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雪山兄弟 尕瓦木措家里就传出了叮叮当当的加工银器的声音。 两个汉人总在村里逛,挨家挨户地闲逛。看起来和无所事事的人一样,尕瓦 木措奶奶充满了担心。因为这两个人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带进来的,而他们却对红 花、冬虫夏草和雪莲毫不感兴趣,她猜不出他们要干什么。 这天早晨,尕瓦木措奶奶又在为两个汉人和尕瓦木措生气了。她透过祖屋低 矮的门,一直看着坐在院中用铁棍碾着银镏子的尕瓦木措。她问尕瓦木措:“那 两个汉人要住多久,为什么还不走呢? ” 尕瓦木措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请来的。” 尕瓦木措奶奶就不吭声了。 尕瓦木措说:“我是这里的村长,我总得为村里人做些事情! 所以请他们来 帮我。” 一讲村长,尕瓦木措奶奶就想到了政府。她不知道政府是什么东西,能有什 么用,千百年来,埃塔人没有政府不也过得好好的? 她不希望尕瓦木措因为有个 村长之名,把埃塔搞乱。 尕瓦木措却说埃塔阻止不了时代的前进,埃塔必须要改变现状,适应时代要 求。尕瓦木措放下手中的活,进门来,跪在奶奶的膝下:“奶奶,你放心,奶奶 永远至高无上,我只想让埃塔与现代文明齐步,我也是为了埃塔的好。” 尕瓦木措奶奶觉得尕瓦木措着了心魔,她说:“埃塔人活得好不好埃塔人自 己明白。如果你是这个家的成员,就让那两个汉人离开吧。你看到他们真的幸福 了吗? 他们就没有烦恼吗? ” 尕瓦木措就把现代人的高楼大厦,现代人的汽车轮船,现代人的电脑电视尽 可能多地讲给奶奶。奶奶是无法体验到这些东西的好处的,她挪了挪身体,抱起 一个刚刚几个月大的孙子。几个十四五六的孙女儿坐在她的身边,学绣花。尕瓦 木措能从那些外甥和外甥女的眼神里得到一些支持,可他们没有人敢在奶奶面前 发表意见。 舅舅们在院子里也在敲打着银子。尕瓦木措曾经和他们说过现代人脖子上已 经很少戴银饰了,他们戴的是铂金与钻石。每次说到那些饰物,舅舅们的眼睛总 是会变得异常明亮,可他们想都想不出来现代人的饰物有多漂亮。但那些舅舅们 似乎只关心那些饰物,对尕瓦木措的事儿并不多过问,当然如果奶奶要站出来反 对,他们也会反对。他们绝不会让这个家产生不和睦的因素。 在家里尕瓦木措是孤立无援的。 在奶奶一次次地让他把两个汉人送走的时候,他只有做一块石头,又硬又顽 又不吭声的石头。 尕瓦木措奶奶硬一阵子,又不得不软下来。她劝尕瓦木措:“能给埃塔带来 更多的食物与衣物不是坏事,可尕瓦木措你知道吗? 我担心的是,从此埃塔再也 没有平静与安宁了。尕瓦木措,安宁! 衣服太多,埃塔的姑娘只忙着去讲究衣服 的漂亮了,还会用心去伺候阿妈和奶奶吗? 有更好玩的东西,年轻的小伙还会有 时间去劳作和打猎吗? ” 这时,陆天翼挂着相机站在祖屋外面,家里的孩子们站在他后面。尕瓦木措 看到了他,就拉着陆天翼,当活榜样给家里人说:“我们看看他的皮肤,看看他 身上的衣物,还有这架相机,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 样? ” 尕瓦木措奶奶闭上了眼睛,不想听孙子胡说八道。她专心捻着羊绒线,过了 很大一会儿才低声说:“埃塔是所有埃塔人的,不是尕瓦木措一个人的。你去说 服所有埃塔人吧,所有的埃塔人同意你那么做,你就那么做吧。不过,在这之前, 你得离开这个家。我不允许我的孙子变成这个样子! ” “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 陆天翼打开数码相机,给孩子们拍照,每照一张他都调出来让孩子们看。