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市场 越南人搭伴比中国人多 吃过早饭,小赵带我到饭店隔壁买了一本海参崴导游地图,我看了一下手表, 时间已经是中国北京时间九点半了。俄罗斯海参崴时间比中国早两个小时,当地 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如果再不快点去工作,恐怕今天的工作效率不会太高。 按照地图的指引,我上了公共汽车,直奔卢嗄瓦雅大街。 卢嗄瓦雅是海参崴市区的一个大型汽车站,那里的汽车通向全市各地,有十 几路公共汽车在那里停靠或始发。 距离卢嗄瓦雅汽车站不远,就是著名的体育市场,这个市场是一个综合性贸 易市场,鱼肉禽蛋油盐酱醋白面大米农副产品应有尽有。最著名的是这里有一个 中国商品市场。 这里的中国商品市场上经商的只有一小半是中国人,大部分都是越南人。他 们所经营的商品百分之百都是中国商品。在这个市场上,中国人仅有三千人左右, 而越南人超过了五千人。 “中国商品市场”的商品大部分来自乌苏里斯克的中国商品批发市场,每天 下午休业以后,越来商人吃完晚饭,就组成一个队伍,开着汽车向乌苏里进发。 他们在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出发,夜里十一点左右就到达了乌苏里中国商品市场, 采购两个小时商品,再结队开车返回海参崴,第二天早晨零售。 市场虽然不小,但却是零售市场。过去,中越倒爷们在露在地里摆地摊,现 在规范了许多,在原来的场地上摆上了五趟集装箱,俄罗斯人称集装箱为“瓦罐”。 “瓦罐”这个词被经商的中越商人所接受,一般开口说话都说“我家罐儿……”。 瓦罐基本上选用的都是小罐儿,小罐占地面积小,价格低,摆放的多。 在这个市场经营的中越倒爷,除少部分是从别人手里租来的罐以外,大部分 都是花钱买来的。也就是说,瓦罐的所有权是倒爷的,倒爷有权作为资产变卖。 有的倒爷一个人手里有十几个瓦罐,自己只用一个,其他的用来出租。 一般一个瓦罐月租金在10000 卢布左右,折合人民3000元左右。 在中国市场上经营的业户每天要交500 卢布的税金。税金一天收一次。此外, 业户还要交各种费用,如保险费、占地费、劳动费等等,名目不少,连倒爷们都 不知道是一些什么费用。如果不交,管理者就会派来大吊车把你的瓦罐从空中吊 走。一夜之间,你的瓦罐就消失了。 这些概貌介绍是我在寻找妻子小丽的途中听到的,对市场的了解我也只是一 知半解,如果真想把市场了解得透彻,还真得住下来慢慢调查。我出来的目的是 寻找小丽,所以把一切精力都花在寻找小丽身上。对小丽敏感的话题,我总是喜 欢刨根问底,好象刨到最后就能找到小丽似的。 无巧不成书。在体育市场我竟然见到了我家的邻居小妹邹春艳。 邹春艳比我小两岁,小的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儿,很有点儿“两小无猜” “青梅竹马”的味道。 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她总是缠着要当我的媳妇儿。 后来,我考上了高中,进县城读书。因为课程太忙,一年回家也就一两次。 但我每次回家她都到我家来玩。 我考上大学那年,听说她去了她姨家。我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在一个小城里 的机关,听说她已经结婚了。再一次知道她的消息就是去年。 去年春节,我回家过年,她带着孩子回娘家,我们不期而遇。我发现邹春艳 不仅一点都没显得苍老,相反风韵更佳,更成熟更迷人。 她开玩笑说,如果我们俩当年走到了一起,肯定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我问她 现在过得怎么样?老公是干什么的?她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她告诉我,她早就 跟老公离婚了,女儿虽然判给了前夫,但前夫只知道喝酒,根本就不管孩子,被 她接来了,前夫后来又找了一个女人,连扶养费都不肯拿了。为了生存,为了将 来给孩子攒一个前途,她把孩子寄养在娘家,跟着邻居闯荡俄罗斯,当了国际倒 爷。 邹春艳做梦都没想到,我会去俄罗斯。她愣了好半天,突然冲了到我的面前, 紧紧地拥抱我。她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花:“真的是你啊!你真是想死我了!” 看着周围人的目光,我的脸红得发紫。 拥抱完后,邹春艳含着眼泪,向周围做生意的姐妹们解释:“他是我老公, 你们奇怪什么啊?” “真的?”跟邹春艳最好的王大姐说,“你老公不是跟你离婚了吗?怎么又 冒出来一个老公?看他细皮嫩肉的,说是你的情人有人相信,说是你的老公打死 我也不相信!” 邹春艳依旧是一脸的灿烂:“王姐,你怎么忘了?我常常跟你提起他的。” 王大姐仔细地瞅了瞅我,脱口而出:“他是孙……” 邹春艳说:“对对对,就是孙……” 王大姐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孙……你可是春艳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啊, 她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你,这次你来海参崴,可不能辜负了春艳的一番苦思之心 啊!” 