来,我做东, 专门解决你的问题,你看怎么样?” “她会来吗?来了以后能解决问题吗?”我听出老苏有报答我的意思。 “你放心吧,只要你能来就行。” 老苏把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地点在银锭桥旁边的烤肉季。我带着事先从银行取 出来的三十万现金,打车去了烤肉季。老苏和唐韵已先我一步到了,从两人挂在眉 梢上的笑意看,他们正聊在兴头上。唐韵见了我,像个热恋中的情人,扑进我的怀 里,在我的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我皱着眉头,把她的热情推到一边,坐在了椅 子上。 酒席进行到了一半,老苏提起了我关心的话题:“唐韵,今天对你可是鸿门宴。 给我老苏一个面子,别再难为宋处了,宋处是我大哥,人不错,别对他使阴招。” “苏哥,你这话说哪儿去了?宋处也是我大哥,我怎么会难为他呢?” “别废话,我就要你答应一句话,按合同走,别打歪主意。” “苏哥的意思是,让我喝西北风去?” 老苏冲唐韵招招手,她把脸凑了过来,说时迟,那是快,只见老苏抓起茶杯, 将杯里的茶水泼在了她脸上。她惊叫了一声,想站起来,却被老苏一把抓住了胳膊。 老苏又端起了茶壶,将茶壶举在了唐韵的头顶。唐韵花容失色,茶壶里的水刚续上, 会让她脱掉一层皮的。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而视,胆 小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餐厅经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满脸堆笑,对老苏说: “兄弟,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换个地儿,大家都方便。” “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你要不想被砸店,就滚到一边去。”老苏对经理骂 道。 “是,是,你们慢用,慢用。”经理举着双手,慢慢退去。 有那么一刻,我希望老苏手里的茶壶再倾斜一点,这样,就可以让唐韵洗个热 水澡。对她这种女人来说,脸上疤痕累累,还不如去死。她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会让许多灾难跟着消失。 “两条路,按合同走,或者就退出去。”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苏哥,放过小妹,小妹知错了。” “好,知错要改,我们走!”老苏放下茶壶,拉起唐韵。 “去哪儿?”唐韵惊恐地问。 “拿带子。” 唐韵在上她的跑车前,老苏警告她:“别耍滑头,这笔账今天不算完,我是不 会放过你的。” 我坐进了老苏的奔驰车,感谢他的拔刀相助。他盯着前面的跑车屁股,说: “我他妈的就气不忿儿这个。大家都靠本事和关系吃饭,这个小丫头片子出来坏规 矩,不教训她一顿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唐韵看来是真被老苏吓着了,一路老老实实,带着我们直奔她家。我担心在她 家里还埋伏着那三条精壮的汉子,在下车前提醒老苏,要防止唐韵叫人来报复。老 苏从座子底下摸出一根铁棍,说:“她不敢。要是叫人来我就用这个伺候他们。” 进了唐韵的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我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果然没有埋伏。唐 韵拿出三盘微型录像带,放在茶几上:“苏哥,都在这里了。” “没有复制带?”老苏问,“如果要留一手,倒霉的可不是宋处一个人。” “苏哥,我知道。我真的没弄复制带。本来也是只想吓唬吓唬宋哥,谁知道宋 哥就当真了。”唐韵坐在了老苏旁边说。 “唐小姐,谢了。”我把带子拿起来,装进兜里,拉开书包,将三十万现金码 放在茶几上,“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一共三十万,今天当着老苏的面,咱们一笔 两清。” “宋处,我说你有毛病?收起来,事情已经摆平了,别寒碜唐小姐了。”老苏 抓起钱,要往我包里放。 “老苏,这是两回事。你帮我,我非常感谢,唐小姐能让十万,我也非常感谢。” 我挡住老苏的手说。 “唐韵,你他妈的说句话,宋处这点钱来得不容易,让人吐血,你他妈的还是 不是人?”老苏的两道剑眉耸起来了,脸上煞气渐浓。 “苏哥,我已经买你的账了,可宋哥非要给不可,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唐 韵的眼光贼亮,在钱和老苏的脸上来回乱窜。 “这些钱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唐小姐如果能够收走,也算去了我一块心病。” “听到没有,苏哥,我这是帮助宋哥。” “宋处,你真是……他妈的,说你什么好呢,我真想抽自己的嘴巴!” “老苏,是我不好,是我贪心,看错了朋友。还是那句话,谢谢你,有机会我 会报答你的。至于这三十万,我就只当是垃圾,扔掉算了。” “人家是肉包子打狗,你是拿钱喂了妖精。我搞不明白你,当官的是不是都有 点毛病,想吃又怕烫着?活着太累,没意思。像我这样多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 老苏说着,猛地将唐韵的裙子从肩膀处扯开了,唐韵的一只乳房跳了出来。 “苏哥,你干吗呀?”唐韵往边上坐了坐,把裙子整理好。 “干吗?你丫挺的挣了三十万,还不让我操操你?我可不怕你录像,你最好给 拍下来,好让我带回去欣赏。”老苏开始进攻了。 “苏哥,别着急,宋哥在这儿不方便。”唐韵躲着老苏说。 “真邪门儿了,你还知道不方便?别装丫的了,要不这三十万归我。” “钱是宋哥给我的。你要怎么办就随你了。”唐韵开始脱衣服。 “你们忙吧,我走了。”我离开了他们,走进楼外的夜色。 今晚的夜色太迷人了。我脱掉了身上的盔甲,五脏六腑、肌肉、骨骼,也全部 随风而去了。我的躯壳变成了一个通体透明的影子,我不是在走,而是在飞,在流 光溢彩的夜色中飞翔。我甚至想唱歌了,我的嗓音是不敢轻易亮相的,忍耐力不强 的人会被我吓得四散奔逃。 当我飘到家门口的时候,影子变成了实体,我重新拥有了强壮的躯体,一个真 正男子汉的躯体。杨倩本想像过去几天那样抱着失望睡去,没想到身边来了个猛汉, 作为女性的肉体被激活了,她险些昏死过去。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