孩 子们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他们再也不去顾及大人们的那份深沉与严肃。一 架相机足可以让尕瓦木措家热闹起来。可尕瓦木措奶奶却死死地闭上了眼睛,不 去看眼前的一切。她是在想挽救尕瓦木措,让他从贪婪的欲望中解脱出来,她说 :“尕瓦木措去吧,去圣湖那里吧,去照一照自己,去洗洗干净! ” 尕瓦木措拉着陆天翼出了门,却没有去圣湖。他没必要去圣湖,只有心里肮 脏的人才需要到圣湖里去洗涤,自己的心是明亮的。他和陆天翼说。“今天我带 你去雪山,去找那些可以吐出石头的泉眼。” 一离开家,尕瓦木措的心情就由阴转晴,变得明朗欢快起来。他和陆天翼聊 了很多。陆天翼说埃塔之所以这么穷,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大锅饭,埃塔人吃 着一样的东西,用着一样的东西,你有的我也有,大家谁也看不出别人和自己有 什么不同,就缺少了争强好胜心。我们现在都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了,可埃塔还 在原始部落时期,没有经过奴隶社会、封建社会,更不用说资本主义社会,这是 不行的。陆天翼说:“尕瓦木措,你在畔江呆过,看到过那些有钱人是怎么活着。 你再回过头来看埃塔人的生活,感觉非常可怜吧? 其实那些人为什么比一般 人过得好? 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钱呗。所以啊,埃塔人要想变化,需两步走,一 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可以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的,第二步让他们手中有很多的钱。 也就是说,得让他们有动力。这就必须得打破埃塔现在财产共有的格局,把能分 的东西都分到各家各户去。“ 尕瓦木措问陆天翼:“这只是你的想法吧? ” 陆天翼说:“也是陆天羽的想法。这是必然的。你想想格局不打乱,怎么重 新建立格局? 如果你说话没有人听,那你还怎么号召大家做大事? ” 尕瓦木措觉得陆天翼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只想领着埃塔人变成富人,住上楼 房,坐上飞机。也许他太天真了。他试试探探地说:“那样不好的,牛羊、马群、 草场和田地,这里所有东西都是属于埃塔的,而不应该属于某个人,如果分给大 家,就等于我们把这些东西占为己有,那样,我们就占有了雪山的牛羊、马群、 田地和草场。” 陆天翼仰头哈哈地笑:“我说尕瓦木措啊尕瓦木措,那些人愚昧,你也愚昧 ? 你也太迷信了,畔江在没有成为畔江之前,也应该是雪山草地吧,可现在呢, 那里的人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 “可这里是埃塔啊,不是畔江。你们畔江没有雪山,没有圣湖。” “我告诉你尕瓦木措,都一样。现在在埃塔,谁能勇敢地站出来,谁就是埃 塔的统帅和英雄。你尕瓦木措是村长,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 “还有奶奶呢? 还有雪山圣湖,雪山圣湖会看着我所做的一切。” “你的思想不对,雪山圣湖既然爱护你们,就应该保佑你们过上富裕幸福的 日子。可是,要想富裕就必须得把这些东西分给大家。你想想,如果你不去畔江, 看到畔江的样子,你会知道埃塔的贫穷与落后吗? 什么事情得有个比较,得有参 照物。就像两个人跑步,没有前后之分。