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林莎,眼睛哭得像两个红桃。 婉芯心头骇然:这事咋这么严重?林莎可素有女强人之称,何惧这种侮辱漫骂。 “林莎,这种浅薄的女人,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婉芯关好门,劝慰她道。 林莎双目微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是为她!”说完,泪水渗过她那 长长的黑睫毛,顺着美丽的脸庞潸潸流下:“是与王……王……王洪。”她哽咽住 了。“啊?是和他吵了?”她更是感到意外地吃惊。 她和林莎,可以说是割颈相换的好朋友,林莎的心事从来不对她相瞒的。 林莎曾和同学卢生保持了三年时冷时热的恋爱关系。去年,林莎嫌医生工作太 单调乏味,便辞职报考了环球服装公司的时装模特儿队。 这事在医院和家庭引起了轩然大波。卢生尽管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是很不高 兴的。 惟有婉芯能理解她这一怪异的行动,林莎在大学就是个爱唱爱跳的活跃分子, 生性喜动爱热闹,尤其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出风头,这时装模特儿的职业是最符合 她的性格。所以,在众多的非议指责声中,惟有婉芯是理解支持她的。 谁知,林莎参加环球服装公司后,又掀起第二次轩然大波。她断然抛弃了谈了 三年之久的卢生,而爱上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四十多岁、有妻子和两个孩子的男 人。 父母家人再无法忍受她这一怪异不道德的行动。责令她立即与上司断绝来往, 并与卢生重结秦晋之好。 她拒绝了,一场大吵之后,搬到公司的单身宿舍里来住了。 婉芯对她这一行为也很费解,赶来责问时,林莎坦诚地、毫无保留向她和盘端 出:“婉芯,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卢生一直时好时坏吗?我就是嫌他太娘娘腔,没一 点男子汉的气度。当然,卢生除了这点不足外。他可以称得上是比较完美的人。人 厚道,长相好,又是高材生,老爹在香港当大亨。可偏偏和他在一起,我就提不起 劲来。凡事都得我做主,我说一,他决不说二。有时我常常会产生错觉,我和他是 不是换了一个性别。” 婉芯听了,忍不住笑骂道:“你这死丫头,这是他对你的一片爱心,你反倒不 知足,敢明儿要找个恶丈夫,每天给你三拳两脚,捶断你的脊梁骨,你才会想念起 卢生的菩萨心、娘娘腔来。”“阿弥陀佛,敢情如此吧。” 笑闹后,林莎一本正经地道:“我所期望的爱人应该像棵粗壮的大树、坚实的 堤坝,而我则像一株常青藤、一泓清澈水,与他相依相伴。”说着,脸上充满爱的 迷醉:“他,就有几分高仓健的味儿,深沉、寡言,威而不露。真的,每回公司开 碰头会,都有许多难缠的麻烦事。但他三下五除二,该咋办就咋办,一点不含糊, 公司里没一个人不服的。嘿!那种运筹帷幄的大将风度简直迷死人了。真的!那时 我就发觉,我心目中理想的爱人就是他。”“可你知道吗?你这种爱是很危险的, 他有妻子儿女,你们之间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啊。”婉芯试图打消她那浪漫的 幻想。“是的,这些他都跟我说清楚了,他爱他的儿女,也觉得有愧于妻子。他希 望我给他一段时间,让他从容地处理好多边的关系。”“托词!”婉芯激动地反驳 道,“他这样做是太虚伪太自私了。这边稳住你,以满足自己的感情需要,那边他 仍要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以博得家庭和社会的尊重。可你,才二十几岁,就这么将 自己的青春、感情都牺牲在这种偷偷摸摸的关系中么?” 林莎的脸惨白,她咬咬下唇,仍固执地道:“真正的爱情是不畏惧牺牲的,既 然我爱他,就要有为他牺牲一切的准备。我想好了,大不了我不结婚,做他一辈子 的情人。” 见她如此坚决,婉芯也知道,一切劝说都是徒劳的。 今日,这个痴情女子何以会做出如此的决断来呢?婉芯不由地细问起来。 林莎一边揩抹眼泪,一边哽哽咽咽地把事情原委告诉她。 原来,洋子挨了她一个耳光后,马上哭闹到公司,扬言不处理林莎,她就要告 到总公司去。 下午,王洪一个电话把林莎叫到办公室,满脸愠色:“你马上找到洋子,当面 向她赔礼道歉,改变决定,平息下这场风波。” 林莎平白受了一顿辱骂,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岂肯买这个账。当即拒绝道 :“我是一队之长,选派角色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公司的规章也明明白白写了这 一条,你为何越俎代庖,让我取消决定?” 