我的脸越来越发烧,我真不知道邹春艳平时都跟她的姐妹们说了些什么。 边上的一些卖货的女倒爷们都围拢过来,有的叫我姐夫,有的叫我妹夫,把 自己的小板凳让给我坐,还给我买来咖啡让我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应畴。 入乡随俗,随俗而安。如果过于苛板,可能闹出的笑话会更多。 邹春艳说:“孙哥,这次你能在海参崴多住几天吧?” 我说:“我是来找小丽的。” 邹春艳说:“小丽前段时间还在体育市场,两上月前去了哈巴,具体在哈巴 的那个市场我不太清楚。” 王姐插嘴道:“噢,我知道了!你是刘小丽的丈夫!哈哈哈,我终于对上号 了!” 姐妹们都莫名其妙,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我问王姐:“你也认识小丽?” 王姐说:“是啊!”她看到邹春艳给她递眼色,赶紧改口道,“不认识,不 认识,我只是听说过。” 我说:“王姐,能把她的情况告诉我吗?” 王姐赶紧说:“我的罐来毛子了,我得去照看一下生意,咱们过一会儿聊吧!” 说完向自己的瓦罐走去,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刚才还热情似火的姐妹们也都陆续 离开了。 我感到奇怪,怎么会这样?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诉人的秘密?我问邹春 艳:“春艳,咱们俩可是从小长到大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不能瞒着我啊!” 邹春艳说:“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答应我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过的滋味,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想了想 说:“好吧,我答应你!” 邹春艳笑了一下,笑容中藏着一丝苦涩。 “孙哥,我虽然始终喜欢你,我们俩从小玩到大,两小无猜,但我们是有缘 无份啊!我都各自都成了家,我刚才之所以那么抱你,我真的是日日夜夜都在想 你,有点情不自禁。但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走到一起,我是陆上的青蛙,而 你是天上的大雁,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有结果的。在异国他乡我们相遇了,这也 算是缘分吧!如果你签应我吃我一顿我做的饭菜,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会把一 切都告诉你的。” 我的眼睛里也涌出了泪花。不是我不喜欢邹春艳,我们的感情其实是非常深 厚的,但这种感情早就化成了兄妹般的亲情,在我的心中,她就跟我的亲妹妹一 样。我之所以这次能出国来寻找刘小丽,就是她给我提供的线索。 邹春艳本来不认识刘小丽,后来在一起无意中知道了刘小丽是我的妻子。她 们在一起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小丽终于知道邹春艳是我的邻居,便悄悄地 离开了海参崴,去了哈巴。 邹春艳春节期间回国回母亲家看孩子,我正巧也赶回家看父母,我们不期而 遇。邹春艳突然问起我跟小丽的关系,我有所警觉,问她在俄罗斯经商到底见没 见到小丽?邹春艳欲言又止。我猜想她肯定认识小丽,于是便刨根问底。邹春艳 最后告诉我,她确实在俄罗斯见过小丽,而且很长一段时间跟她有过较深的交往。 最后她说,如果我真的在乎小丽,就应该去俄罗斯找小丽回来。我问她小丽现在 在哪里?她告诉我说,俄罗斯远东海参崴、乌苏里斯克和哈巴罗夫斯克,找遍这 三个城市的中国商品市场,肯定能找到小丽。其它信息她都闭口不谈。邹春艳从 小就很倔强,她不想说的话,打死她她也不会说的。于是,我便有了这次俄罗斯 远东之行。 小丽跟我断绝消息已经两年多了。如果当时不是工作特别忙,我会在春节之 后跟着邹春艳一起来俄罗斯远东找小丽的。这一拖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我本以 为小丽是会回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肯回来。究竟什么原因我也搞不清 楚。 邹春艳收拾着瓦罐,准备关业,对前来买货的俄罗斯顾客不理不睬。 我问:“怎么刚开门就关门?天还早着呐!” 邹春艳说:“盼了你十几年,终于把你盼到了身边,春霄一刻值千斤啊!” 我的脸有些发红,我用眼睛扫视着周围的倒爷姐妹,她们都在跟买货的俄罗 斯人讨价还价,根本就不关心我和春艳的事儿。 邹春艳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总算答应吃我做的一顿饭了,我怎么也 得准备准备啊?” 我说:“我来找人,又不是专程来俄罗斯吃你做的这顿饭,犯得着这么隆重 吗?”