两个人永远相跟着并排跑,不仅没劲儿, 也没有意思。” “我想让大家一起富起来。”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大家都富起来。可如果没有一个差别,大家付出多少 没有通过自己的变化体现出来,谁还愿意付出? 听我的话没错,也许他们现在不 理解你,可将来等一个欣欣向荣繁花似锦的埃塔出现的时候,他们就把你当英雄 了。所以,你还是要把这个村长正儿八经地当起来。”陆天翼说,“你先拉拢扎 西,你们是好兄弟。还有卓玛,然后多和埃塔的年轻人讲讲你在畔江的生活。他 们是会跟着你干的,你很快就能成为埃塔的英雄,让所有埃塔人羡慕了。” 尕瓦木措让陆天翼说得春心荡漾了。两个人不知不觉来到雪山脚下。 雪山很高。常年积雪,高俏得像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几乎突地直竖在森林之 中,绿色的森林是她漂亮的裙子,艳丽的杜鹃花是她衣服上的缀花。 陆天翼和尕瓦木措在一条小溪边,跳下马。尕瓦木措伸开双臂,仰天闭目, 呼哧呼哧地做着深呼吸。陆天翼问尕瓦木措:“你这是做什么? ” 尕瓦木措说:“接受雪山给予的力量。”他把陆天翼拉到自己的位置,让陆 天翼照着自己的样子做。陆天翼做了。他确实感觉到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气 扑面而来浸人全身。陆天翼睁眼看到了清澈得无法用词语形容的雪水,潺潺的, 涓涓的,汇成小溪从面前流过。它是从冰雪底下流出的,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灌木 和蓬勃着的草,那些草每一片叶子都饱含了足够的水分,直挺挺,颜色均匀,光 洁明亮的。 陆天翼蹲下身子,捧起一捧水喝了,透心凉。 尕瓦木措告诉陆天翼说:“这是圣湖水的源头,也是我们埃塔人的神水,用 这样的水洗澡,身体不会发炎起疹,常喝这样的水,身体健壮,五脏不会生病。 在畔江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你们那里的女人去医院,在我们这里,没有的, 没有听说哪个女人会有女人病,她们经常会用雪山水洗浴身体,她们总是那么健 康。“ 陆天翼呵呵地笑,说:“尕瓦木措学坏了,你怎么知道埃塔女人就没有女人 病呢?!” 尕瓦木措说:“知道的,知道的,你看看她们生出的孩子,一个个健健壮壮 的,而且没有聋哑,没残疾,没畸形,都健康的,健康得如马驹牛犊一样,她们 怎么会有病呢! ” 陆天翼不停地摇头,他不相信这水真的会有这样的神奇功效。他和尕瓦木措 说:“别忘了,你还给我讲什么闪电雷鸣治好聋哑病的故事。” 尕瓦木措说:“那个人的聋哑不是天生的,是小时候不小心吃了毒草才听不 到声音不会说话的。” 陆天翼越发摇起头来。 尕瓦木措说:“是真的。你还别不信。”说着,尕瓦木措拔出腰刀,在自己 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口。然后,撩起山泉冲洗伤口,没几把那血口就真的不再流血 了。他举着胳膊让陆天翼看:“不信你看看,马上就不流了,不会肿,更不会发 炎。” 怎么这样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天翼还会说天下又多了一个傻瓜呢。用刀子划自己胳 膊就为了证实泉水的神奇,不是傻瓜、不是疯子是什么? 简直是神经病。神经病 归神经病,但陆天翼觉得尕瓦木措够义气,这种朋友可交。 不过他的任务和目的是来找那个泉眼儿,而不是交什么朋友。