一时,倒噎得王洪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半晌,他口气软了下来,央求道“不 管怎样,你伸手打人总是不对,快赔礼道歉去吧!” 她依然倔犟在那里:“不!是她先骂我,我才动手打她的。要赔礼也是双方的, 她赔我才赔!” 王洪急了:“我的姑奶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争这个死理干嘛!她四 处扬言,不处分你,她还要往上告我们哩。”“身正不怕影子斜,要告让她告好了。” “咳,可她会把咱俩的关系捅出去,说我包庇你。”“捅就捅呗,反正咱俩的事公 司的人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再说,领导知道了也会来了解事实的真相。”她 仍是一副软硬不吃的犟劲头。王洪则气得两眼冒火,厉声喝斥道:“你不怕?可我 呢,有家庭有孩子呀。她若闹得沸沸扬扬的,还让我怎么做人?怎么主持公司的工 作啊?” 林莎心寒了,自己心目中的堤坝、大树就是这么懦弱、不值一靠啊。“弄了半 天,你把我推出去,是为了丢卒保帅,保住你的家庭,保住你的乌纱帽啊……”她 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他心虚了,也更恼羞成怒:“你……真没想到,你是这么难缠的女人,我,我 真悔不该当初……”他赶紧打住了,有些惶惶然地央求道:“莎莎,你就听我一句 话,为了我,也为了你的名声,认了这个错吧。”“悔不该当初,哼,哼,哼……” 她冷笑了,心也碎了。“有种的,你往下说呀,你后悔了是不是,我不会死皮赖脸 地缠着你的……”她泣不成声,冲了出去……“婉芯,你看,我在他的心目中,还 不如他的一顶乌纱帽重要。可我,却一片痴情地爱着他,甚至牺牲自己的一切。可 见什么爱情,全都是假的……”她呜咽而愤愤道。 婉芯则摇摇头,坦诚地劝告她道:“林莎,说实话,过去你把你们的爱情描述 得多么迷人圣洁,我是难以相信这种爱情能经得起时间生活的锈蚀而不褪色。当然, 今天你向我诅咒他是伪君子,他对你的爱是假的,我也不敢苟同。王洪自有他的难 言之隐,因为他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有家庭有事业,他不会为了盲目的爱而忽略 人生其他的要义。他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怎么会不考虑人们的流言蜚语的可怕呢? 何况,咱们周围有些人又是极喜欢传播这类桃色艳闻的,说不在乎,恐怕也只有你 这种我行我素、盲目狂热的人才不在乎哩。” 一席话,把林莎说得略有些心平气和了,神情也不再那么沮丧颓唐,婉芯借机 进一步劝说道:“洋子那儿,我看你还是高姿态赔个不是的好。不管怎么说,动手 打人总不好。其实,你赔了礼,也未必丢了什么面子,相反倒更显示了你的涵养和 肚量,日后与队里姑娘相处,不是更能赢得她们的尊敬和拥戴么?二来也能尽快平 息下这块风波,避免外面的非议,使全队人团结一起,齐心搞好排练。” 这番入情入理的话更使林莎心服口服,刚才的恼怒消失一半。她低下头,算是 默许了。 婉芯则趁热打铁,索性将昔日闷在肚里的话一吐为快道:“林莎,我觉得你对 卢生的看法是不公正的,卢生还在等着你。他和我说过,只要你和王洪的关系维持 不下去,他还愿意和你重归于好。说实在话,男人能做到他这般痴情和大量,是很 罕见的。你总以为,那种冷漠刚毅才是男子汉的风度,我却觉得,宽容、豁达、理 解,这才是男子汉该拥有的。”“怎么?他……他还没找?”无疑,这番话令林莎 大为震惊,脸上充满了愧疚之色。两人断交后,他曾几次来找她,都被她躲着不见 回避了,寄来的几封信,也被她原封退回。她以为他一定冷了心,恨死她了。谁知, 他竟会如此痴傻。 婉芯察觉到她脸上的愧意,知道她的心思开始活动了,揶揄道:“别看卢生在 你眼中一钱不值,在其他姑娘眼里可是个宝,咱们医院那些姑娘给他写情书的不少 咧。偏他一个痴种,眼里就你这个林妹妹,也许是前世受了你的甘露之恩,这世要 还你的情债……” 说毕,见林莎仍勾着头,一声不吭,便推搡了她一把:“哎,哑吧啦,快说话 呀。你和王洪的关系到底怎么处理呢?” 林莎抬抬头,目光幽幽道:“我想和他先疏远一段时间,出国后好好冷静反思 一下。” 翌日,林莎找到洋子,向她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当着模特儿队姑娘们 的面,向她赔了不是。 这一举止颇让洋子感到受宠若惊,要知道,林莎也不是轻易服输的孬种,何况 昨日争端还有一半是自己的不是。 机灵乖巧的洋子,也接着林莎的话茬检查自己骂人不对。 这一来,倒把林莎感动得险些掉下了泪,不仅不记前嫌,对她反倒比以前器重 和亲昵了。 这场轩然大波就这样平息了,模特儿队的姑娘也更尊重林莎的指挥,排练演出 愈发卖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