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小戏迷3 有一次,左等右等不见小天鹅来,干爸就派我去小天鹅家找她。我慢悠悠地 走下舞台,然后撒腿向小天鹅家跑去,一路上还哼着一些不知来历的戏词:“小 弟这厢有礼了!”“女儿未成婚,教人常在心。”“真正一个狐狸精!” 她家的院门一推就开,我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子浓浓的香味,看见有人正撅着 屁股在洗头。“谁呀?”她问,我一听就是小天鹅,我说:“我是锁柱,人家叫 你快去呢。”小天鹅把头埋在盆子里,屁股还是那么高,就像没听见。我站在她 身后不知如何是好,她说:“你等等,我洗完咱们一起走。”我一听高兴坏了, 过去坐在了台阶上。我坐下后,一抬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眼睛,原来是两个奶 头,虽然不大,可是白白的、尖尖的,垂在那儿,好像还在滴水。她把白衬衣的 领子卷进了脖子里,前两个扣子是松开的,上半身向下弓着一心一意在搓洗头发, 所以,一点都不知道奶头叫人看见了。我还看见右边的奶尖旁边,藏着一颗大大 的痣,黑亮黑亮的。两个奶头好像变成两只手在一下一下给我耳光,一瞬间我已 感觉我的脸烧了起来,急忙躲到她身后。她端着半盆子浮满香皂沫的洗头水,正 要倒掉,却突然问:“你也来洗洗,别浪费了。”我坚决说不洗不洗,她把盆子 放回去,硬要我洗,把我拉了去硬把我的头摁进香喷喷的香皂沫里,用两只手狠 狠搓洗起来。她湿湿的头发像垂柳一样扫着我的脸,膝盖一下一下地顶着我的腿 子,她手上一用力,膝盖就自然地轻轻顶我一下,香皂味,加上一种说不清的凉 幽幽的香味,把我的头冲晕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边用力搓边说:“脏死 了,三个月没洗了吧?”我的嘴就像被香味霸道地堵死了,说不出一个字来,好 像突然傻了半截子。洗完后她又盛来清水,她自己先淘一遍,然后让我淘。她回 屋去了,我简单淘了几下就把水泼了。她从屋里出来后,白衬衣已经整好了,头 上包着白毛巾,怎么看都像个小媳妇。我说:“快走吧。”她答:“急个屁!” 她说脏话比说好话还好听,我早发现了这一点。我心里虚虚的,说:“那我就先 走了。”她说:“敢?” 我当然不敢了,又等了洗一个头的工夫,我们才一齐向剧团走去。我只能不 远不近地跟在她后头,就像她的一条小狗。一路上尽是“小天鹅小天鹅”跟她打 招呼的。那些人打完招呼,都把目光从她的头上顺势移到我头上,显然想不通, 我们两个人头发怎么都湿湿的?我臊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腿子都在打颤,她却好 好的,头扬得高高的,向前走去。我实在害怕被家里人或者被同学们看见了,乱 说一气,就找了个机会,钻进旁边一个巷子里去了。我躲起来,偷偷地看她,她 停下来回头等了好一会儿。 “锁柱,锁柱——”她还叫了两声。她这样叫的时候,我再也不觉得这个名 字土气了。那天晚上的戏我没有看,我哼着那些半生不熟的戏词回了家。每一个 人都看到我和出门时不同了,而且都做出相同的动作:鼻子一吸一吸的。我很轻 松就骗过了他们,我说是我干妈硬要给我洗头的。我干妈人长得漂亮,也爱打扮, 他们当然相信。但是,他们只相信了一晚上,第二天谎言就不戳自破,我妈和我 姐姐,那几个贼女人不知用什么方法闻出我头上的香味不是干妈的,还不嫌麻烦 地问她了。当时我的脸像猪尿脬一样,猛地肿了起来。我的脸一边肿一边红的那 个感觉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我破罐子破摔地说:“是小天鹅给我洗的,咋了?”他们全都“啊”出声来, 眼睛睁得好大,好像我是窝藏在他们身边多年的一个王子。“怪不得,你那么爱 看戏。”不知谁这么说,这句话一下揭下了我这个假戏迷的画皮。 那之后我再也没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