雪山下的泉眼 很多,而且他还担心尕瓦木措会不会和他说实话,如果尕瓦木措兜个圈子,说找 不着,或者随便指个泉眼儿告诉他糊弄他一番,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可现在看起 来,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尕瓦木措是个性直爽快的朋友。再说,自从他来埃塔 之后,除了在尕瓦木措脖子上见到过一块玉石外,还没有发现有谁戴过,说明埃 塔人对玉是不感兴趣的。就凭这两点儿,陆天翼断定尕瓦木措一定会带他找到那 个泉眼儿。陆天翼就又骑上马和尕瓦木措说:“好样的,兄弟,走吧,咱们还有 正事没办呢。” “找那个会吐石头的泉眼儿? ” “是,”陆天翼看看前面,前面的泉水越来越多,“可它在哪里呢? 尕瓦木 措,我相信你一定记得。” 尕瓦木措说:“要想记就一定能记得,可是当时就没想记啊。”尕瓦木措带 着陆天翼又往上爬了一百多米,那是紧靠山体的地方,郁郁葱葱的灌木变得低矮, 如果再穿过灌木丛就直接到山体的岩石地带了。尕瓦木措跳下马,凭着记忆在回 忆当时的情景。那次,他和扎西打猎路过这里,实在渴了想喝点水,两个人找到 一个泉眼儿,蹲下喝了一气水,捧着水捧着水,就发现旁边的一个泉眼如鱼嘴一 样,往外面吐东西,一块一块的白色的山雀蛋一样大小的东西被吐了出来。 尕瓦木措告诉陆天翼:“刚开始看那圆滑滑的东西,我真还以为是山雀蛋呢, 拿起来在阳光下一照,才发现是石头。那石头很奇怪,摸上去很滑,像手上抹了 羊油,滑腻滑腻的。我和扎西拣了两块好看的,打眼儿戴在脖子上。”尕瓦木措 犹豫再三,最终在一个泉眼儿处停下来,很肯定地说,“对,就是这里,站在这 里还可以看到埃塔村庄。” 这个泉眼口上,确实有一些鹅卵石状的小石头,但陆天翼拣起了几块并没有 发现一块是玉石。他问尕瓦木措:“你是说,扎西脖子上也有一块一样的玉石? ” “是。现在不在了。” “扔了? ” “在卓玛的脖子上呢。” “是吗? ”陆天翼问尕瓦木措,“还说你不是个坏家伙,说,卓玛脖子上的 玉石你怎么知道的? ” “我看到的! ” 陆天翼想到那天晚上尕瓦木措和卓玛做爱的一幕。他就逼问尕瓦木措:“埃 塔女人穿衣服穿得那么严实,你是怎么看到的? ” 尕瓦木措就是不说,因为这是他和卓玛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说给一个汉人 听呢! 尕瓦木措越是不说,陆天翼就越是想知道,而且连哄带骗想知道具体的情 节,陆天翼愿意听男女之间的一些细节,那种感觉叫人兴奋。陆天翼在畔江时, 经常与一些朋友聊和女人做爱的事儿,每个动作都聊,甚至他能把动作分解开来, 每个动作的感觉都可以做一番叙述。如果听到一些新感觉或新招数,陆天翼就会 找女人进行体验,得到的证实不如所想像的,他就会找那个男人,骂人家什么感 觉啊尽他妈的胡诌。如果感觉非常好,他也会找那个男人,说不错,原来天下女 人各是各的味儿。所以,陆天翼想如果自己也能和卓玛在火红的塘火旁云雨一番, 一定也别有风味儿。陆天翼就鼓励尕瓦木措说:“说吧,你这个家伙,现在就咱 们两个人,你说出来,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担心什么? ” 尕瓦木措说:“我说了,雪山会知道,它会惩罚我,会叫我再也找不到心爱 的姑娘。” “迷信! 有卓玛一个还不够吗? 你好贪啊! ” 尕瓦木措用惊奇的目光看陆天翼。 陆天翼赶紧说:“我是瞎猜的,像卓玛那么漂亮的姑娘谁不想得到呢? ” 尕瓦木措的神情放松下来,他说:“以前我们这里有一个男人把自己和姑娘 的事儿说给别人听了,结果他心爱的姑娘再也不理他了,再不和他走婚了。也因 为这件事,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得到别的姑娘的喜欢。” “迷信,迷信,那有什么嘛! 