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这句话对邹春艳的刺激很大,她的脸上满是凄苦。 我不敢再往下说了。 邹春艳把瓦罐的门关紧,上了两把大锁。锁好门转过身时,春艳的脸上再次 灿烂起来:“哥,走,跟我去买菜!” 我只好跟在她的后面去边上的鱼肉蛋禽粮油市场。 瓦罐与瓦罐之间的通道狭窄,来往购物的人都要给对方让道。邹春艳的瓦罐 在市场中间,走很远才能走出这个狭窄的通道。购物的“毛子”(倒爷们都这么 中俄罗斯人)跟倒爷们讨价还价,倒爷用流利的俄语跟他们交流。 我学过俄语,总觉得一些倒爷说话的味道有问题。 我问春艳:“都是中国人,怎么我觉得好多人说俄语跟中国人不同,好像有 一股怪怪的味道。” 邹春艳说:“他们是越来人。” 难怪我觉得他们的长像有点特别,颧骨高高的,眼睛深陷,个子矮矮的,像 我国广东和广西一带的人,原来他们都是越南人。 我说:“这里做买卖的国际倒爷越南人多吗?” 邹春艳说:“这个市场是越南人开的,越南人控制,越南人说得算,中国人 在这个市场上没有势力。” “咱们这么说话,越南人能听懂吗?” “他们会说中国话的人非常少,个别的只会几句,这样说话他们肯定听不懂。” “我在国内一些报刊上看到一些写中国人在俄罗斯做买卖‘搭伴’的挺多, 这是真的吗?” 邹春艳回头望了我一眼,我从的她的眼中似忽觉察出一点什么,但究竟是什 么,我也不清楚。 “其实搭伴的越南人比中国人多。” “我在市场里逛的时候,看到越南人好像年龄都不太大,我听到的中国倒爷 的‘搭伴’故事好像年龄都挺大的。” “噢,是这样。越南人在这个市场卖货的年龄基本上都没超过三十岁,他们 一般都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出国。” “他们是从哪里到海参崴的,好像很少通过中国境内的。” “他们大部分是通过海上来的,海参崴到越南港口有航班,也有一部分是坐 飞机来的,先飞到莫斯科,然后再飞到海参崴。听说海参崴正准备开通到越南的 飞机,也不知道现在通航了没有。海参崴的越南人这么多,我想他们不会是自己 长翅膀飞来吧?总有来的渠道吧?” “越南人既然都是年轻人,为什么不自己搞对像,还要搭伴?” “越南人比中国人开放。他们搭伴虽然是以搞对象的名誉,但实质上跟搭伴 没什么两样。他们除少数男性和女性自己租房子以外,大部分都是男女搭配租房 子,他们同居一起,过夫妻一样的生活,但商品和钱还是分开的,家庭的一切开 支都是AA制。在一起只是解决了生活问题。” “越南人搭伴没闹出什么故事吗?” “语言不通,很少能听到这方面的故事。不过我的邻居——那对越南小搭伴, 还真惹出来了一点儿麻烦。” 我默默地听着。 “男的和女的在国内都有配偶,他们虽然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但 他们结婚早,都有孩子。听说俄罗斯做买卖赚钱,他们分别跟朋友来到了海参崴。 到海参崴不久,为了生意和生活方便他们就同居了。因为各自都有家庭,他们分 得很细,除了商品和钱要自己保管以外,买菜做饭分得也细,而且记账。就连做 饭的次数都要做为劳务记账,最后折合成卢布月底清账。本来他们相处得很好, 一直过得很平静,想不到那女的丈夫忽然来了。找到妻子后,打听到妻子竟然跟 别的男性搭伴同居,非常生气。当时,因为自己还没站住脚跟,他没敢发作。丈 夫来了以后,女的就跟搭伴分开了,那男的又找了别的越南单身女人搭伴了。本 来应该相安无事,可是过了半年,那女人的丈夫终于在海参崴站稳了脚跟。那女 的丈夫在越南是个社会混混儿,很快就跟市场上的越南管理者混熟了。市场上的 越南管理者是玩黑道的,体育是市场是俄罗斯黑道控制的市场,自然是鱼找鱼虾 找虾了。当那女人的丈夫成为越南黑道头儿的小兄弟以后,就开始实施报复计划 了。前不久,他把跟他媳妇同居的那个越南男人约到郊区的一个别墅里去喝酒, 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用刀子把那个跟他媳妇搭伴同居的男人给杀死了。” 这个搭伴故事有点恐怖,我问:“后来呢?” “后来一切又归于平静了。” “当地警方也不把杀人犯抓起来?” “俄罗斯警察可能是全世界破案率最低的警察,连本国人发生的凶杀案都破 不了,还能破了这种其他国家人的凶杀案?” “那被杀男人的搭伴也不报警?” “那个女人还真报了警,可是警察调查了两个月,最后结论是证据不足,不 了了之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俄罗斯就是这样,只能自己多注意了!如果真的被抢、被杀是没有人会管 的。” “这么危险还有人敢再搭伴吗?” 邹春艳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即使打破脑袋,有些人不仅搭伴,还会死 心塌地地嫁给搭伴人呐!” 我问:“真有这种事?” 邹春艳忽然问了我一句非常古怪的话:“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 会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涌动着一股不详的预感。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