不就是男人女人之间那点事儿吗? 说说有什么 啊? ” 可尕瓦木措不想再聊这样的话题,他打岔和陆天翼说:“那天,泉眼里吐出 很多的石头。” 虽然心里缺憾,但陆天翼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他也只好附和尕瓦木措:“那 些石头呢? ” “冲走了。” “我的尕瓦木措兄弟,你要知道泉水冲走了什么吗? ” “石头,一些小石头。” “你这个傻帽啊。”陆天翼问尕瓦木措,“泉眼经常会吐石头吗? ” “也不是。后来我又来过几次,泉眼就吐的只是水,不吐石头了。” “是不是吐石头的那次,泉眼里水特别旺。” “是,好像是雨季。” 陆天翼噢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陆天翼和尕瓦木措坐下来,仔细商量分牛羊的步骤和方法。他相信事情能做 成,也必须做成,如果尕瓦木措统领不了埃塔人,埃塔人还和往常一样一盘散沙, 夏太平的计划是实现不了的。尕瓦木措却担心他们分牲畜奶奶们一定不会同意, 毕竟在埃塔这是旷古没有的事儿,是推翻和瓦解埃塔旧的制度,是对奶奶们神圣 的权力和地位的挑衅。 “尕瓦木措,这是必须做的事情,就和新旧一样,新的东西就是新的,旧的 东西就是旧的,世界上没有新哪会有旧的东西? ”陆天翼说服尕瓦木措。他记得 陆天羽说过老子的思想,世间万物都是从无到有的,无中生有的。他就和尕瓦木 措说:“就和你我一样,没有出生之前,世上哪有你我这两个人,所以,你得让 自己的想法生出来,然后长大成人。” 尕瓦木措不表态。 “你不用怕,有我有陆天羽,还有夏太平,就是搞不成,你还可以找夏太平 啊,他不会看着不管。就是埃塔人不要你,夏太平也不会不管你。 况且你是在为埃塔人谋幸福。雪山也好,圣湖也好,都是想让埃塔人幸福, 埃塔光靠那些山药材和毛皮不行。埃塔人可以自己造房子,埃塔有现成的木头; 衣服可以做,埃塔有棉花,有天然的颜料;可是电视机呢? 手机呢? 你们能造出 来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资金,需要钱! “ 尕瓦木措说:“这些我都知道的,可他们会听我的吗? ” 陆天翼说:“一切都事在人为,你没有注意到那些年轻人的眼神吗? 他们在 盼着你出来领头呢,就像你的那些小外甥,他们都喜欢相机。你,尕瓦木措,就 可以告诉他们只要听你的话,你就可以让他们人人得到一台相机,他们能不跟你 不听你的话吗? ”陆天翼突然觉得称呼尕瓦木措兄弟比陆天羽要亲得多。 两个人坐在雪山下,谈了很久。尕瓦木措把所有的心里话都掏给陆天翼了, 他说他不是羡慕文明人的生活,而是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总受文明人的骗。陆天 翼说,那是因为尕瓦木措没有钱。夏太平聪明不聪明? 一点儿也不聪明,上学的 时候,比自己反应还慢呢,成绩也比不过自己。可是夏太平有个当矿长的父亲, 别人拉不出煤的时候,他能拉得出;别人能拉上煤的时候,他能拉出好煤:别人 刚刚知道该挣钱的时候,他已经很有钱了。结果怎么样? 他就聪明,钱会让一个 人聪明。这一点尕瓦木措认同,但让自己一下子有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陆天翼说:“要说在畔江变得有钱太难,可在埃塔,你要想有钱,就太容易 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就是埃塔最有钱的人,而且你还可以大大方方娶到你 心爱的姑娘。” 尕瓦木措半信半疑地看陆天翼:“真的可以? ” “当然可以。”陆天翼像一个大学者,给尕瓦木措讲起了一番人类从原始社 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一直到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 的发展史。还调侃尕瓦木措说:“不久的将来尕瓦木措就是埃塔最大的奴隶主了, 所有埃塔的牛群马匹姑娘都是你尕瓦木措的了。” “不可能那个样子,一切都是雪山的,雪山听到这样的话,会不高兴的。” 尕瓦木措说。 陆天翼说:“又讲迷信。我怎么就没有听到雪山警告我什么。” 尕瓦木措说:“因为你不是埃塔人。” 虽然许多现代文明人的思想,尕瓦木措还没有完全接受,但他能顶住家里人 的反对,也算一个硬汉子。这一点,陆天翼觉得和尕瓦木措很相似,两个人说话 也很投缘。陆天翼就问尕瓦木措有几个兄弟。尕瓦木措觉得有些惭愧,嘿嘿地笑 着说:“我的兄弟不少,可他们并不帮我,他们都听奶奶的,还不如扎西呢。” 陆天翼说:“那我们做兄弟吧,我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兄弟。” 一句话说得尕瓦木措心里热乎乎的。他拉住陆天翼的手,扑通跪在雪山面前 :圣洁的雪山啊,为我们作证,我和陆天翼结为兄弟,成为亲兄弟。两个人排了 年龄大小,自然陆天翼的年龄比尕瓦木措大很多。尕瓦木措称陆天翼为哥,陆天 翼称尕瓦木措为弟。两个人想再找几处能吐出玉石头的泉眼儿,可没有成。陆天 翼就告诉尕瓦木措,其实尕瓦木措脖子上的那块玉石很贵,像羊脂玉。尕瓦木措 问陆天翼:“什么叫羊脂玉? ” 陆天翼把尕瓦木措脖子上的玉石摘下来,让尕瓦木措闭上眼睛摸。尕瓦木措 闭上眼睛,用心去摸了,他脑子里形成的是卓玛刚刚沐浴过的身体。陆天翼问尕 瓦木措:“感觉到什么了。” 尕瓦木措说:“滑滑的,绵绵的。” 陆天翼呵呵地笑:“还这么含蓄,直接说,是不是像摸到女人的乳房、女人 的屁股一样? ” 尕瓦木措睁开眼,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像婴儿的脸。”尕瓦木措又好奇 地问,“是不是你们畔江女人和婴儿的脸蛋都是这样的? ” “尕瓦木措开窍了,尕瓦木措开窍了! 畔江的女人摸上去,比婴儿的脸蛋还 要光滑呢,会让人受不了,要人命呢! ”陆天翼没个正经地笑。 “是吗? ” “你算是在畔江白呆那么久,真的没有摸过女人? ” 尕瓦木措摇摇头。 “我们那里的女人啊,柔骨香颈,把手放到她们身上,就和放到流动的水里 一样。”陆天翼相信面前埃塔兄弟是能想像出那种感觉的,“那感觉要比摸你们 埃塔姑娘的要好。不过,埃塔姑娘一个个和小马驹一样,是另外一种味道。”陆 天翼看着尕瓦木措,他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说,“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以后 再讲给你。我倒想听听你和埃塔姑娘的事儿。” 尕瓦木措警觉地收起笑脸:“雪山会惩罚的。” 陆天翼说:“有什么可惩罚的? 以后,再也不会有埃塔姑娘喜欢你了? 你也 是,太死心眼儿! 没有埃塔姑娘,可以有汉族姑娘,如果将来有钱了,还可以有 黄头发蓝眼睛的欧洲姑娘,或发卷皮油的非洲姑娘喜欢你啊! 你怕什么? ” 尕瓦木措嘿嘿地笑,不说话。 陆天翼看尕瓦木措是不会说出和卓玛之间的秘密了,就言归正传问卓玛脖子 上的那块玉是不是也和他的一样。 尕瓦木措说:“是的,她那块更滑腻,摸上去和摸着肥羊油一样。” 陆天翼就告诉尕瓦木措:“玉石有感情,你老戴着它,它就会变得越来越漂 亮越来越好看,你和卓玛一人一块,天生注定就是一对夫妻啊! ” 一提到卓玛,尕瓦木措心里就有一种甜甜的自豪感。